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送信前,他想过宋寡妇会把事情告知江颂月。左右结果都不会比现在更差, 所以他仍是送了。 江颂月让人把信扔给他嘲笑,好歹愿意搭理他了。 不管是嘲笑还是折磨, 只要江颂月愿意理他, 他就是有希望的。 闻人惊阙推门, 悄然潜入。 房中一如既往,燃着一盏小灯。 记得江颂月看见他复明的双眼就会怒不可遏,进入内室后, 闻人惊阙第一时间将烛灯熄灭。 烛影波动的瞬间,床帏中的江颂月翻身坐起, 手刚触及枕边,人影已侵入帐内。 模糊的黑影出现在面前, 江颂月并不害怕。 只看个影子,她就认出来了,那是闻人惊阙。 闻人惊阙没什么好怕的, 他敢说一句两人私下相处的亲昵来羞辱她,江颂月就用他服下春/药后的丑态反击。 她只是惊震人竟然无声无息到了她屋中, 在手腕被熟悉的手掌抓握住时,羞耻与愤怒喷涌,她猛力挣脱,扬手就是一巴掌。 眼前突然由明转暗,她尚未适应这样的环境,准头不够好,这一巴掌拍在闻人惊阙肩膀上,闷闷的,与她的声音一并响在寂静的夜间。 “滚!” 面前黑影停滞,随后退出床榻。 被带动的纱幔晃悠了几下,闻人惊阙温和的声音传入,“滚到这里行吗?再远就不好说话了。” 安排了这样周密的部署,仍是让他闯入,江颂月觉得耻辱,用力擦着被他攥过的手腕,声音充满攻击性,“谁准你来的?” “没人准许,我这是强闯。” 一句话让江颂月气得没了声。 她瞪着外面。 烛光灭了之后,月光显得格外清幽明亮,从纱窗斜透进来,披在闻人惊阙背上,几乎全部被他阻隔。 他停在床幔外两尺距离处,大半身子处于明晃晃的月光下,而江颂月则完全融在晦暗的床榻内。 黑暗和面前遮挡的纱幔给了她安全感,在外面都是可信赖的自己人的情况下,她可以暂时容忍闻人惊阙的存在。 江颂月嘲道:“堂堂大理寺少卿,强闯他人闺房,被人知晓了,你的脸还要不要了?” 闻人惊阙道:“我本就不是什么遵守法纪的人,欺君之罪都犯下了,强闯闺房算什么?再说了,我的脸面早就没了。” 声音温润亲和,话中内容却十分轻佻,一点不像他在外装出的芝兰玉树模样。 江颂月喉头一哽,默默将这个仇记下,“你就装吧,早晚有一日你会被人揭露,届时定会名声扫地、遭所有人唾骂。” 帐外默然。 江颂月感觉压制住了他,心情转好,屈膝坐起,面朝纱幔外的人影说道:“我说过了要与你恩断义绝,你再怎么追着我解释,我也不相信。今后你想娶妻就娶妻,想纳妾就纳妾,与我无关。也不必在我周围人身上做手脚,他们都知晓我讨厌骗子,绝不会帮你骗我。” 最后一句带了点儿冷意,对闻人惊阙含沙射影。 闻人惊阙默了一默,问:“我如何解释,你都不信?” “不信。” “那便罢了。” 他竟真的不解释了。 江颂月嘴上说不听,实则心中是不理解的。 成亲以后,闻人惊阙对她的亲昵、包容、对祖母的关怀,都可以说是装出来的,可两人都分开两个月了,她处处给闻人惊阙难堪,闻人惊阙并未将二人私下里的亲昵透漏给外人,也不曾拿这些来对付她。 他厚着脸皮来讨好自己、讨好祖母,还故意去破坏他自己的名声,好让所有姑娘都嫌弃他,不肯嫁他。 江颂月面上什么都不说,心底已有动摇,她想知道闻人惊阙当初究竟为什么要欺骗她,现在缠着她又是想做什么? 难道真的是喜欢她,非她不可? 被追着两个月,江颂月现在想听他的解释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他竟放弃了。 江颂月怀疑闻人惊阙在故意气她。 她冷声冷调道:“不说就滚出去。” “最初我是想解释的,后来反思了下,怎么解释其实都是借口,我骗了你是不争的事实。费尽口舌解释,还会让你觉得我巧言令色,继续以此为借口拒绝我。”他说完,特意停了一下,问,“你会吗?” 江颂月斩钉截铁道:“会。” 闻人惊阙眼角一跳,无奈道:“……我就知道。” 他又问:“所以从头到尾,只有我真心喜爱你,你对我的照顾从来都只是妻子对夫君的责任,没有半点真感情?” 江颂月的心因前半句悸动了下,手指攥紧了些,坚定回答:“没错。” “那你当初为何答应与我成亲?” “因为……”江颂月想起过去闻人惊阙假装摸竹简,实则光明正大糊弄她、诱她痴迷的假模样。 闻人惊阙一定是知晓她喜欢他的。 她不能承认。 于是道:“因为你长得好看。本以为你有一张脸值得喜欢,现在看来,脸也是没有的。” 被见缝插针辱骂的闻人惊阙于月光下低头,隐藏起面上神情。 片刻后,他抬头,道:“无妨,你喜不喜欢我,都阻挡不了我喜爱你。” 江颂月更气了,想骂他、想打他,想质问他,你的喜欢就是欺骗我吗? 但这事已经发生,生气无用。 她记起前几日钱双瑛说过的话,“有气就撒出去,撒他身上去,憋在心里难受的是你,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这是用他的错,来惩罚你自己呢!” 很有道理。 江颂月道:“你说你喜欢我,承认你骗了我,那我要你跪下道歉,你肯吗?” “我依言照做,你原谅我吗?” “不。” 闻人惊阙叹气,“那我也照做,只要能让你开心些。” 话音落地,他向前踏出一步,身影一低一倾,半边身子就上了榻。 黑压压的影子隔着纱幔放大,离得太近,让江颂月心中发紧。 她缩着肩往床榻内躲了躲,定睛再看,发现闻人惊阙是屈起右膝跪在了床榻边上。 轻柔垂着的纱幔被他膝盖压住,绷紧,在月光的照射下,宛若一道凝固的水流,朦胧映着闻人惊阙的面庞。 江颂月已经很久没正眼看闻人惊阙那张俊美的脸庞了,乍然近距离看见,心跳加快。 她不愿表现出来,硬着口气道:“谁让你跪床上了?” “地上脏。”闻人惊阙道,“跪近点儿不好吗?你不高兴了,还能拿脚踹我。” 江颂月心一横,道:“好啊,那你两条腿都跪下来。” 闻人惊阙身子向前倾来,另一条腿也上了榻。 床榻经得住他的重量,紧绷的纱幔却不行,在膝盖的牵拉下,“撕拉”一声,从顶端撕裂,薄纱犹若柳絮,轻飘飘地在两人中间垂落。 月光随着纱幔下滑,落在江颂月发顶、眉梢与鼻尖,逐步将她整个人暴露出来。 她又一次近距离看见那双让她喜欢、让她憎恶的双眼,知道自己的模样同样毫无遮挡地落在闻人惊阙眼中,一如曾经他假装眼盲堂而皇之看自己那样。 江颂月脑子一热,抬脚就踹了上去。 脚底重重蹬在闻人惊阙腰腹,他闷声一哼,躬着腰,本能地将其抓住。而江颂月因脚上的抓握脊背发麻,身子一颤,往后仰去。 她双臂撑着床榻,色厉内荏地呵斥:“你做什么?” 闻人惊阙喘了一下,喑哑道:“不是与你说过,我不喜欢被碰这里吗?” 他的确说过,在展露身上伤疤那日,江颂月只将手覆了上去,就被强硬制止。 因为少年时的重伤,他已经形成一种藏在骨子里的抗拒本能,不让人碰他腰腹。 江颂月想起确有其事,小腿挣了下,道:“还不松开你的脏手!” 她的脚踝被闻人惊阙抓着,隔着衣裳浅浅抵在他腰腹中,依稀能感受到里面绷紧的腹肌与灼热的体温。 江颂月觉得太过亲密了。 闻人惊阙有着同样的想法。 他不爱被触碰到腰腹部位,但这样的亲密他已经许久未能体会到,放开前,抓着江颂月的脚踝虚虚压下,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舍不得。” 大抵是夜色与照入屋中的清晖作祟,江颂月从中听出些缱绻缠绵的味道,这让她心脏乱跳,回忆起两人曾经在榻间的相拥与亲密。 两人发生矛盾的前一日,她对闻人惊阙的爱意达到顶峰,看见他就想扑上去,想时刻搂着他脖子与他拥抱、与他亲吻。 骤然分开后,她很不习惯。冬日的夜晚那么冷,床榻空荡荡的,怎么也暖不热。 现在看见闻人惊阙出现在眼前,心里怨他骗自己,讨厌他不听话,但也很怀念抱在一起的温度。 她恨自己不争气,眼睛睁大瞪着闻人惊阙,憋得眸中湿润。 泪光折射着月光,盈盈波动,让闻人惊阙清晰地看见她的不甘心与委屈。 他叹了口气,松手退后,被在膝上狠狠踹了一脚。 “膝上踹不疼的,要踹往肩上、脸上踹。” 他边说边下榻,刚卷起撕裂的纱幔,听江颂月闷声道:“你抱着我。” 意外来得太快,太不寻常,闻人惊阙不解其意,但仍是俯身抱住了她。 身躯相贴的瞬间,阔别已久的温暖与碰触让两人心底一热,双双没了声音。 春夜寂静,闻人惊阙抱着怀中温软的身躯,手抚着她背后的浓密长发,莫名其妙的,想起入府时,在园子里看见的晚开腊梅与同时绽放的迎春花。 他觉得江颂月就是早春料峭寒风中摆动的迎春花,娇艳,坚韧。 江颂月愿意接纳他,闻人惊阙很高兴,他想亲吻,低头看了眼江颂月紧闭着的双目,决心还是不要得寸进尺了。 事情总是要一步步发展的。 看吧,前几日他还见不着人,今日就能相拥着躺在一处了。 若是江颂月就此熟睡就好了。 显然事情不能如愿,在庭院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夜鸟啼鸣时,江颂月睁开了眼,道:“放手,出去。” 闻人惊阙瞬间从美梦中醒来,啼笑皆非,“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放不放?” 放是要放的,但闻人惊阙想多争取点缠绵的时光,岔开话题,道:“带祖母去云州散散心吧?我保证,回来之后,所有烦心事都没了,你会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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