茵茵欣然点头,连忙替她铺纸磨墨,胥姜走到案前,开笔蘸墨,稳稳落下“茵茵”二字。 随后拉过茵茵说道:“这便是你的名字了。” 茵茵伸手虚虚去描,笑道:“真好看。” “你来试试。” 胥姜把毛笔塞在她手里,又教她如何握。 茵茵捉着笔,手直发抖,胥姜把住她,将笔画落在纸上。写完一遍又一遍,三四趟过后,茵茵已经写得有些模样了。 胥姜松开手,让她自己又写了一遍。 “倒是有些模样了,再多写几遍会更好。” 茵茵遂又多写了几张纸,末了,盯着写得最好那两个字跟看宝贝似的,欢喜道:“娘子,奴儿会写自己名字了!” 胥姜也替她高兴,“其它字不识得便罢,自己的名字还是要会写,日后若有落款画押的用处,总不能只画个圈罢。” “嗯,奴儿定会时时练习。”茵茵眼神晶亮,将那写得最好的一张挑出来,吹干纸上的墨迹,小心叠揣进怀里,又上前执起胥姜的手,亲昵道:“多谢姐姐。” 小妮子撒娇卖痴最是可爱,胥姜没忍住,在她圆脸上掐了一把。 香熄了。 胥姜将香灰填埋在柿子树下,随后着手收整自己的器具,东西本就不多,又有茵茵搭手,很快便收拾好了。 “姐姐,这园子大,好玩儿的去处可多了,我带你去瞧。” “好。” 两人手挽手亲热的走了。 一人自假山后出来,走到柿子树下,用脚踩了踩埋香之处,又进亭子里。 他走到案桌前,抽出胥姜写过那张仔细瞧了瞧,随后拿起未干的毛笔蘸了墨,在那挺秀的小楷旁,落下遒劲的‘茵茵’二字。
第13章 十三斩,明柿明事 茵茵领着胥姜把园子逛了个遍,饶是她耐力好,腿脚也遭受不住,便找了一处水榭歇息。茵茵见她疲累,就扶她坐下,然后蹲下来替她捶腿。 胥姜赶紧将她拉住,“快使不得。” 茵茵却道:“姐姐安心,奴儿伺候人伺候惯了的,咱们这园子大,这一通逛下来,不给你捶捶,明日该腿疼了。” 胥姜不让她捶,一使力将她按在了座椅上,笑骂:“我又不是你主子,哪里能让你伺候?你不给我捶,我顶多腿疼,你给我捶了,那可就该折寿了,这亏本买卖,我可不干。” “奴儿嘴笨,说不过姐姐。”茵茵拗不过她,只好作罢,只是捶不了腿,就拉过她的手来捏,捏得胥姜一阵舒爽。 胥姜怕自己再拒,会伤着她,便由她去了。 “姐姐手上好多茧子。”茵茵翻着她的手指一个个的瞧,“都怎么来的?” “誊抄书册、刻雕版、修复、裱褙……只要干活儿,时日久了,都会留下茧子。”她瞧着茵茵白嫩的小手,心道,自己这双手跟人家比起来,也就跟鸡爪子没甚差别了。 “奴儿那儿有主子赏的膏子,抹手最管用,保管什么茧子、冻疮一抹就消。过会奴儿取来给姐姐,拿回去日日擦,这茧子很快就能消了。” “既然是你主子赏的,想必是好物,你自己舍不得用,倒给我?” “奴儿跟姐姐投缘,给姐姐用也欢喜。” “这茧去了旧的还会长新的,除非不干活儿了。这番好心我领了,只是这么好的膏子给我用,便是暴殄天物,茵茵自个儿留着吧。” “姐姐可是看不上?” 胥姜去捏她的脸,“看不上就不跟你多费口舌了,是真用不着。” “那好吧。”茵茵被她捏得直笑。 “谁在那儿?”一道喊声忽然从水榭外传来,茵茵出去看一看,惊喜道:“柳姐姐。” “原来是你这个死妮子,躲在这儿偷闲呢?”那声音由远及近,待入水榭,来人一瞧见里头还有人,愣了愣,随即上前请安道,“见过娘子。” 胥姜起身回了一礼。 茵茵介绍道:“柳姐姐,这是胥掌柜,老爷请来裱褙的。” 那位柳姐姐将胥姜拉过去,转着打量了一圈,叹道:“刚在后院就听说了,还道是位老妇,竟不想是个俏娘子。” “胥姐姐,这是夫人院里伺候的柳眉姐姐。” 胥姜笑盈盈道了声安,“柳姑娘好。” “真是越瞧越喜欢。”柳眉拉着她的手不放,“听说老爷留你参加筵席,这眼见快开席了,便别在此处坐着了,我引你去。” “那就劳烦姑娘了。” 胥姜被两人挽着,自游廊穿过,又跨过白石栏桥,来到一处精舍。她抬眼一看,不由惊叹,好个风雅所在! 前方翠竹掩映,芭蕉盖墙,隐约露出几间房舍。 三人自游廊出,跨过一座小桥,脚下白石子路直铺到芭蕉树下,又盘竹而上,直通一座小院。 院门上坐着一块木牌,上书‘自然轩’三字,充作牌匾,其简古之风与她那“斩春书肆”倒颇为相像。 进院一打量,房舍有五间,一间大屋居中,左右各有两间小屋对坐合围,每间屋里头皆置了床几椅案,也都朴拙。 大屋里间又有一小门,由此门出去便是后院,院子倒不大,只栽种了几株梨树和几畦应季的瓜果蔬菜。 胥姜瞧着那梨结得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娘子可在此稍后,老爷客人们过会儿就到。”柳眉将她引到一株梨树下,树下设有石几石凳,遂又请她入坐。 茵茵见她一直盯着树上的梨看,便问道:“姐姐可是想吃梨?” 胥姜尴尬的收回目光,连连摇头,茵茵笑了笑,便绕到梨树后拿出一根竹兜,对胥姜道:“奴儿给姐姐摘两个大的。” 柳眉也笑,“这梨儿甜,园子里的丫头小子们没少惦记,老爷也不管的,只管吃就是。” “明柿亭里的柿子也让摘?” “让摘的,只是那柿子看着美,却实在涩口,也不知是怎么长的,忒硬,如何也捂不熟,每年摘了也只用来沤肥。偏少爷又爱那树,不让砍了去,若不然哪还留得这中看不中吃的东西。” 胥姜心道: 幸好没砍。 “只因那是一种硬柿子,需得用特别的办法腌制,腌好了便比蜜还甜。” 柳眉喜道:“娘子识得?那可好,我过会让小厮们摘一些给你送去,若制成了倒让我们也尝尝。若是好吃,我便来偷师,免得每年见它结那许多,却吃不了,徒生闲气。” 胥姜馋了那柿子许久,听她这么一说,便不客气的应了。 “姐姐,吃梨。”茵茵捧着两只澄黄的大肚梨送到胥姜面前,又掏出手帕替她擦干净。 胥姜是真渴了,捧起一只就朝它肚儿上咬了一口,皮薄肉细,汁水清甜,好梨。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又接连咬了好几口,腮帮子鼓得滚圆。 茵茵咽了咽口水,又去摘了两个,与柳眉一人捧了一只,同她一起啃了起来。 啃完,胥姜赞道:“真甜。” 柳眉吃得有些撑,揉着胸口道::“从前看丫头小子们吃,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今天吃了这么一个才知道,这些小东西才是最会吃的。” “柳姐姐日后可不许和咱们抢。” “稀罕。” 柳眉佯怒,揪着茵茵拍打了一阵,忽闻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探身去看,发现是小厮们来摆果子点心了。 “只怕是老爷客人们要到了,茵茵,你自去忙,我留在此处陪着娘子。” “好。”茵茵握了握胥姜的手,依依不舍地去了。 柳眉怕她闷,提议道:“娘子可要去外间转转?” “好。”正好瞧瞧这大户人家的筵席流程。 “今日是私宴,老爷请只请些平日里关系窃密的好友,约莫十来人,都亲切慈和,娘子可不要害怕、拘束。” “省得了。”胥姜倒不怯,甚至有些好奇,也不知是些怎样的人。 她俩逛到芭蕉树下,远远便见一行人由楼敬领头朝这边来了,柳眉带她避让到一边,只等着他们经过,才接在他们后面朝屋里走去。 “都是老朋友了,我就不招呼了,大家自请坐。” 胥姜意欲坐外头小屋,却被杜回瞅见了,招手让她过去。 柳眉连忙推她去,自己则退下了。 杜回道:“跑那么远去作甚?还怕见人?” 胥姜推说:“先生们身份贵重,儿哪敢平席而坐?” 楼敬闻言,忙道:“在这自然轩内可没有这样的说法,安心坐吧。”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好个自然轩。”胥姜笑了,“那儿就放肆了。” 待众人都落坐,胥姜才逐个认人,除了在明柿亭中那几位,又多了七八个,年纪皆四五十往上,衣着都多有讲究,想必非富即贵。 杜回低声同她介绍,“左边头间屋子里的姓谭,第二间屋子里姓陆,右手头间屋子里的姓钟,第二间屋子里的姓刘,对坐的姓王,斜坐的姓周,其余的你就都认识了。” “多谢先生,儿记下了。回头你来我书肆,看上什么,我折半价卖你。” “我差那几个钱?”杜回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再送我两瓮菇油倒是可以。” 楼敬耳朵尖,忙问:“什么菇油?老杜你不厚道,有好东西尽藏着掖着。” “我若藏着掖着,便不把胥掌柜请来了。” “那这菇油怎未听你提过?” 见二人又要斗嘴,胥姜劝道:“不过是些儿自己做的小食,先生若喜欢,改日我送些过来给您尝尝。” 杜回颇不是滋味,“看罢,就知道要被你们分了去。” 胥姜忍俊不禁,“原不是值钱东西,不过是用松蘑熬制的佐料,用来拌面、拌饭的,先生若喜欢,我便多做些给您留着,什么时候想吃,就差人来取就是。” 杜回这才满意了,“说起来这菇油滋味当真不错,前些日子脾胃不好,吃什么东西都没味儿,倒亏得这罐子菇油,下去几碗饭,腰带紧了,人也精神了。” “我就说几日不见,你瞧着胖了点,原来是偷摸着吃独食了。” 楼敬这一揶揄,众人都笑了,有人道:“这位娘子,见者有份啊,可别厚此薄彼呀。” “就是,就是,光听这一说,五脏庙里就要唱空城计了,非得让我们也尝尝不可。” 胥姜起身道:“承蒙诸位先生瞧得上,过会儿登记留名,待我做出新的来,挨家挨户的给先生们送去,好叫先生们尝尝。” 众人又是一片叫好。 胥姜暗暗盘算,一瓮菇油,换一个客人,划算,划算。 一阵说笑过后,小厮们搬来一些游戏杂耍的玩意儿,众人玩儿投壶、六博、双陆、猜谜、射覆,不亦乐乎。胥姜不敢出风头,就只顾着叫好,若被杜回赶鸭子上架,也玩儿几把,有输有赢,中规中矩。 待到申时,楼敬吩咐人传膳,布衣打扮的丫鬟十来人,每人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将饭菜分派给在坐众人。 胥姜看着自己矮几上摆满的膳食,却发现并非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些农家家常,有南瓜羹、青菜羹、烩茄子、腌青瓜等素菜,也有鱼脍、糟鸭、炖肉等荤菜,除此之外,每人还配了一小壶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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