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之事虽不算隐秘,但是朝中官员的夫人小姐们常困于后宅,平时里听些闲言碎语,只知道帝后恩爱,却不知他们有多恩爱,为何恩爱,也不懂他们怎能打破陈规相守到现在,就算图兰不说,她们心中也是有疑问的。 何况光景不长,虽然他们私下里不说,不代表心里也认同帝后的感情会这样一如既往下去。 现在有人提了出来,她们自然不会为皇后辩驳,都想听听这样的传言会如何蔓延,蔓延下去又会怎样,反正枪打出头鸟,打得也是图兰这个外族公主,跟她们可不挨不着,于是都掀开耳朵细细地听着。 秦夫人道:“郡主慎言,你父亲已经被皇帝亲封为允国公,你也封了郡主,如今都是大齐的臣子,一口一个‘你们的’,让有心人听去,恐怕会对国公不利。” 图兰嘴唇动了一下,却没反驳这句话,半晌之后,她挥了下袖子:“算我方才失言了。” 端起茶杯,她眼珠流转:“只是,我有一句话确实没说错,不论是之前的喀族部落还是当初的大魏皇朝,一国之后的分量不可谓不重,不是出身王公贵族也是出自,身份不够,当个宠妃也就算了,当了国母,写进史册,怕是会被后世耻笑。” 秦夫人终于皱起眉头,但这次她没说话,有的人想死拦着也是白搭,她提醒一次也就够了。 “图兰郡主此言差矣,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想必我们有目共睹,即便是写进史册里,那也是一段世人传颂的佳话,又怎会被后世耻笑呢?”有人端着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开口之人是卫氏,卫峰如今在军中地位颇重,卫氏之人也跟着水涨船高,越来越受陛下器重,她说话自然也有底气。 图兰接二连三碰壁,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我说的又哪是这个意思,咱们关起门来随便说说罢了,难道你们心里就没生起过旁的心思?如今大齐才刚建几年,未来变数还多着呢,不从现在开始就为今后筹谋着,到时被别人抢了先机,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有人出声了:“郡主说的这话我可听不懂了。” 图兰笑笑,姜肆给她上了一杯茶,也竖起耳朵听。 老实讲,她也颇有些好奇。 图兰拿着杯盖扇走茶杯上的热气,笑容神秘:“你们心里都知道,后宫朝堂关系紧密,互为掣肘,皇后背后没有靠山,而色衰爱弛,究竟能风光几年,没人能说得清楚,陛下贵为天子,许多事却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得了的,说不准过了三年五载,为了拉拢朝臣,后宫还是要进人,你们不早做准备,难道等别人捷足先登吗?” “图兰!”秦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出声打断图兰的话,“你知不知道这话传出去,非议皇上,可是要掉脑袋的!” 图兰斜了她一眼,赶快打了打自己的嘴:“那你们就当我年纪小,说胡话吧,反正我言尽于此,又不能左右了诸位的想法。” 可她这句话却是打开了旁人的话匣子,有人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郡主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立后时候不提,是因为陛下正在兴头上,又有谁敢上去泼陛下冷水?可皇后身份太低,外家无人,孤木难支啊。” “你懂什么?也许陛下要的就是外加无人孤木难支,大魏末年张后垂帘、外戚乱权的事你忘了?没有强势的外家更好,省得日里夜里不能放心。” “话也不能这么说,图兰郡主说的没错,早晚有一日,陛下要靠后宫牵扯群臣的,只要再进了一位新人,有靠山的就是要比没靠山的胜算大,权衡利弊后再计较过错得失,吃亏的定然是皇后啊。” “看起来你是为皇后担忧啊……” “也不是,就是觉得帝后如此难得,而世事难料啊!” 图兰一看这些夫人小姐,本想让她们听完自己的话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哪知道说完却惹起了她们对皇后的怜惜,一时有些惊诧,拿着茶杯一灌,想缓解一下自己的口干舌燥,谁知茶杯里的水已经见底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添茶?公主府里的下人怎么这么没规矩!”图兰心情不佳,语气也十分刻薄,大概是在自己府上作威作福惯了,连公主府的人也敢呵斥。 姜肆正打算找个清净的角落坐下,被图兰这么一横,脚步顿住,图兰看着她道:“磨蹭什么?” 姜肆把手中的空茶壶在她面前晃了晃:“里面没水了,你等一等。” 她一出声,有好几个妇人都齐齐看向她,有的瞪大了眼睛,有的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吓得两股战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图兰还没发现不对,冷嗤一声:“公主府的人架子是大啊,客人讨口水喝也要等一等。” 正说着,萧锦辞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姜肆,她笑容一绽:“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还以为你走了。” 姜肆走过去,问道:“乐陵怎么样?” 萧锦辞给了一个快别说了的眼神,只道:“闻杏和疏柳在照看她呢。” 说罢拉上她的手:“我有个人给你引见。” 萧锦辞虽是宴请宾客,但她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没把在场的客人们看在眼里,进来之后连半分眼色都没分,这就要拉着姜肆出去,谁知这时有人开了口。 “等等!”图兰起身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姜肆,把视线调转过来,看向萧锦辞,“公主殿下等下再把人带走,这人好生无礼,我让她给我上茶,她竟敢顶撞我,殿下不该是这般待客之道吧,我要让她给我道歉。” 她一说完,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的人甚至遮住了眼睛不敢去看,如果说一开始她们没留意姜肆的身份,等她开口说话之后,大部分都已经认出她来了,哪里还敢放肆。 萧锦辞一下就笑了,她看向姜肆:“她让你给她上茶?” 姜肆就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本来想帮那个侍女一个小忙就出去的,结果是她自己想继续听听图兰郡主会怎么说,才留下来,后面也有些故意为之了,现在想想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倒了几杯,茶壶已经空了。”萧锦辞眉眼一顿,笑容更加微妙。 “你到我府上来吃席,怎么还干这种事,回头陛下要揪我这个做姐姐的错了。” “他怎么可能事事都知道?” “关于你的事,他就是事事都知道!” 两个人的调笑,却叫在场的妇人后背生寒,倘若真叫陛下知道了他们今日关上门的谈话,方才附和图兰郡主的人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图兰狐疑地看着两人,此时也有些迟疑起来:“你是谁?” “皇嫂!皇嫂!听说你也来了——” 正说着话,中庭里突然闯进来一道绮丽身影,萧锦昭提着裙子快步跑进来,后面还跟着闻杏和疏柳,冲进门之后就要往姜肆怀里扑,被萧锦辞一把拉下来,提着她后衣领往后一拽:“别撞着你皇嫂。” 萧锦昭吐了吐舌头,上前拉住姜肆的手:“早知皇嫂过来,我就不缠着那人了……” 她没说那人是谁,只是口气听起来颇有埋怨,姜肆摸了摸她的头,话不用多说,图兰此时也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了。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脚步往后一退,脑瓜子嗡嗡的,没想到自己一下踢到了铁板,更没想到她竟然会把皇后娘娘当做一个洒扫的奴婢! 如今再看姜肆的模样,哪里有卑躬屈膝的奴颜媚相?早知皇后娘娘仙姿玉貌美若天仙,她还不信,现在正眼瞧了,就觉得自己万分抬不起头来。 姜肆看了看她,图兰觉得如芒在背,赶紧跪下行礼:“皇后万安!图兰方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皇后娘娘,还望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图兰!” 她这一跪,屋里那些妇人也才反应过来一般,纷纷跪地行礼。 “你不渴了?”
第七十八章 番外四 姜肆看着跪地的图兰,后者急忙摇头:“不渴了!不渴了!” 说完,姜肆也不再管她,拉着萧锦昭的手一起走了出去,萧锦辞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有深意,随后也走了出去。 到了一处静谧偏僻的庭院,萧锦辞坐在树荫下,听姜肆给她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笑得前仰后合:“她真是这么说的?” 姜肆点点头:“真的。” 萧锦辞笑得趴在桌子上:“你怎么忍得下去?” 姜肆眨眨眼:“我是忍不下去,有几次都差点笑出声来,但又实在好奇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嘛。” 萧锦昭一把拍向桌子:“我去教训教训她!” 姜肆把她拦下来:“你老实坐着吧,刚才又闯什么祸了,把你阿姐都惊动了。” 刚还义愤填膺的萧锦昭立刻乖乖地耷拉下脑袋,脸上一红,坐在石凳上不说话了,姜肆挑了挑眉,转头去看萧锦辞,用眼神询问。 萧锦辞摆了摆手:“非要去招惹那个姓韩的木头人,吃了亏,又想让我帮她出气。” 姜肆讶然开口:“韩北野?” “正是。” 想到之前在卉州时,乐陵跟韩北野是有过几次交集,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一个是木讷冷淡的武夫,乐陵几次示爱都被拒绝了,没想到现在还在坚持。 萧锦昭被阿姐说得有些抬不起头来,气哄哄地转向旁边,背对着二人,两手抱胸道:“气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 这得是有多气? 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姜肆觉得好笑,萧锦辞瞥了乐陵一眼,对她被男人牵着鼻子走这一点分外看不上眼,但是自己妹妹又不能说得太过,无奈地摇摇头,转头问姜肆:“那个图兰,也不像会说这种话的,兴许是有人在后背指点。” 先前都是玩笑,现在却是认真起来,姜肆点了点头:“大抵是在哪里听了一些闲言碎语,让她出头来试探试探旁人都是怎么想的。” 萧锦辞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时不时就要有人旁敲侧击地暗示陛下进新人,扩充后宫,我那个弟弟可不跟你一样,背地里记仇着呢,他们吃了教训,就不敢再提这种事,时间一久,有的人又开始不安生起来,生出些花花肠子。” 姜肆吃了一颗葡萄:“嗯,毕竟那个图兰看起来,脑子不是很聪明,很容易就被利用了。” 她刚说完,一直背对着二人的萧锦昭突然抱着臂“哼”了一声。 “怎么了?”姜肆拍拍她肩膀。 “皇姐和皇嫂都不理我,让我一个人生闷气!”萧锦昭像个圆滚滚的河豚。姜肆把她扳过来,忍不住笑:“你就这么喜欢韩将军?” 萧锦昭如今也是二八之年了,水盈盈的眸子是随了她那个做奸细的母亲,她跟萧持和公主两姐弟的样貌都不同,骄纵艳丽,又带了些惹人怜惜的柔媚,姜肆轻飘飘的一问,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眼圈一红,眼中立刻盈满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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