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世间, 连他都不能相信,她又能信谁? “又头疼了?”庄檀静声音清润,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头部的穴位按压, 力道大小适中。 若在往日,黎青黛早就舒服得眯起眼, 但是现如今她只能僵直背脊接受。 察觉到黎青黛的不自在, 庄檀静贴近她, 似是一声轻叹, “卿卿有何顾虑?是我做的不够好么?” 离得太近了,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她后颈处的汗毛直立。黎青黛尽量使自己镇定自然些,默默同他拉开距离,想了个蹩脚的借口糊弄他,“在想太医署的事。我受了伤,得修养两日,叶医师恐怕要恼我。” 庄檀静漫不经心道, “送你进太医署,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既然宁贵姬之事已经了结,你大可以从建康宫这个泥沼里出来,从此做个富贵闲人。” 言外之意,就是想让她远离风波,永远困在他的羽翼之下。黎青黛知道,此刻若答应了他,她便只能待在他的身边,不能再获自由。 “不成的。”黎青黛脱口而出,她不愿就这般生活在欺骗中。 她心乱如麻,须得好好理一理他们二人间的关系。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留在他身边,她很是不甘心。 “为何?”庄檀静捏着她的下巴,促使她不得不和他相视,他的眸子仿佛蔓延着冰霜,“莫不是卿卿你另有打算?” 柔弱如她,却有一身反骨。她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随心所欲,冷漠入骨,一旦看中的东西,就会牢牢攥在手心,藏起来,不愿让别人觊觎,更不愿其脱离掌控。 黎青黛好似这一刻才真正地认识他。 “自然不是。”黎青黛听出他语气的不悦,忙着解释道,“我舍不得太医署里的好友。可否容我一顿时日,让我与她告别?” 她轻轻地牵着他的袖子一角,好像最初那般依赖着他,庄檀静不由一恍惚。 黎青黛见他沉默不言,心中忐忑,生怕他不同意。她深吸一口气,倾身在庄檀静白净的面颊上飞快一吻,“你就依了我吧,可好?” 一道温软的触感转瞬即逝,从来清冷自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庄檀静,平生第一次脸上出现茫然。旋即,他眼底的茫然转化为令她心惊的幽暗,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 潜藏在他内心深处,那是不断压抑的、克制着的,黎青黛看不懂的暗潮。 她心念一动,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了。可做完后,她又惴惴,若是他不喜她这般轻薄,直接将她丢出去可怎么办? 就在黎青黛以为他会将她扔出去时,他猛地起身。 “随你罢。”留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出了房门,庄檀静怔怔,轻轻抚过她触碰过的地方,而后仰头闭眼。 几息后,他彻底平复自己紊乱的心绪 ,再睁眼时,他仍是那个沉稳克己的庄檀静。 房内的黎青黛,亦是捂着急跳如雷的心,拉起锦被盖过脑袋,将自己藏起来。 因黎青黛受伤出了不少血,徐老媪心疼极了,每天顿一晚补汤炖给她喝。就这样,黎青黛在梅心和徐老媪悉心的照料下,很快好了起来。 黎青黛近来感觉后背有些发痒,应当是伤口开始愈合了。她够不到后背的伤口,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便以为是梅心,“替我擦擦药。” 待那人走近了,黎青黛嗅觉灵敏,只感觉到一阵冷彻的清香袭来,那是独属于庄檀静的气息。 她后背一僵,霎时不敢乱动。 从身旁的铜镜上,可以清晰地映照出,面对一片雪白的美背,庄檀静眉眼清澈,不带一丝异样,只是仔细地给她上着药。 “就不能留下,不回太医署?”他道。 “你答应过我的。”黎青黛低头喃喃,垂落的发丝藏住了她耳根的红。 她的态度,在庄檀静的意料之内,他并不恼怒。 雀儿就是雀儿,飞不出台城的。 庄檀静瞥向她的染红的耳垂,明知故问,“分明那日但大得很,今时何故这般羞怯?” 黎青黛耳根红的宛若滴血,低头不答。 原本白皙的后背,此时几道结痂的伤痕爬在其上,显得尤为狰狞,如同完美无缺的瓷器上裂开的痕迹,叫人惋惜。 好似察觉到他的视线,黎青黛赶忙将衣物拉起,欲要遮挡住风光,却被他制止。 他怜爱地抚摸着伤口附近的肌肤,“放心吧,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她乍一听,并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后来,她听到,郑严之的马猝然受惊,致使他从马背跌落摔断了腿。 * “你在宫外也不多休息几日,把伤养好些再回来也不吃。”钟萃娘道。 黎青黛脸色尚且带着苍白,浅笑,“总打搅我的远亲,麻烦他们照顾我,不大好意思。再说了,我再不回来,医丞他们就该不满了。” 钟萃娘赞同的点点头,“倒也是,远亲毕竟只是远亲,比不得亲爹娘。” “说起来,当街打你的那位,如今断了腿,只能躺床上度日,彻底与仕途无缘,怕是这辈子都废了。真是老天长眼,解气!”钟萃娘压低声道。 不论郑家人怎么查,郑严之的马受惊,最后只能认定为意外。 可郑皇后不这么想,她和她的长兄郑严之乃是同胞兄妹,感情深厚。即便是认定郑严之摔断腿之事是场意外,郑皇后却固执地认为,是黎青黛和钟萃娘这两个灾星给她兄长惹来的厄运。 郑皇后不由分说,就令人将黎青黛她们绑了起来。 照着郑皇后睚眦必报的性格,落在她的手里,黎青黛和钟萃娘必死无疑。伺候她多年的沈鸣,比任何人都了解后果。 沈鸣暗中招来心腹,低语:“叫陛下到长乐殿来,便说,皇后殿下有件至宝,欲让陛下观上一观。” 满头珠翠的郑皇后高高坐在宝座上,睥睨着底下的黎青黛二人。 郑皇后忽然起身到黎青黛面前,涂满丹蔻的指甲划过黎青黛的细嫩的面庞,肆意端详着,“原来是你。” 她隐约记得曾经在上林苑和黎青黛见过一面,因为黎青黛这张动人的面孔,她驻足多看了一眼。 指甲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红痕,好似郑皇后的指甲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划破黎青黛的姣好的脸蛋。 “真是天意。”有着和那个女人如此相像容颜的,都是祸害,都应该死!郑皇后的眼透出狠厉,广袖一甩,“来人啊,将她们杖毙!” 就在这时,郑皇后的近侍女婢神色仓皇上前,正要说话,便听到梁帝威严之声传来。 “皇后又想杖毙何人?”一身紫色常服梁帝皱眉,语气透着浓浓的不满。 梁帝最不喜皇后的一点,便是随意杀人。 突然出现的梁帝,叫郑皇后愕然失措。 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梁帝的目光落在黎青黛身上时,郑皇后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2 22:47:13~2023-04-05 00:3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醒醒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认错 梁帝的视线定定落在黎青黛身上, 灼灼逼人 ,叫黎青黛惶恐不安,将脑袋埋得更低。 郑皇后看到梁帝痴痴的模样, 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但是她身为一国之母,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即便此刻嫉妒得要发狂, 也不能在梁帝面前显现半分。郑皇后心知梁帝不喜自己凶残滥杀, 于是,迤迤然走到梁帝身边, 柔柔道:“陛下怎地来了,妾身正处置两个不知尊卑和礼数的宫人呢。” 随着郑皇后的一声“陛下”,梁帝的神志被唤回,轻咳两声,“她们犯了何过,竟惹得你不快?” 往日那些宫人她想杀就杀了,也不见得梁帝会问缘由,想来这个低贱的医女因那张相像的面容,终究是不同的。郑皇后心中一番计较, 声音冷了下来,“不敬皇后,难道就不该杀?” 皇后身份贵重, 即便打杀了几个宫人,也无可厚非, 就连梁帝也不能过于干涉。梁帝对自己这位发妻身后的家族颇为忌惮, 是以并不愿意和她起冲突, “过几日便是太后的寿辰, 宫内不宜杀生,梓童素来孝贤,便宽恕了她们的罪过吧。” 既然梁帝搬出太后和孝道来为她们求情,郑皇后就算再怎么想将她们除之而后快,也需要顾忌一二。她皮笑肉不笑,“陛下都开口了,妾身自然不敢不从。” 郑皇后就算现在不能直接除掉她们,并不意味不能用别的手段,她可不是那等没头脑的。 “妾见华林园,秋色宜人,秋菊开的甚好,陛下何不陪着妾去观赏观赏?”郑皇后提议道。 梁帝要安抚她,自是不会拒绝她,临走前,梁帝隐忍克制地多看了黎青黛两眼,而后似乎痛苦地移开目光。郑皇后则是狠厉地乜了一眼黎青黛二人,嫣红的嘴唇勾了勾。 等帝后二人走远后,黎青黛绷紧的背脊一松,湿冷的汗浸湿了寝衣。钟萃娘满脸欣喜和庆幸地看着她,“阿苓,我们得救了。” 郑皇后视人命于无物的冷酷,黎青黛是见识过的,她深知,若是没有梁帝求情,她和钟萃娘今日必死无疑。 死里逃生的黎青黛腿脚都是软的,试了两次,都没从地上站起来,忽然,有人搀着她的手臂,给她借力,她正想道声谢,目光却撞上了沈鸣含笑的、深不可测的眼眸。 沈鸣凑到黎青黛的耳畔,用两个人才能听清声音道:“这次我能救你,亦能杀你,你可想好了如何报答我?” 在黎青黛震惊和不解的眼神中,沈鸣淡然离去。 钟萃娘望着沈鸣的背影,疑惑道:“阿苓,大长秋适才同你说了什么?” 有些话是不能同钟萃娘说的,黎青黛只好道:“无非是些警告我的话而已。” 此时的黎青黛心乱如麻。沈鸣不是郑皇后的心腹么,而且还和她有过结,何故会救她?委实令人费解。唯一令人确定的是,沈鸣并非忠心于皇后。 梁帝在太极殿西堂宴飨群臣,醺醺然,被宫人搀扶着回寝殿净居殿。 近侍宦官唤人送醒酒,梁帝两颊飞红,双目迷离,脚步轻浮,显然已经有些醉了,他来到桌案前,摊开珍藏许久的画卷。 画卷赫然是一位绝色美人,眉眼与黎青黛有五六分相似。梁帝轻柔抚摸着画中美人,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痴迷。 忽有宫人向梁帝通传,庄檀静求见,梁帝随手用本书遮掩住画卷。但梁帝醉眼迷离,没有完全遮掩住画中女子,庄檀静进来时,无意中还是窥见了一角。 庄檀静乃是梁帝近臣,有自由出入禁中之权,此次求见梁帝,多半为了郑司空北伐之事。士族门阀能迅速提升自己威望的途径,就是北伐。郑司空的野心昭彰,但梁帝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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