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燕无意在一旁抱臂,靠着一棵大树,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他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殷篱转过头:“当初娘与我也非亲非故,还是把我从破庙里救出来带走了。” 燕无意面色一顿:“你说的娘,是殷氏?” 殷篱点了点头。 燕无意站直身子,把手放下,走到殷篱身旁,有些神秘地看着她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殷氏为什么要救你?” 殷篱微怔,下意识道:“娘吃斋念佛,积德行善,杀人或许要理由,救人要什么理由?” 燕无意哑然失笑:“那照你这么说,破庙里那么多乞儿,为何殷氏就带走了你?” “还有阿蛮。”殷篱道。 “阿蛮是沾了你的光。”燕无意一脸笃定。 殷篱张口想反驳回去,心头却有一闪而过的疑虑,以前她从来没怀疑过殷氏的动机,旁人都说殷氏仁善,殷篱也看在眼里,所以更加深信不疑,可是就如燕无意所说,破庙里不止她们两个孩子,为什么就独独把她俩接回了家。 而且,殷氏只让殷篱跟她姓,阿蛮还是阿蛮。 殷篱头有些痛,思绪也混乱不堪:“依你说,娘为什么要救我,你觉得是什么理由?” 她索性把问题抛回去。 燕无意深深地看着她,忽然扬唇一笑:“我就更不知道了。” 殷篱想白他一眼,又觉得他是世子,她不该太过放肆。 几人是随处逛逛,燕无意觉得无趣,带她去了多宝阁,多宝阁是江陵城最大的珠宝古玩店,里面各种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殷篱又不想买,对他道:“去别处看看也是一样的。” 燕无意看出她的窘迫:“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买给你。” 殷篱摇头:“我不用……” 燕无意道:“只是看看又不会怎么样,不买总可以了吧。” 殷篱觉得这样进去更尴尬,更何况多宝阁的掌柜认识她,殷篱想想就觉得此处不宜久留,转身要走,却没想到迎面撞上了意想不到的人,殷篱忽然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来人穿着牙白长袍,玉冠高顶,环佩轻鸣,端着一身磊落书生气,除了眸光满是错愕。 殷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魏书洛。 魏书洛旁边,李问奴一身红装,媚眼含情,眼尾轻挑着,看着殷篱的眼眸露出几许锋芒,但转瞬即逝,她忽然抱住魏书洛的胳膊:“相公,这不是姐姐吗?” 魏书洛僵直着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殷篱,他飞快地将她上下打量几眼,发觉她身形更消瘦了,眸中闪过一抹疼色。他很想推开身边的人走到她面前,跟她解释清楚,可看到她背后的人充满威胁的眼神,他便只能僵住不动。 李问奴抬头看着魏书洛:“姐姐在那里,你怎么也不去说句话?” 魏书洛奢侈地看着殷篱,却不敢表露出分毫在意和不舍,于是那目光是冷冷的,落在殷篱身上像是锋利的刀子。 他忽然转身便走。 “等等!” 殷篱的动作快过思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喊出这两个字,出口后她也有些后悔,但看到魏书洛直挺挺的脊背,她又有了几分勇气。 殷篱走上前去,魏书洛跟着转身。 四目相对,好像经过了沧海桑田。 魏书洛袖中的手几乎要掐出血来,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瞥着燕无意冰冷的目光,无缝衔接地落在殷篱脸上:“你有什么话想说?” 李问奴抱紧他手臂:“相公,你不要对姐姐这么冷淡。” 殷篱不看李问奴,只看魏书洛:“难道你不该有话对我说吗?” 魏书洛看她眼尾瞬间染上一抹玫红,心跟着抽痛,但他面上仍是一副冷血无情的神色,像是刚想起什么,他点了点头:“对,是有话要说。” 他从胸口处拿出一纸休书,扔到殷篱身上:“衙门已经盖了印,从此以后你我不是夫妻了。” 一纸休书能有多重? 很轻很轻,但殷篱却感觉自己被砸了个稀巴烂。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休书,想着,是得有多迫不及待,才这么早就已经过了印,揣在身上等着随时在她面前亮出来。 殷篱的视线渐渐模糊,这时候才觉得不公平。 成亲时说是结两姓之好,贺词是白发齐眉,百年好合,伉俪情深,比翼双飞。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为何到此时,他一纸休书就能不要她了? 殷篱弯身,将休书捡了起来,抬头看着魏书洛:“我想要个理由。” 话到这份上,她不可能再死缠烂打,可是她仍然想要一个理由,哪怕是自取其辱。 魏书洛没有把话说明。 “你心里清楚。”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闷雷把殷篱一瞬间带回到七月初九那个雨夜。 有些事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不论她多么想忘记。 肩膀一紧,有人将她揽到怀里,高抬着下巴看向魏书洛:“魏兄不知珍惜,将来某天可别后悔,哭着跪着求阿篱原谅你。” 魏书洛哽住,一张脸憋得快要吐血,殷篱只是低垂着头,把眼眶中的眼泪逼回去。 她其实不在意什么结果,只是觉得遗憾,到最后连真心话都说不得,只能用这种最冷漠的方式分开。 她推了推燕无意,示意他带着自己离开。 燕无意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接受现实,什么话都不再问,就这样放过魏书洛了,连魏书洛都始料未及。 殷篱靠在燕无意怀里,转身的时候就在想,明知魏书洛一定有难言的苦衷,那一刻她却不想原谅他。 他们都是任凭摆布的浮萍,没有人能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做选择,就像她被人糟践了身子却仍旧选择隐瞒苟活,就像魏书洛没办法说出实情,与公主巫山云雨,将她推至天边。 终归是没有缘分罢了。 殷篱一直向前走,也不知走向了哪,无人处,燕无意轻轻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等她哭干眼泪。 低低地抽泣声像绵里针一样,刺得他胸口沉闷,隐隐作痛。 “你在哭他丢下你吗?”他轻声问。 殷篱摇着头,泣不成声。 燕无意想不到她还有什么理由哭成这样,他想问清楚,又怕惹她更伤心。 “魏书洛这样懦弱的人,失去了也没什么可惜,你不要再伤心了,为了他不值得。”燕无意拍了拍她的背,说着自认为安慰人心的话。 殷篱却止住哭声,抬起头看着燕无意。 “可我也是个这样的人。”她说。 燕无意有些错愕,在消解殷篱的话。 殷篱说:“我跟他一样,被逼迫的时候都没办法做出选择,他懦弱,我也一样懦弱,我们是两个懦弱的人,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别人随意摆弄,我们就要照着他们的意思落在该落的地方,对吗?” 燕无意慢慢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知道什么了?” 殷篱问:“知道什么?”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殷篱垂下眼,道:“我知道魏书洛,一定是被公主逼迫的。” 燕无意心头的石头忽地坠地,微微松了一口气。 殷篱抬眸看向他:“莫非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第十五章 交心 殷篱的眼清澈干净,像圆润透亮的黑珍珠,燕无意对着那样一双眼,莫名有些心虚。他别过眼去,声音忽然低了几分,道:“没有,你猜的不错。” 殷篱看他,问:“你认识公主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燕无意不想再骗她,沉默半晌,兀自点了下头,他以为殷篱在伤心魏书洛背叛她与公主欢好的事,可殷篱却不是一副自怨自艾的表情,殷篱靠着背后的一颗大树,抱着手臂看着过路的人群,不说话,就只是看着。 燕无意觉得好奇,忍不住凑近几分,问她:“你怎么了?还在想刚才的事?” 殷篱瞥他一眼,瞳仁中倒映出好看的影子。 “你知道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她问。 燕无意一怔,下意识问:“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殷篱道:“你就当我不服气,好奇罢了。” 说完见燕无意犹豫,连声哀求道:“你快说说,告诉告诉我,也许我就不再想了。” 燕无意揣着手,上下打量她,似乎在分辨她有没有伤心,殷篱好像看穿了他的心中想法,淡淡一笑,笑容掩盖了眼中的落寞:“我其实早就死心了,在他父亲命人扬起棍棒要打死我的那一刻。” 燕无意指尖一颤,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攥紧,眼前的人越是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他越是觉得心疼。可造成今日这种局面也有他的功劳,他又觉得自己的心疼特别廉价,配不上这样的殷篱。 不想让她继续这个话题,燕无意自顾自道:“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从小深受圣眷,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陛下给她萧国做封地,所以别人又叫他萧国公主,但从她母妃病逝后,陛下对她的宠爱也不复从前。” 皇宠总是这般变幻无常的。 “那她现在的地位……算是高还是不高呢?”殷篱问道。 燕无意偏头看向她,这个话题在别人口中是禁忌,如果被有心人听了去是要杀头的,怎么着也是个议论皇族的罪名,殷篱已属胆子大,燕无意也有些没想到。但转念一想,殷篱是真心拿他当朋友才会这样说,又觉得心头有几分得意。 “毕竟还有原来的情分在,只要她不做太过出格的事,陛下都不会怪罪她。”燕无意道。 殷篱追问:“那什么算太出格的事呢,这样的事算吗?” 绕来绕去还是在意魏书洛,燕无意半眯着眸,而后摇了摇头:“不算,萧国公主高兴的话,也许陛下还会给他们二人赐婚。” 殷篱忽然道:“可你觉得公主是想聘驸马吗?” 燕无意一下被问住,神色狐疑地看向殷篱,殷篱挪开视线,垂眸看着别处:“我觉得公主并不是想聘驸马,她待魏书洛也不一定有几分真心。” 燕无意心中一动,还想再说什么,殷篱却已经站直了身子,拍拍裙摆上的灰尘,对他道:“我们走吧,世子饿了吗?我们找个酒楼用饭吧。” 燕无意道:“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走!” 殷篱没动,问他:“阿蛮她们呢?” “放心吧,我的人跟着她们,不会让他们走丢的。” 殷篱点了点头,二人一起回到马车上,大概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在一座酒楼前停下,殷篱认了出来,这是江陵最大的酒楼——羡春楼,隔壁就是一条花街,因为花街的关系,殷篱很少来这里,眼下看到燕无意带她过来还有些意外。 燕无意看出她的迟疑:“怎么,你不喜欢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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