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这一别,他们许久没有相见。 秋狩结束的当日,徐洛川派人给她送了封信,说最近事务繁多,过几日再来看她,还特意说了他秋狩得了第三名,过几日他亲手将赏赐送给她。 谢闲韵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的得意语气,笑着在信中叮嘱他照顾好身子,他却没再回过信。 她不禁有些担忧,是太忙了还是……看上了别的姑娘? 胡思乱想了两日,徐洛川终于又派人送信给她了。除了信,还有一个相当有分量的匣子,以及一支流光溢彩的簪钗,送信的人道:“公子说这是皇上赏赐的。” 谢闲韵抿了抿唇,他不是说要亲手给她吗,怎么说话不算数,她轻声问:“你们公子近日在忙些什么?” 那人支支吾吾一通,却什么都没说,将东西交给她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谢闲韵盯着那支簪钗看了许久,最终只是叹息一声。 想必是有缘无分了。 她将簪钗与匣子搁在一旁,拆开信正要细细地读,却见以往的长篇大论变成了三言两句,鬼画符似的,她辨认了许久,终于看懂了—— 韵儿,我已将此处宅院记在你名下,去留随意。 她茫然地望着薄情的字眼,片刻后木然地打开匣子,是一张地契与数张银票,还有零零散散的碎银,是他平日里攒下的,全都给她了。 他真的变心了。 抑或是抵挡不住父母的催促,对婚事妥协了。 甚至来见她一面都不肯。 谢闲韵苦笑一声,故作大度地想,这样也好,不必在此处终老,她可以远走高飞。 她不想知道他要与哪家的姑娘结亲,亦不想去质问他为何不再坚持,当晚便收拾包袱离开了。 天高海阔,总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换上男装,一路顺利地回到江南,找到了母亲娘家的亲戚投靠,每个月给亲戚一些银钱,终于有了一个栖身之所。 亲戚并不管她,她也乐得自在,每日泛舟采花,不问世事,过得悠闲。 只是偶尔还会想起仙客巷的花,已经到冬天了,没有她细心照料,肯定已经枯萎了吧? 心底细细密密地疼,她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出了一趟门,去茶馆探听长安城中发生的事,她知道自己割舍不下。 她想,只是听一听而已,她不去打扰他。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去了茶馆,刚巧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地讲着靖南侯立下的赫赫战功,她听得入神,说书先生话音一转,摇着扇子长叹道:“可惜啊,落得个流放的下场。” 茶馆中的人纷纷道:“快说啊,为何会流放?” 谢闲韵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她的耳边全是「流放」两个字,她扑过去,颤声问:“先生,靖南侯府怎么了?” 贪墨、抄家、流放。 三个词不停地在她脑海中转悠,更可笑的是这些事就发生在她离开的次日,她为何要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连夜离开?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抬头,竟来到了她曾经的家,如今住着的是她不认识的人。 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可这里早已物是人非。 谢闲韵在夕阳下站了很久,最终在城门关闭前离开了江南,前往长安。 在长安见了徐洛音一面,得知她过得很好,谢闲韵便去了壑州。 她并不只是去追求爱情,更是为了讨靖南侯夫妇欢心,她知道靖南侯府是被人诬陷的,只要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只是这一日可能会是一个月后,亦有可能是十年后。 她下了马车,望着陡峭的山势,心想,她的一生没有多少个十年,但她不悔。 徐家人是被流放的,自然没有与百姓住在一起。而是住在险峻的山上,日日与豺狼虎豹为伴。 谢闲韵雇人将徐洛音带来的东西抬到山上,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静静地望着徐洛川做工的身影。 整日风吹日晒,他瘦了许多,也黑了不少,穿着破旧的袄子,与她记忆中矜贵风流的贵公子大相径庭。 她站在那里看了他许久,直到他终于察觉到不对,朝她望过来。 他惊讶到失语的模样逗笑了她,谢闲韵扬声道:“洛川!” 徐洛川这才活过来,他停下手中的活计跑过去,好半晌才艰涩地开口:“韵儿?” 他在这里待了数月,此刻见到朝思暮想的人,恍然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伸出手,触摸她的手腕,温热的。 他的指腹刮得她有些疼,谢闲韵望着他粗糙的手,脏兮兮的,可她神色不变,轻轻握住。 “是我,”她声音很轻,“洛川,我来找你了。” 徐洛川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低吼道:“你怎么这么傻!我给了你银子与宅院,你何必跑到这里吃苦!”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暴躁,谢闲韵依然温温柔柔地笑着,没被他吓到,反倒是他自己红了眼眶。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她有了银钱,便可以去别处谋生,就算什么都不做,那些银子也可以保她下半生无虞,何必来这里受苦? 他有时甚至会庆幸她没有嫁给他。不然她便会作为徐家人在壑州生活,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这种日子并不好过,他不愿让她受苦。 一想到她会有新的生活,他便为她高兴。 她脱离苦海了。 可是她来找他了,义无反顾。 正是晌午,该用膳了,这一声喊,便喊来了徐家人。 徐疆与白氏对视一眼,心里虽然有些明白,但还是问道:“这位是?” 谢闲韵微微垂眸,福身道:“伯父伯母安好,奴家闺名谢闲韵,是洛川的外……” “她是我的妻子,”徐洛川打断她的话,狠狠地擦了把眼泪,神色坚毅,“翻案之后,明媒正娶的妻子。”
第95章 徐洛川X谢闲韵(终) 谢闲韵便在此处安顿了下来。 她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徐疆与白氏自然对她极好。不仅有言语关心,而且从不让她做工,谢闲韵尝试了几次都被拦下了,便将收拾家务和照顾阿曜之类的琐事揽了下来,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徐洛风与妻子姚氏感激不已,徐洛风是武夫,不会说漂亮话,姚氏亦是女中豪杰,是个颇为豪爽的女子,竟直言道:“你这个弟妹我认下了,日后二弟若是负你,我定不饶他!” 「弟妹」这两个字说得谢闲韵一阵脸红,她只得借口有事赶紧逃走。 谁都没去问她的来历,真心实意地待她好。 唯有徐洛川整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他一直以为谢闲韵过来一趟便走了,没想到已经待了半个月,她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这里这么苦,他不想让她受苦。 可是每当他提及此事的时候,她便将话题岔过去,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实在被他磨得没办法了,她这才说道: “洛川,我决定来壑州的那一日便想好了,我与你生死与共,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徐洛川神色晦暗,上下打量她一番,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这两年来他好不容易帮她养起来的肉消失了,她瘦了许多。 “韵儿,你听话,”他慢慢开口,“你先回长安养养身子,等徐家翻案,我定会娶你。” 谢闲韵抿了下唇,并没有答应:“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除非你亲口说你厌烦了我,不想看见我。” 他怎么可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徐洛川神色复杂。 “洛川,以后不要再赶我走了好不好,”她扬起脸看他,“苦一点也没关系,我不怕。” 家道中落之后,她徒步数百里,再苦的事情她都经历过,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有他在,所有的苦都能化成甜。 徐洛川拿她没办法,只能将她揉进怀中,紧紧抱住。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果然没再说过让她回去的话,两人自然如蜜里调油一般,不忙的时候便黏在一起说悄悄话。 白氏忧心忡忡,不得不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们几句,千万不能在婚前有孕,会落人口舌,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山中岁月漫长,春日也来得迟,三月初的时候树上才挂上嫩芽,厚厚的积雪上终于多了些许绿意。 与春日一同到来的是圣旨——皇帝决定重审靖南侯府贪墨一案,徐家人即刻回京,等候审讯。 众人一同站起身,对望片刻,眸中都含着泪,终于等到了苦尽甘来这一日。 不过谢闲韵该以什么身份回去是个问题,她曾做过妓子,若是明媒正娶,定是遭人非议,徐洛川不怕别人议论。但是他怕谢闲韵会想不开,一辈子抬不起头。 谁知徐疆与白氏早有准备,两人对视一眼,白氏笑道:“沈韶思虑周全,早就给韵儿安排好了身份,是壑州知府的嫡亲妹妹。” 壑州知府刚好姓谢,壑州又离长安山高路远。就算有人怀疑什么,亦不会千里迢迢跑到此处求证。若是有不长眼的前来求证,也没有丝毫错漏之处。 众人即刻动身前往长安。 回到长安之后,匆匆与徐洛音见了一面,又住进了大理寺,谢闲韵作为知府嫡妹,自然不必前去,她与徐洛音住在一起,每日都在焦急地等待消息。 徐家人回来的第八日,几经周折,终于等到了皇上召见。 两人都忐忑不已,生怕出什么差错,傍晚,终于有消息传来,靖南侯府贪墨一案沉冤昭雪,徐疆恢复了靖南侯的身份,徐洛川也官复原职,谢闲韵松了口气。 一家人终于好好地吃了一顿团圆饭,甚至还确定了她和徐洛川的婚事,就定在六月初八,三个月之后。 她满脸羞红,垂首不语,徐洛川却一蹦三尺高,激动地跑向她,兴奋道:“韵儿,咱们要成亲了!” 她不得不悄悄拧了他一下,轻斥道:“你小声点!” 她的小小声音淹没在道喜声中,谁都没有听出来她的声音哽咽着,盼了两年,终于得偿所愿。 幸好,她一直都在坚持。 徐洛川也稍稍冷静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在欢声笑语中向她承诺:“韵儿,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婚后,他果然与他说的一样,对她极好,处处体贴。 只是体贴得过头也不好,每日下值之后,他推拒所有的应酬与聚会,直奔靖南侯府,与谢闲韵腻在一起,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谢闲韵每日都很苦恼,夫君太黏人了怎么办? 两人如胶似漆,不必催促,孩子便主动过来了。十二月末,谢闲韵被查出已有孕两个月。 徐洛川高兴地想昭告天下,又硬生生地忍住了。直到除夕那日才宣布这个好消息,自然又多了不少红封,守岁之后他抱着红封数银子,乐得不见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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