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陆道莲别以为她这么大人了,还贪嘴呢,说出去都不好意思。 食肆里来了一看就身份非凡的富贵人物,老夫妇颇有些诚惶诚恐。 却听身形伟岸,生得琼枝玉树的郎君朝他们客气吩咐,“劳烦婆婆,为我夫人煮四碗馄饨。” 宝嫣呆住:“哪里要这么多?” 陆道莲理所当然道:“你肚里还有一张嘴。”他怀疑宝嫣怀着身孕还这么瘦,是因为她肚子里的种,将她吃下去的东西都抢走了。 这下他多投喂些,肚里的胎儿也有份,就不会再抢他阿母的吃食了。 宝嫣听他解释,面上羞愤,“一派胡言,我,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他又才多大,能吃几个?” “你想把我撑晕过去不成。”发觉食肆里的老妇人眉开眼笑地朝自己看来,宝嫣脸颊发烫地低头,手指轻挠陆道莲的掌心,突然改了主意,道:“罢,罢了,四碗就四碗吧,我慢慢吃……” 天冷地寒,烧着火盆,在外做生意不容易。 陆道莲瞬间明白了宝嫣为什么会同意,他方才说四碗,那也是逗她的。 她迟到天亮都不一定能解决掉,陆道莲回握她的手指,反客为主,也用尾指轻轻在宝嫣掌心勾挠回去,“能吃几个就几个,剩下的夫君帮你吃。” 宝嫣就知道他是在闹她玩,可她不讨厌,甚至总不自觉冲他撒娇。 她坐下后,陆道莲也坐下来,本是挨得不够近,她不过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盯的时间长了一会。 一只手便揽上了她的腰,陆道莲问:“冷不冷?” 宝嫣摇头,他将寒气挡去大半,还有火盆在旁边暖着,宝嫣白玉般的小脸嫣然如春,她怎会冷,有他在,她现在觉得茫茫霜夜,都不过如此。
第85章 “今年岁除我没办法陪你了。” 在宝嫣填饱了肚子后, 陆道莲摸了摸她的耳朵,他替宝嫣将吃不完的馄饨都吃光了,半点没嫌弃是她吃剩下的。 陆道莲:“再走一走, 我送你回去?”外边冷, 不适合宝嫣久待,陪她在外散散心, 陆道莲就要带她回宅子了。 室内总比在室外舒服,她烤着火, 也不怕冻手冻脚, 陆道莲打算把人哄睡了再离开。 宝嫣知道, 岁除陆道莲得陪汉幽帝出席家宴, 她虽然失落,却不勉强。 只是相处的时间太短, 她很不舍就这样跟他分开。 陆道莲问她话时,她还闹了小脾气,不肯应声。他说什么, 她都不答应。 留恋的情绪十分明显。 没见过这般缠人的宝嫣。 让她放下戒备, 将一颗春心放在他身上,原来是这种滋味。 特别的娇怜, 叫他整个人仿佛都被她捏在手里,攥紧了, 每一丝心神都有她的痕迹。 陆道莲:“真是要了我的命。” 宝嫣走到一半不走了, 眼珠如星, 幽怨又明亮地凝视着他,贪心地道:“我还要你陪我。” 陆道莲被她环住腰, 轻声问:“怎么这么黏人。” 宝嫣把脸埋在他胸膛,不施脂粉, 蹭着他身前衣襟,软绵地叫他,“夫君……” 一声声的,要甜断肠了。 “不要走。” “不许你走。” 陆道莲很轻巧地把人抱起来,宝嫣还闹腾他,小腿挣扎,捶打陆道莲的肩膀胸膛,娇声怪罪他,“你不要我了,你把我送回去,不要我了。” “小没良心。” 谁说他不要她,陆道莲倒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可她心思总是善变的,宫里待久了,她要是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叫她几声良娣,她肯定受气。 到时候想回苏家,还不是要跟他闹,他若是一直待在苏家,苏巍山等人肯定先坐不住,要请他回宫。 到时候哪怕不来请他,也会试着去找宝嫣,劝她别太缠着太子。 到他这个身份,其实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但是最后讨不着好的只会是宝嫣。 陆道莲也是为她着想,在极力克制自己,她怎么敢说,他不要她。 “回去。” 陆道莲垂眸直视别扭的宝嫣,在她头顶上方道:“你说胡话,我得回去教训你两下。” 他示意地拍了拍她的臀,宝嫣一下就明白了,又羞又恼地瞪他,“你坏。” “你太坏了,你还要打我。”她挠他的脖颈,指甲刮着那明显凸起的喉结,一边娇滴滴地倾诉,一边埋怨使坏,“你打我,把我打坏了怎么办?” 陆道莲被她弄得不大舒服,喉结那比较敏感,被人挠了是很痒的,结果宝嫣还特意刮他,那意味就不一样了。 他眼神变得危险,带着一丝狠意抱紧她道:“坏掉?连扌喿都扌喿不烂,怎么会坏掉。” 如雷贯耳般的下流话,让宝嫣在风中涨红脸,失了神,嗫嚅许久都不敢再发声,“你你……” 当街没法惩治她,还冲他撒娇,冲他放肆,陆道莲借着一句糙话终于抒发出心中暴戾之气,她根本不知道,何止她不想回去,他更不想把她送回苏家。 这夜色浓郁,他心底的想法,也黑暗无比。 要不是知道她会伤心,他早就不管不顾,把她塞到一个隐秘无人知晓的院子里关一辈子了。 就当他还有点良知。 陆道莲对在他怀中轻颤的宝嫣道:“再等等,很快,很快夫君就去接你。” 宝嫣被送回房里,为了让她有个好眠,陆道莲伏在她裙下伺候了一通,要帮她找到极乐才走。 那时宝嫣好长一段时刻,沉浸在登天的愉悦中,借着她的手,陆道莲自己也解放了出来。 宝嫣精疲力尽,被双臂抱着乖乖哄睡过去。 陆道莲在她榻上坐了一宿,天亮才将温柔小心地将宝嫣放回被褥中。 等避开苏家的下人,他与一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是宝嫣醒来怅然若失,还发了好久的呆。 一会失落,一会甜蜜,一会极难为情地把脸埋进被子里。 …… 时间不早了,陆道莲刚回宫,就被汉幽帝派来等候的人毕恭毕敬地请了过去。 殿外仿佛还残留着惩治过的血腥气,室内还更换了新的地毯,精力不济的汉幽帝闭着眼,额头上搭着白巾,听说太子来了也没反应。 不睬不理,这样子瞧着倒像是睡着了。 这种罚站的形式,透露出来的冷漠和无视,似乎对陆道莲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感觉不到难堪。 他在昭玄寺,常忤逆普诗弥,惹他舅舅生气,罚站都是三天两头的事,戒尺和诵经才是家常便饭,有一回普诗弥气急了,还曾罚陆道莲去后山菜园帮僧人挑水挑粪。 他人去了,事后不停洗手的却是庆峰,当晚还将一身粪水味的庆峰赶去睡大通铺,气味消散了才能回院子。 这样的对峙持续了片刻。 汉幽帝终于摘下头上白巾,虽然气息无力,却始终留藏着帝王威严,质问陆道莲,“你干了好事,却一声不响地溜出宫,是真以为朕抓不到你把柄是吗?” 陆道莲眼也不眨地回道:“父皇说的‘好事’是指什么,儿臣听不明白。” 汉幽帝猛地将白巾砸过来,陆道莲嫌脏,竟躲了过去,他身上还闻得出女娘家的脂粉香,他舍不得让这气味被别的东西玷污了。 这一幕被汉幽帝瞥见更加龙颜大怒,指着呈放在桌案上的折子密报,厉声训斥:“还敢装傻,梁美人秽乱后宫之事,难道不是你背后操作的,折了梁氏一党,下一个是谁?你还敢不认?” 见所做的事被汉幽帝知道了,陆道莲眼珠里的目光幽幽,他镇定得不似一个真人,嘴角微微浮现出一抹浅笑:“父皇难道不是早已对这些乱臣贼子心生不满?父皇醒后迟迟不动手处置这些人,儿臣却是牢记父皇的话,要清理朝廷的腐败之辈。” 陆道莲:“如今才一个梁美人,父皇难道就心痛了?” 汉幽帝怒道:“朕是心痛吗,她秽乱后宫,损伤的是谁的颜面?”他恼怒陆道莲用这种害他丢脸的手段,拉梁氏下水,不是朕的心疼后宫的妃子被处置了。 在陆道莲来之前,他的殿宇外就已经处置了那对奸夫淫-妇,梁仲学与梁美人各自被杖责五十,皮开肉绽。 一个被下狱,一个被打入冷宫。 汉幽帝当下追究的是陆道莲叫他没面子的责任,他会知晓这幕后有陆道莲的手笔,也是因为他没有特意遮掩扫去痕迹。 汉幽帝阴恻地问:“你这是在报复朕,赶你那位苏氏女出宫,才叫朕也难堪一回?” 其实是让宝嫣挪到偏殿去住。 但跟赶出宫没什么两样,两者间都有些羞辱人的意思。 陆道莲垂下眼帘,遮住意味深长的情绪,淡淡道:“这次本是追查梁仲学背后党羽有哪些,不成想,他们二人还有这种关系。” 汉幽帝:“你想说,是误打误撞凑巧罢了?” 陆道莲安静不说话,等于默认了。 汉幽帝冷笑,没想到身为帝王的他,居然能生出个大情种。 “还有呢?你还查到些什么?” 待到汉幽帝怒气渐消,陆道莲才慢悠悠道:“近几个月,儿臣带人仔细盘查国库,以及户部近些年赋税,发现一直有人在以权谋私,公器私用,以至国库不丰,还有漏税匿税……” 梁美人一出事,宫里宫外都得了信。 这仿佛是一个开刀的信号,王皇后宫中频繁接见王氏族人,私下里,王氏和其纠结的势力也身至水深火热中。 苏巍山下了朝,在去议政殿的路上与他的老对手狭路相逢。 两派阵营,一个以苏巍山为首,一个以钟离冲为主,面上虽不露异样,谁也没开口,但气氛可见胶着。 最后还是苏巍山不想耽搁时间,率先动身,就在经过钟离冲时,他被叫住,“丞相有何贵干?” 苏巍山头也不回地问。 钟离冲:“苏大人,或者……师兄。” 苏巍山终于正眼看向他。 二人出身世家,做过同窗,拜入过一方圣贤门下,读书论道,按辈分和资历来讲,苏巍山的确是钟离冲的同门师兄。 只是政见相悖,有背负仇怨,于是走到了今日想置对方于死地的局面。 二十年前,钟离冲陷害苏巍山贪污,还有他对汉室生出不臣之心的谣言,传遍朝廷,犯了汉幽帝的忌讳,押送牢狱。 同样害的苏氏子弟备受牵连,死了苏巍山的亲弟,血海深仇,岂是一两句话能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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