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妈也觉得无奈,“原先他不这样,我已经狠狠骂过他了,这些是他孝敬你的,消消火,别和他一般见识。” 廖家的赔礼颇丰,一匣子南珠,两柄翡翠嵌宝的如意,还有珊瑚串儿、白玉盏、各色宝石若干,林林总总的,写了满满一册子。 田氏笑笑,“廖大爷还挺喜欢她的,也不知道外甥女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唉,说来说去,还是女人最苦。” “可怜我的儿。”沈姑妈抹着眼泪说,“顾娘子太小,我想着把她先送到廖家学规矩,等规矩学好了再办亲事。过会儿见了老夫人,弟妹帮我敲敲边鼓。” 呦呵,原配还没死呢,就把人送进府,不明不白的,哪就猴急成这样!田氏细长的弯眉轻轻一挑,也不点破她的心思,和沈姑妈一起去了鹤寿堂。 出乎她们的意料,老夫人不同意。 “做妾?亏你们想得出来!别管亲疏远近,她既然以表姑娘的名义来的国公府,就是国公府的人,断无给人做妾之理。” “一个孤女……”沈姑妈刚出声就被老夫人打断了,“你住口,廖家这是把国公府的脸面往地上踩!用国公府给他做脸,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还有没有这个娘家?” 无论沈姑妈如何哭,如何求,老夫人就是不松口,态度之坚决,田氏都有点看傻眼。 她实在不明白,顾春和还能比外孙女重要? 老夫人单独把田氏留了下来。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的女儿与顾春和姐妹相称,顾春和做妾,她们脸上就有光?以后还怎么在贵女圈里走动?别人又怎样看国公府?” 煌煌闪烁的烛光下,老夫人脸上挂了层霜似的,语气带着不可抗拒的压力,和往常那个总爱和稀泥的老太太判若两人。 田氏莫名心虚,“外甥女怪可怜的,我就想帮一把。” “别说是外孙女,就是亲闺女亲孙女,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绝对不能因为她损害国公府的体面!” “田氏你给我记着,”老夫人目光灼灼盯着她,“你是蔡家的宗妇,不要只计较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要考虑的是整个国公府。” “是,媳妇记住了。”田氏站起身应道,低眉顺眼。 “别说我不疼外孙女,续弦可以,做妾不可能,让她们自己商量去。”老夫人思索一阵,慢慢道,“这事还要春和父亲同意,咱不能私下把人孩子嫁了,说起来我也犯愁,都一年了,顾家大爷也没个消息。” 田氏笑道:“这个您放心,媳妇早想好了,不会让人说咱家的不是。” 父亲不在,不是还有祖父了么? 到了半夜果然下起了雨,又急又密,砸得屋瓦噼里啪啦的响。 顾春和在看沈表姐给她的表礼。 除了衣料、香袋绢花等物,她比别人多了一席芙蓉簟。不知用哪种竹篾编的,摸上去寒凉光滑,柔软异常。展开来看,芙蓉花栩栩如生地开在席子上,还伴着浓郁的花香。 春燕说这个是好东西,大姑娘也有一个,平时都舍不得用,只有最热的那几天才铺一铺。 东西好是好,可她和沈表姐才第一次见面,此前并无交情,缘何送她床帏之物? 她本能觉得这东西不能要,便让春燕小心包好,明早请安时送给老夫人。借口都想好了,她畏寒,不能用,请老夫人留着赏人吧。 然而第二天连鹤寿堂的门都没进去。 桃枝说:“老夫人头风犯了,怕吵,今天谁也没见。这席子姑娘先拿回去,老夫人本来也要送您一个的,如此倒省事了。” 顾春和嘴角的笑刹那间变得落寞,就像暴风雨中的花朵,七零八落,叫人格外心酸。 她一手抱着芙蓉簟,一手撑伞,摇摇晃晃在风雨中走着,别的姑娘都是丫鬟妈妈一大堆,唯有她,始终是一个人。 桃枝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往回走了几步,忽脚步一顿,又追上了顾春和,小声说:“姑娘该给你父亲去封信了。” 顾春和蓦地一惊,待要细问,桃枝已转身走了。 她也想找爹爹,可是爹爹在哪儿呢? 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地上射起无数箭头,雨雾迷蒙,几乎看不清来时的路。 顾春和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风雨打在身上,冷得浑身打颤,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临水阁门口了。 怔楞了会儿,她敲响了那道雕花红木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8 22:22:30~2022-03-19 22:4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遁了遁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门开了,露出安然诧愕的脸。 “舅……舅老爷在吗?” “郎主去政事堂了,还没回来,姑娘有事?” “我……”顾春和突然张不开嘴了。 老夫人都不会轻易开口,更没听过世子、四姑娘求他办过什么事,她又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平时连国公府的丫鬟都支使不动,凭什么以为她一开口,摄政王就会帮她? 人家随手替她遮掩过两次,她居然把人家的好心当成理所应当! 她似乎都听见别人的嘲笑声了。 “没什么事。”顾春和挤出个笑,低头往回走,似乎多待一会儿都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安然远远在后喊着什么,可她没有停下脚步,顺着山路踉踉跄跄地走着,一个不当心踩空了,身子一歪,直直冲着石阶摔下去。 山路既不崎岖,也不陡峭,大概不会跌断腿,可能会破相。 身体下坠的那一刻,顾春和莫名有种轻松感,就这样吧,没了这幅容貌,说不定以后活得更自在。 没撞上坚硬的石头,却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谢景明狼狈的倒在地上,半幅衣服脏了,发髻歪了,散下来的头发被雨水打成一绺一绺的,眼眸里是顾春和看不懂的情绪。 芙蓉簟散在雨地里,伞也掉在台阶上,蹦跳着,打着旋儿,豁了口子,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她的心上,溅起无数朵小花。 谢景明站起身,一沉一暖,他的氅衣包裹住了她。 “跟我来。” 他的话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威压,把顾春和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驱散了干干净净,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了,只是木然地跟着他。 氅衣很大,她的个子根本撑不起来,下摆长长拖在地上,如一朵雨中盛开的花。 安然把她领进净房,“姑娘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这是澡豆、香胰子,换洗的衣服也放在这里了,都是我没上身的,姑娘别嫌弃。” “姐姐费心了。”顾春和红着脸说。 她现在方知刚才的举动不妥当,就那样哭哭啼啼从竹山下去,花园子的仆妇看见了,指不定又传出什么闲话来。 衣架旁有一面照身镜,顾春和把氅衣轻轻搭在衣架上,不期然间,瞥见镜中的自己。 浑身上下已然湿透了,衣裙紧紧黏在身上,修长有致的身段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瞧得一清二楚。 怪不得他的眼神那么奇怪! 顾春和恨不得把自己淹死在浴桶里。 半个多时辰过去,还不见她出来,安然隔着屏风提醒,“姑娘,给您加点热水不?” “我洗好了。”顾春和匆匆套上安然的衣服。 衣服也太合身了,尤其是腰身,不宽不窄整整好,简直就是比着她的身量做的。可安然明明比她高,比她丰满! 顾春和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红晕一点点褪去了。 雨势渐弱,翠绿的竹林重重叠叠地簇在谢景明身后,合着风雨,发出如歌似乐的声响。 他长身玉立,颀长的身材愈发显得挺拔刚劲了。 顾春和不敢多看,低低道了声多谢,顿了顿又道:“我不是故意的。” 谢景明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耍心机的人。” 眼睛热辣辣的疼,眼圈肯定又红了,顾春和仍旧低着头,鼻音很重,“谢谢您相信我。” “抬起头。”谢景明慢慢走到她面前,“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总是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自信一点。” 顾春和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波折起伏,后退两步,悄悄避开他的气息,不抱任何希望地说:“您能帮我打听个人吗?河东路丰州军中,有没有叫刘温的游击将军。” “他和你什么关系?” 没有一口拒绝,顾春和霍地来了精神。 “他是父亲的好友,父亲之前说去他那里做幕僚,一年多了,我也没收到父亲的消息,就想找他问问。” 等了好一阵,也听不到谢景明的回答,顾春和心里发急,想问,又怕他烦,衣袖下的手指头绞成了麻花。 良久,就在顾春和几近放弃的时候,谢景明开了口,“也不是不可以……” 顾春和竖起耳朵,屏住了呼吸。 谢景明从书架抽出一本书递给她,“我母亲忌日快到了,偏我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实在沉不下心来写字,若敷衍了事,便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你认真替我抄份佛经,算还了我的人情。” 顾春和想不到他的要求如此简单,本应该高兴,心里的不安反而越来越大,“我的字称不上好,不知道能用不能用。” “心诚即可。”谢景明笑着说,坦然明朗,毫无任何杂念的笑容,让顾春和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人想歪了。 “谁给你的芙蓉簟?一股子甜腻腻的香气,虫蚁闻着味儿就往帐子里钻,送东西的人也太不讲究了。” 顾春和呆了一瞬,答道:“沈表姐送的。” 谢景明轻轻咬了咬嘴唇,随即笑道:“席子让我给弄破了,等补好了再还你。”然而等顾春和一走,他的脸就冷了,吩咐安然,“把那破席子拿出去烧了。” 安然私下和兰妈妈说:“多好的芙蓉簟,烧了太可惜了,我一边烧一边肉疼。” 兰妈妈笑她没出息,“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眼皮子就浅成这样?席子有问题,我一闻香味就闻出来了,里面用大量的麝香,啧啧,心够狠的。” 安然不懂,“麝香不是名贵的香料吗?” “再好的东西,也怕‘剂量’二字。”兰妈妈幽幽道,“长期睡在那席子上,会导致月信紊乱,容易小产,睡上个三年五年,女人就别想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太毒了!”安然气得眼睛冒火,“幸好郎主发现了,不然顾娘子……” “谁?”兰妈妈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雀跃和兴奋,“你说郎主和谁?” “我什么也没说。”安然一吐舌头,转眼溜了个没影儿,只剩老人家原地跺脚。 一场雨过去,关于顾春和要给廖大爷做妾的流言,如雨后春笋,不断涌现在国公府的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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