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几个湖泊,均未寻到,马儿疾驰到距顾府七八里处平秋湖。 他纵马沿着堤岸跑,借着月光往湖里看,果然隐隐约约有个人影正一步一步朝湖心走去,呼吸骤然一紧,下了马,趟着水,便往湖心奔去。 刚一近身,他就一把将人拉扯过来,那像如水的月光一般,那个美得让人心惊的脸庞,可不就是他的阿湄。 她的美是脆弱纤薄的,如那易散的彩云,似那易碎的琉璃,世间好物不坚牢。他忽然就觉得她像这周身的流水,好像握在手中怎么握都握不牢似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无声地东去,不肯回头来。 他将她拥入怀中,抱得那样紧。 “阿湄,阿湄。” 在她耳边柔声唤着她的小名,他拥着她的手臂发起抖来,是虚惊一场的后怕和庆幸。 只不过稍稍放松了一瞬,便明显感受到怀中人的激烈挣扎和反抗。 她正试图推开他,显然还存着死志。 邓知遥只觉心头一阵暗火,恼她竟生出这样轻生的念头。 可更多的,却是怜惜,怜惜她如今没了夫家依仗,怜惜她的那些遭遇,更怜惜她被亲娘算计,被自己误会。 怕又刺激到她,于是压着心头的怒火,缓着声音,柔声哄道: “听话,跟我回去,世上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阿湄却一把甩开他的手,河水四溅,水上的月光也撞得稀碎,她低低地笑出了声,抬眼看向他: “回去?回哪去呢?”她偏了偏头,自嘲一般地看着他,雨水从她凄楚的脸上滑下来,像是一道道伤痕。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得意,特别解气?我曾经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你,如今便算是报应了……我的丈夫两次把我送到别人床上,就算和离了,回了娘家,也被我自己的亲娘送给别人。还有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做了个首辅吗?凭什么就觉得、觉得我会用那种龌龊的手段,来和你破镜重圆,邓知遥你放开我!这场笑话你合该是看够了……放过我吧……” 她趁着邓知遥分神不备,推了他一把,整个人站不稳,往水里栽去。 邓知遥见状一惊,忙将人从水里捞出来。 顾湄呛了水,猛烈地咳嗽着。 邓知遥见了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可他即便有再大的怒火,眼下也只能乖乖地憋着,他抬手拍着她的背顺气儿,见她还想推开自己,他再也压不住心底汹涌翻腾的火气,发了怒,手上用了力气,狠狠扳过她的肩膀。 “顾湄!你抬头!看着我!你听着!” 见她不听话,他就捏住了她的下颔,迫使她扬起头来,湿漉漉的水从她苍白的面庞上流下来,像是被一场急雨打落在地上的春海棠,让人惊艳的破碎之美。 “这世上总还有念着你的人。你说我笑话你,可我笑话的是自己。因为那个念着你的,即便被你弃若敝履,也仍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我!” 以为永不会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在这个雨夜,猝不及防地说了出来。 不知道何时起,河面开始落起了雨,滴滴嗒嗒地打在被夏风吹皱的河面上,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顾湄呆呆地立在那儿,仰着头被人箍在怀里,仿佛被那人的盛怒所惊吓,又仿佛只因他的话语而震撼不止。 许久,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河水积极地从她身旁流过,雨水噼啪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却仿佛一个塑像,呆呆地站在那儿,仿佛不知道要怎么样呼吸,怎么样讲话。 邓知遥见她终于安静了下来,低着脸将人横抱在怀里,他一步一步趟过被急雨惊蛰的河面儿,一步一步向着岸边走去。 月亮渐渐隐没,天地之间仿佛空茫一片,只有夏雨喧嚣着,没入惊颤不止的河水里。 作者有话说: 因为涉及到敏感点,所以要特意说一下,很明显女主是假意寻死。本文对自尽行为持坚决的反对态度,生命只有一次,请珍爱生命。(叹气 现在写个文好不容易呀…… 大招继续憋,相信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另打滚儿求评论,求作者收藏~啵啵~
第12章 、伺候 邓知遥将浑身湿透的顾湄抱回府中的时候,怀中的人已发起了高热,他忙将府上的江大夫叫了过来,几副药灌下去,等到了半夜高热总算退下来了一些。 顾湄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喉咙里火烧火燎,她迷迷糊糊嘶哑着声音要水。 今日水碧等在外面,也淋了好长时间的雨,此刻也发了高热,躺在偏房休息,邓知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倒了盏茶,拿手试探了下杯壁,还是温热的。 纱幔掀开一角,他小心地将床上人半扶起来,将茶水地喂到她口中。大约是她出了些细汗,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像是从她乌顺的发丝间透出来的。 他低头,见她秀眉蹙成了一团,苍白的面上透着点薄红,丰盈的红唇半张着,吐纳之间带着微微的热气。 她生病的时候,才透露出年少时的那几分娇憨。 他看着那两瓣被茶水刚刚润泽过的红唇,忽得就想起白日里含在口中吸吮的滋味儿,耳根子不自觉地便发起热来,再不敢多看,将人放回到枕上。 大约是他的动作有些急了,顾湄突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邓知遥颇有些不自然,直到坐回椅上,见她醒来安安静静的,该是弃了那轻生的念头,才放心下来。 想了想,见她还醒着,便低声道: “你若是不想回去,可以先在这里住两日,顾府那边你不必担心,我已遣了人去与焦姨娘对好了口风,只说你去了京郊的庄子上住几天,只是往后何去何从,还是你自己定夺,我做不了你的主,但是有一样,轻生的念头不许再有了。” 他说到此处,见她不答,语气间不自觉便沉了几分: “可听清了?” “嗯。”帐里传来低低的一声,算是应了。 他松了口气,见她那股糊涂劲儿总算过去了,便觉得不适合再守在这儿,毕竟男女有别,一会儿叫个妥帖的丫鬟过来照顾。 刚想走,顾湄却出了声: “为什么不恨我?” 她的声音仍有些低哑,还带着点儿倔强。 顾湄心里清楚,焦姨娘不是好说话的人,她能答应配合,邓知遥必然是付出了点代价的。 她相信,前几日她为安阳伯府求到他府里之时,她与水碧联合演的那场拙劣的戏码,他不可能看不穿,对于当年之事的粉饰,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所以为什么呢?还肯对她这么好。 邓知遥的脚步一顿,他微微偏过头,却没有看她: “我从未恨过你,当年我又不曾对你下过聘,你要嫁他人,也不欠我什么,至于那篇文章,我也不怪你,无论是你亲自交到谢从彦手上的也好,或是他从你手上偷去的也罢,原本当初若不是你阻拦,我这篇文章也早早的交了上去,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往事如烟,阿湄,都过去了。”所剩下的也不过是我的一点执念而已。 这半句他却没有说出口。 往事如烟,人心里却曾是一团火,只是烧到后来,连灼痛也没有了,只剩了些随风而逝的烟。 可伤疤却还留在那儿,狰狞着。 再次重逢,他告诫自己要离她远一点儿,就让过去的一切过去。 可不知为什么,他却仍会情不自禁地为她哀伤的神情所悸动。看着她茕茕一人之时,便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明明他再清楚不过她是怎样的女人。 帐中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渺远,像是极轻极淡的烟,风一吹,便要散。 “我九岁的时候,宗哥儿遭人暗算,被丫鬟推入湖里,我看见他在湖里挣扎,便什么都不想地跳进湖里去救他,我虽会些水,可到底不熟练,濒死之人力气大,宗哥儿又急乱抓着……直到后来,奄奄一息的我们被赶来的婆子救了上来,都生了一场风寒。” “我挺了过来,宗哥儿那时候到底还小,身子骨弱,生了一场疾病,没了。那个时候我娘日日以泪洗面,我听说了,便撑着身子去看她,她却死死地扣住了我的手腕,用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看着我。” 顾湄微微扯了扯唇角,“你知道她同我说的是什么吗?” “她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出口的声音很平淡,哪怕当初再怎样的惊涛骇浪,如今也早已潮落了。 小的时候,焦姨娘便偏疼宗哥儿很多,她当时安慰自己,宗哥儿是个儿子,娘偏心些他也是有的。 可是直到后来,宗哥儿的死,乃至现在,她娘为了晖哥儿……她便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邓知遥怔在那儿,心口像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在翻搅着。 哪怕他们相识多年,是自小的青梅竹马,但是这些话,她却是第一次同他说。 已无法分神去想她说这话背后的深意,只是觉得,她当初还是那么小的一个人啊。 想安慰她些什么,好像什么话都是苍白的。 “阿湄,人要往前看,才能过得好。” 她躺在床上,闻言只是笑: “你说的,真轻巧啊。” 她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帐顶,有些出神: “很久以前我便知道,那怕我们都是庶出,仍不是一类人,迟早是要分道扬镳的,那个时候我便对自己说,如果你在路尽头等着我,那我要做一个迷途知返的路人。” 外头打更的声音响起,房里静的出奇,他走出了屋门,雨还噼里啪啦地落着,敲得院中的瓷缸叮当作响,夜深而浓,渐渐将里头的人影吞没,长廊寂静,唯雨不歇。 *** 顾湄住在这屋里的几天,邓知遥除了着人往这屋里添置了些东西,再也没有来过。 这日清晨,顾湄已经能起身了,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拿了螺钿在细眉上浅浅地描。 镜中的人苍白而精致,煦暖的曦光映在面皮儿上,更显出几分弱质风流,只是眉眼间冷清清的,没有一丝柔情。 顾湄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就停了手。 他从来都不是她的回头路。 水碧此时悄声而入,见房中情景,便凑上前来,低声道: “小姐交代的事,奴婢这几日已打探清楚了,李简被关在邓府西北角的一间荒僻小院儿,有侍卫守着,看的非常严密,每日的饭食是婆子做好,从小洞里递进去,且无论是饭食汤药,都是单独做的,旁人插不进去手。还有便是府上的江大夫每隔三日会进去看诊一次,听说带的也都是些金创药之类,只怕里头设有刑讯。” 顾湄眉眼微垂,抿唇不语。 第五日的时候,顾湄交到水碧手里一包药,这几日她以无法安眠之由,让张大夫给自己开了很多安神汤,第二日江大夫再来问诊时,她只说还是不得安寝,果然江大夫换了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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