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法境冷笑,他永远查不到她身上,“明明是殿下自己害死了她,反倒来找我撒火,殿下以为把责任推卸给我,就能减轻你的罪孽吗?” 萧景失神地听着胡法境的讽刺,脑中嗡嗡,巨大的悲痛冲击着他,几近失语,他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失色。 “殿下!” * 显阳殿。 “什么?妙英没了?” 翌日,魏云卿收到消息,手中的暖炉啪嗒落地,愕然良久。 妙英每每给她写信儿,都是说她在王府过的很好,怎么就突然没了? 杨季华擦着泪,回道:“说是昨夜不知为何突然早产,流了好多好多血,怎么都止不住,是血尽而亡的。” 血尽而亡…… 魏云卿心口重重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一般,那一刻,她感觉好像是被人割开了手腕,鲜血汩汩往外流着,生命一点一点被抽离,她顿时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绝望。 身边的人逐个离她而去,她很痛苦,她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她不是说她在王府过的很好吗?太医不是说她的胎像很平稳吗?”魏云卿不能相信,她大睁着眼,眼泪扑簌簌直流,“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妙英与公主同庚,并非稚嫩少女之身,生产的风险本就比少女小的多,公主都能平安生下孩子,她身体犹比公主康健,怎么会血崩呢? 杨季华眼眶通红,恨声道:“妙英一直说王妃待她很好,不过是因为皇后一直被流言困扰,情绪低落,她不想皇后再为她忧心罢了,那胡法境一看就不是善类,怎么可能容她活着生下儿子?好好的人,才去了王府几个月,就活活被磋磨死了。” 魏云卿心如刀割,不想妙英当真是命如一叶啊! 她擦擦眼泪,就是因为她一直沉浸在被流言打击的失落中,妙英才不敢跟她诉苦,以至被磋磨至死。 现在,她不能再颓废了,不能被此事击垮,她要振作起来,如果妙英之死另有隐情,她必须要给她一个公道。 她嘱咐杨季华,“你去一趟齐王府,代我去慰问情况,我倒要看看,这齐王府是怎么把一个好好的活人给养死的。” 杨季华重重点点头。 * 另一边,胡轸听闻王府变故后,大为惊愕,也亲自来了一趟齐王府。 齐王府如今上下缟素,哀声不绝。 胡轸大步往正堂而去,萧景一身素服,端坐上位,虽然已经没了先前疯狂的模样,神色却黯然呆滞。 胡法境立刻热情起身来迎接胡轸,还未开口言语,胡轸就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 胡法境身形一踉跄,完全被打蒙了,愕然看着父亲道:“父亲,你打我做什么?” 萧景呆滞的神情在听到那“啪”的一声响之后,也微微动了一下。 胡轸面色阴沉,脸颊微微抽搐,他的女儿如何,他心里清楚,这事最好是跟她没有关系,若是有关,她就再也不是他的女儿了。 他冷冷避开胡法境愕然的视线,正色对萧景道:“观音奴虽是下官的女儿,可她嫁入王府之后,就是殿下的人,吴氏身亡,她作为王妃,有照护不严之过,殿下若要责罚,尽可发落。” 萧景眼神一动,神色怔怔的,没有接话。 “父亲,你在说什么?”胡法境愕然,父亲这是不管她了吗?她可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你退下。”胡轸冷声道:“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殿下说。” 胡法境委屈地捂着脸,却又没法反驳父亲,只能愤愤的离开了厅中。 人都散尽后,这对翁婿才终于能敞开心怀说几句话。 胡轸对萧景讲了一段胡法境幼年的往事。 “我妻子过世后,留下两子一女,孩子年幼,我又要奔赴各地任职,疏于照顾。我本想续弦来执掌中馈,就此事问了他们兄妹,儿子们都无异议,唯她反应激烈,扬言我若是敢给她生下同父异母的弟妹,她就要把他们都一个个活活掐死。” 萧景倒吸了一口气,汗毛不由竖起来了。 “我大为震恐,不想自幼视如明珠,年幼可爱的女儿,竟是如此心性,此后再也没有提过续弦之事。” 胡轸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观音奴自幼因我娇惯,以至极度自我,其性凉薄自私,只重个人私利,全无半分大义。作为一个普通人,她这性子无可厚非,可她偏要争这权力富贵,然上位者当尽公无私,一旦让她这种极度利己主义的人登上高位,她定会以国谋私,那是国家之难,百姓之灾。” 萧景愕然,不可思议地听着胡轸的话。 “我与殿下说这些,就是要告诉殿下,我不会用两个儿子换一个女儿,她若有过,殿下要如何处置发落她,都是殿下的家事,我绝不过问。” 萧景眼神一动,他不能肯定胡轸是否故意这般言辞,是否是为了保全胡法境,才故意这样说,以退为进。 即便萧景怀疑妙英之死是胡法境捣鬼,可是他没有证据,他只能暂时压下恨意,对胡轸道:“生产本就有风险,君侯不该为此责打王妃。” 这违心的话说到最后,连萧景自己都恶心了,语调微微哽咽,心中阵阵抽搐。 胡轸摇摇头,继续提醒萧景,“小世子生母已亡,她是嫡母,有名正言顺的身份母养小世子,可这孩子,不能让她抚养。” 一字一句,说的诚恳平静。 若先前萧景还对胡轸有疑虑,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中便只剩难以置信了。他称吴妙英之子为世子,还不让胡法境抚养,这是变相架空胡法境王妃的权利,是要彻底和她划清界限了。 萧景微微动容。 * 胡轸离开王府后,便上书朝廷,请追封吴氏,以礼厚葬。 萧昱准奏,追封吴妙英为濮阳县君,归葬西山南麓宗室墓葬群。 刚出生不久的小世子也被萧昱下旨接到了宫里,由皇后亲自抚养。 胡法境怨恨不已,可又苦于是她父亲的建议,她不能反对,去母留子的计划落空,她一时无计可施。 * 与此同时,杨季华也把吴妙英的遗物带回了宫里。 人死后,都要在灵前焚烧她活着时用过的东西,这是毁物灭证的好时机。 所幸杨季华来的及时,赶在吴妙英遗物被焚烧之前,把她生前用过的衣服、首饰、饮食、药物都给拦下,带回了宫里。 这一日,魏云卿边抱着小世子哄着入睡,边检查着妙英生前服用过的药。 衣服什么的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这药她也反复检查好几遍了,都是上好的药材,没有问题。 魏云卿微叹了口气,难道真是她多心了。 就在她为妙英黯然神伤时,小世子突然哇哇哭了起来。 魏云卿回神,连忙柔声拍着哄着,爱若亲生,据说妇人养个孩子在身边,会更快怀孕,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也给她带来一个孩子呢? 小世子闹腾的厉害,手脚胡乱踢着,魏云卿也是第一次带孩子,手足无措的安抚着,桌上的药被小世子不安分的手扒到了地上,魏云卿照顾不过来,忙唤人来帮忙。 容贞进来,把刚刚被扒掉在地上的药材捡起来又放回案上,对魏云卿道:“殿下,还是让我来抱小世子吧。” 魏云卿点点头,刚准备把孩子交给容贞,忽然看到小世子手指上红了一片。 “哎呀,怎么红了一大片。”容贞惊呼道。 魏云卿蹙眉,立刻展开小世子的手指检查着,婴儿皮肤娇嫩,对一些脏东西更加敏感,他一定是碰到什么跟自身相冲之物了。 “刚刚小世子扒到的是什么?” 容贞指着刚捡起的一块药告诉魏云卿,“是这个。” 当归。 魏云卿拿起那一小块香气浓郁药材,眼神一动。
第120章 忌日 容贞带小世子下去涂着缓解敏感的药膏, 魏云卿则用一只细软的毛笔清扫着那块当归,从表皮上扫下了一点儿不起眼的粉末。 微白的粉末与当归本身颜色并无差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又被当归馥郁的香味遮盖了本身的味道, 因此也难以通过嗅觉分辨。 魏云卿看着那粉末, 脑中灵光一闪,立刻翻出葛璞留下的丹卷翻找着, 在一阵哗啦啦翻书的响声后, 终于找到了记忆中的那个案例记载。 片刻后, 她合上书卷,微舒了口气。 没想到最终, 竟是因为小世子和他的父亲一样,有着对桃花相冲之症, 才帮了他的母亲。 魏云卿拿起那块当归和书卷,立刻去找了萧昱和公主,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们。 * 徽音殿炉香袅袅, 三人围榻而坐。 魏云卿将那一小块当归摆在案上, 又将包着刚刚扫下的粉末的纸封打开,展示给二人看着。 “是当归出了问题, 这当归上被涂了很薄一层夹竹桃粉,因为太少, 根本无法察觉,少量用可能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可若长年累月服用, 积少成多的话, 轻则气血两虚,重则丧命。” 萧昱和萧玉姒神色俱是一滞, 同时开口—— “当归?” “嗯。”魏云卿点点头,“夹竹桃粉能与当归本身的颜色相融,又被当归馥郁的香气掩盖,太医根本检查不出来。因为用量太少,即便是与其相冲的大人碰到也不会有反应,可小世子年幼,皮肤娇嫩敏感,对相冲之物的反应更明显,这才让我发现了当归的问题。” "当归是孕妇补气血必备之药,孕妇孕期本就气血两虚,妙英血崩,太医也只会以为她是因为气血虚弱才会血崩,根本不会想到是日常进补的汤药,非但没有为她补足气血,反而让她的气血更加虚弱。" 萧昱只觉得脑子嗡嗡一片,根本没听到魏云卿后来又说了什么,他满脑子都是那几个字—— “夹竹桃粉……” 萧玉姒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她呆呆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愤恨哀痛的凄然。 魏云卿还以为她是为了妙英死于非命而伤神,又打开丹卷的记载,继续道:“我在葛仙长的记载中查到了这样的害人手段记载,说是最早见于宫廷贵人之身,陛下和公主听说过这种手段吗?” 萧昱黯然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魏云卿疑惑的视线又看向公主,而萧玉姒在看到那一页记载后,已经忍不住掩面而泣了。 魏云卿不解地看着他们,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神色之忧伤,似乎并不只是为了妙英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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