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陛下让暗枭前去查探?” 帝王的手指在桌前轻点两下:“你亲自带着宁家的人去。” 朝云行抬头,不明就里地看着圣上平静的神色。 想到也许是圣上有别的要事交给暗枭。来不及多想,他领命出去。 徐启夏在一旁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圣上身边有不安分的人。 他虽然有此猜测,但是从来也不敢宣之于口。 却没想到圣上在如此混乱的时候却依旧能找到这个人的所在。 徐启夏有些牙痛……暗枭是帝王最尖锐的一柄剑,难道这宝剑的刀锋也会生锈? 他忽然又想到:“娘娘是怎么知道您能发现的呢?” 帝王靠在御座上,轻声说:“朕是她一手养大的。” 无论是石桌下方隐秘的对于叛徒的暗示,还是信中数字所蕴含的奥秘。 她似乎从未怀疑过他不能发现。 他是她养过的孩子,她知道他所有的敏锐、警惕和弱点。 她必然一早就猜到他能看破她用绣品上的针线传递消息,但他不说,她也从未问过。 这成为了无声又心照不宣的秘密。 齐坞生闭上眼,一夜过去太阳初升,金黄明亮的光照亮了勤政殿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心中有惶恐,她的做法太过冒险,若是出了差池只会让她受伤。 但是与此同时,多疑帝王心中的隐秘欲望被一点点填满。 巨大的满足感让这个疯子发出谓叹。 在皇权交替、局势动荡、生死关头。 她只相信他。 日上三竿, 女人提着食盒来到那间偏僻的院落中,为耳房中关着的人送来了今日的饭食。 她沉默地行至桌前,将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秋仪瞥见一眼,笑笑:“这东西瞧着倒像是你的手艺。” 兰太妃冰冷地说:“吃你的东西,不要多嘴。” 床上的美人赤足跑下来,拿起一块绿色的茶味糕点咬了一口。 津津有味地吃着。 恐怕只有她还能在这样的境遇中吃的下饭。 兰太妃犹豫一瞬:“你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太子要求秋仪写一封信去挫挫齐坞生的锐气,她倒是认认真真的写了,太子看过没说什么。倒也将信送了出去。 她想到自己昨日无意之中撞破的秘密,有些后悔没能早些告诉她,也好随着信想办法一起送出去。 如今再说,恐怕也只能平添烦恼。 秋仪知道她会问,一边吃一边不在乎地说:“就写了些家常,说说前尘、忆忆往事。然后说要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之类的。” 兰太妃挣扎许久,还是低声开口:“他身边的那支卫队,恐怕有变。” 秋仪拿糕点的手一顿,没有作声。 “太子虽然只能掌握几个人,但似乎他们对太子非常死心塌地……” 她说到这,自己也不太确定。 齐坞生身边的人怎么会突然成了太子的人,而且言听计从十分忠心。 秋仪喝了口茶,轻声说:“太子手中有一块令牌。” 她顿了顿:“比齐坞生的更为完整。” 兰太妃眼睛瞬间睁大,她没想到秋仪竟然早就知道。 当年周家制暗枭密令,每任家主手中的令牌是双面的,而嫡女手中的令牌则是单面的。这代表着两股互相博弈的力量。 齐坞生在仆地收复暗枭,却并不知晓完整的原委。 因此现在有人因着他的个人魅力选择继续追随,有些顽固者倒向了拥有完整令牌的太子一侧。 兰太妃听后,眉头皱紧。 “陛下知道吗?” 秋仪歪头:“应该……知道的吧。” 她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将「暗枭有变」刻在了石桌下方,按照估计他应该能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哪有应该?” 听她这么说,兰太妃反而更紧张了。 她匆忙地在房间中踱步,好似只有这样能够排解心中焦虑。 突然,她想到什么,眼神突然坚定下来。 “你告诉我,那令牌大概是什么样的?” 秋仪不假思索道:“半个手掌,青铜制成。” 兰太妃定定地看着秋仪,微微笑了一声:“总要当回好人。” 美人似乎感受到什么,想站起来阻止她。 面前女人一瞬间突然暴起,将桌上的瓷碗全部扫落在地,大声吼道: “不识抬举的东西,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第84章 秋仪站起身来慌忙向前走了几步,她似乎一瞬间懵住忘记了如何反应。 竟然呆呆地想要将散落的碎片捡起。 兰太妃拼命向后躲去,甚至继续提高了声量。 “是啊,这些东西你现在不说,你总有一天会说的!” “国库密钥的位置,司制大人难道连这都不记得了?” 窗外日头正盛,安静时分可以听见院落外的溪水不停地奔流而过。似乎不因任何人事物的改变而停止迅速的流逝。 若是平日到此处,也许可以享受片刻恬静。 但是如今那水流的噪声配上那撕心裂肺的怒骂让整间屋子陷入焦躁。 那不停奔腾的白色马匹就像是昭示着人迅速流失的生命。 ——没由来地让秋仪心中慌乱至极。 她几乎是带着哀求地拉住兰太妃的手,一双眼睛中满是惶恐:“姐姐,你在做什么?” 在这样危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叫出了那已经十余年未曾出口的称呼。 理不清缠还乱的事情都不重要了,已经相偕走过了多少泥泞中跌爬滚打的日子。真要一桩桩一件件掰开了揉碎了去算计谁愧对谁,毫无意义。 兰太妃听到这声呼唤,怔愣一瞬,眼睛也渐渐红了。 往事刹那间浮上心头,只是再回不到从前。 东街的安稳好似只是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段时间,剩下的所有都被蒙在灰色的阴霾中。 但是如此才会觉得那段日子光明灿烂,弥足珍贵。 可是停滞刹那,她很快甩开了秋仪的手,别过脸去沉声说道:“从现在起你什么都不要管。” 沉默一瞬,她又软了语气轻轻说: “等着吧。” “姐姐送你出去。” 从第一个瓷碗落地应声而碎时,局势已经无力回天。 秋仪知道她的打算,两人假意反目成仇诱敌深入,再由兰太妃将暗枭密令从太子处誊印而出。 可是这样的想法何其天真愚蠢。 两方局势已经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太子不可能将自己的底牌轻易示人。 纵使她们的戏做的再真,兰太妃又怎能轻而易举地得偿所愿。 当了四十年的储君,太子不是蠢货。 一旦失手,只是白白陪去性命。 秋仪抓着兰太妃的衣袖,好像这样就能挽回这种没有几近孤勇的行为。 美人眼角殷红一片,声音很轻很轻,双手不停地颤抖。 语气似是哀怨:“你叫我等,你为何不等?” 齐坞生的人找到此处只是时间问题,是否得到完整的暗枭密令也是时间问题。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选择这样没有退路的行动。 院外已经传来了太子守卫的脚步声,他们发觉了此处的骚乱。 兰太妃这时转身握住她的手,反而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其中一丝一毫的情绪变换。 “你恨他怨他,但是你没有发现你还相信他。” 秋仪一时间哑了声音,她的目光躲闪几乎是瞬间摇了摇头。 兰太妃笑了笑。 “你们闹的那样厉害,你却从未怀疑过他会来救你。” “你一直是相信他的。” 美人不作声,心中思绪万千乱的她头痛,只有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兰太妃见此叹了口气,轻轻替她将鬓角的碎发温柔地拢好。就像小的时候不会扎头发的小姑娘摇摇晃晃地找到邻居家的姐姐,让她为自己扎起小巧的羊角辫。 看到压抑着哭泣无法说话的秋仪,兰太妃望了眼围在院落外的侍卫。 他们在等候主人的到来。 她眼中温度消失,语气也冷漠起来:“可是我不相信他。” 自古无情帝王家,靠着谋逆上位的君主更是薄情寡义。 ——她怎敢赌秋仪的性命比得上那帝王心中的江山永固? 他昔年没有做过什么讨人喜欢的事情,难道如今就能指望的上吗?太子要是用秋仪去换玉玺、换龙座,难道齐坞生真的会拱手相让? 帝王看重权力是人之常情,就算他真的不来兰太妃也不怨怼。只是她必须为这种结局做好准备。 既然太子能靠密令动用暗枭,那么她们如果能够拿到亦能自救。 在千回百转的念头中,只有一个异常清晰——无论齐坞生来与不来,她都要保秋仪离开。 “听着!” 她压着声音,伸手按住秋仪的肩膀逼迫她抬眼看向自己。 “如果他没来,你就用令牌让暗枭杀了他。” “如果他来了,令牌随你处置。” 她突然含蓄地笑了一下,摸了摸秋仪的长发。人家说长姐如母,她们并非同族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名正言顺的姐姐。但是在这一刻,兰太妃说: “……算是我给我妹妹的新婚礼物。” 太子步履匆匆推门而入,却只见的两个女人分开而坐,不见刚刚属下禀告的争吵。 他担心兰太妃失了分寸将人弄死,如今看到人还活着也算松了口气。 秋仪眼中还带着泪,兰太妃却满面冰霜。 桌面地面一片狼藉,皆是瓷碗瓷罐的碎片。 他心中衡量一瞬,走上前去狠狠给了兰太妃一巴掌。 男人的掌风用了十足十的气力,将她打的跌落在地,嘴角崩裂流出鲜血。 “谁准许你来叨扰司制大人的!” 兰太妃跪趴在地上,时间又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穿着名贵靴子的人踏足过的地方将她从小长大的家彻底颠覆。 ——父母弟弟死于非命。 那夜的靴子踏在她的脊背上,力道大的好像要将她踩碎。 幼时的她趴在泥土里,舌头被粗糙的石子划破,脸上的每一处都在痛。 被灭门的贼人收养,日复一日养成所谓的细作,再送去宫中给一个祖父辈的人做妾妃。和母亲一样年龄的女人争宠。 更屈辱的,是她连反抗的能力和勇气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痛极了,也怨极了。 穿着宫装的每一日她都觉得自己还趴在十几年前的土里,被人拿靴子踩着脊背。整张脸都在火辣辣的疼。 老皇帝死了,齐坞生登基对前朝嫔妃还算厚待。 她以为终于那些秘密终于随着棺椁入土而过去时,这个人又一次出现将她打回了尘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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