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舒张了张嘴,看他这幅坚定模样,又把话收了回来,“……随你吧,但我有个条件,没事不要进我院子。” 她承认,初见时,她有那么一瞬间,因着这张脸对他产生过一丝微妙的好感,但也仅此而已,意识到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便再无非分之想。 再者,寒影于她太陌生,她可不想跟防贼一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陆云舒说完就走了,走得一步一踉跄,寒影望着她行走于夜色中的背影,好几次想出手去扶,最后都变成了默默跟随,唯有余光扫过她带血的裙摆时,狭长的眸暗了又暗。 直到陆云舒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他,他才收敛了目光。 “还不走?”语气里有了不耐,将遇到裴绍行的郁闷一并发泄在这句话里。 寒影默了默,一字一顿,“你睡了,我就走。” 面对他的固执,陆云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原来的房间有裴绍行,至于裴应淮处,她若去了必然叫那孩子起疑,思来想去,只好往回走,临进院子,她又提醒了句,“记住,没事不要进我院子。” 寒影抱拳颔首,背过身去,犹如一樽罗汉般静静伫立着。 真是怪哉,一个男风馆出来的伶人,竟瞧着有几分江湖人的血性。 陆云舒又一次肯定他不是赵慎,这才迟疑着往屋里走。 裴绍行未燃半点灯火,主屋里黑漆漆一片,她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推开房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陆云舒摸出火折子,走到门边逐一点燃了烛台,借着这点光亮,看见了蜷成一团的裴绍行。 她走以后,裴绍行出于求生本能进了屋,合上门便倒在了地上,寒意顺着脚底很快传遍了四肢百骸,可他已经没有力气爬到床榻上了,只能将自己蜷成一团,极力保存一丝温度。 陆云舒立时察觉到不对劲,手背刚贴上他额头,就被那滚烫的温度烫红了肌肤。 再不施救,他真的会死。 陆云舒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后抱出一床干净的褥子给他披上,又翻出一袋银子跑了出去,塞到寒影手里,“就近找个大夫过来,越快越好,但不要惊动任何人。” 寒影拿着钱袋,往身后的主屋看了眼,警觉地皱起眉,“那里有人。” 陆云舒催促道,“他眼下自身难保,伤不了我,你先去请大夫,要快,我不想屋里平白多个死人。” 私心里,寒影并不想去,但开口的人是陆云舒,又另当别论,他点了下头,脚下几个纵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云舒看呆了,追出几步都没找到人,不禁低喃,“有这身手,怎么会被卖到柳眠阁……” 她感觉自己被骗了,可当务之急是屋里头的人,所以寒影回来时她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拉着大夫就走,末了又吩咐道,“还有一件事,去打听下关于岭南王世子赵玄珩的消息。” 这次寒影没有迟疑,领命而去。 支走了人,陆云舒匆忙回到主屋,大夫刚把人搬到床上,正在诊脉,随着时间推移,大夫面色逐渐凝重。 陆云舒眉心紧蹙,“大夫,还能救吗?” 大夫松了手,叹声道,“这位公子伤势过重,又拖了两日方来就医,若是熬不过今夜……恕在下医术浅薄,无能为力了。” 陆云舒暗道麻烦,又追问道,“只要熬过今夜就可以了吗?” 大夫忖了忖,道,“速速行针是眼下止血最快的法子,但能否救回一条命,在下也不能保证,按道理说,他能挺过今夜,生还的可能性就有五成。” 陆云舒的心也随着大夫的话坠入谷底。 说不上难过,只是有些惋惜。 汝宁侯府被抄时他没死成,后来在京城,说要死了,最后发现只是一场闹剧,那这一次呢,就这样莫名其妙死在自己屋子里? 越想越晦气。 看着裴绍行惨白的脸,青紫的唇,陆云舒一咬牙,“还请大夫尽力一试,成与不成,我都会付诊金。” 所幸这样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半个时辰后,血总算止住了,陆云舒接过大夫写的方子,将人送出门后不久,寒影也回来了。 他垂下头,却不是给她带来消息的。 “小姐,您尽快逃吧。” 陆云舒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 寒影冷淡的面庞下浮现出一抹凝重,“赵玄珩,很快就要带兵攻入禹城了。” 裴绍行重伤,陆云舒便猜到是赵玄珩的手笔,是以对他即将重回岭南一事有了准备,只是,她依旧不能理解寒影此话究竟是何用意,“岭南原本就属于他,他要回来便回来,我为何要逃?” “是南疆,赵玄珩背后,还有来自南疆的三万精锐。”寒影抬眸与她对视,眼底深处藏着忧色,“赵玄珩,起兵了。”
第56章 暴怒 陆云舒面上极力维持镇定, 交叠于身前的手又一次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赵玄珩究竟有何谋算寒影拿不准,但算着时辰,约莫到了天亮, 南疆的三万精锐就能逼近禹城,届时若随赵玄珩一并入城, 禹城百姓将要迎来的是何等灾难, 光是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寒影言简意赅地陈述了情况,陆云舒没有耽误,第一时间摇醒裴应淮,准备连夜离开禹城。 裴应淮被她拽起时还处于半梦半醒中,嗫嚅着问,“阿娘……这么晚了,我们要去哪儿?” “先随阿娘离开这里再说。”陆云舒收了些值钱的东西揣在怀里, 牵着裴应淮刚走出卧房,忽然听到门口响起一声巨响,似是门板被人撞破了。 一直在院外候着的寒影也顾不得陆云舒下的禁令,跑进来顺势牵起陆云舒的手, “跟我走,我知道一条直达北城门的密道。” 慌乱间,谁还能时刻在意男女大妨, 陆云舒立即点头,此时司柳与小厮阿福也被那声巨响吵醒, 皆披了氅衣出来,陆云舒忙招呼她们跟上。 就在几人随着寒影往角门奔去时,一帮身着黑色甲胄的卫军呼啦啦涌入院中, 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几人。 寒影被迫停下脚步,将陆云舒与裴应淮护在身后, 迎上了从人群中缓步走出的男子。 和陆云舒印象里的风流公子不同,眼前的赵玄珩战袍肃穆,玄甲明光,腰间宝剑虽未出鞘,却隐隐泛着锐利冰冷的杀气,随着他每靠近一步,森然寒气便越浓一分。 那宝剑陆云舒见过,上一次是在裴绍行手里,这一次,却落在了赵玄珩手中。 看来,裴绍行败得彻底。 眼下无人能阻止赵玄珩要做的事,陆云舒推开寒影挺身而出,“赵世子。” 赵玄珩这才收回目光,冷冷睇了她身后的寒影一眼,“别来无恙啊,陆云舒。” “世子客气了。”这还是记忆里,赵玄珩头一遭这般严肃连名带姓地称呼她,陆云舒从寒影掌心里抽回手,挤出一丝得体的微笑,“世子深夜到访,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赵玄珩却笑不出来,桃花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有人看见要犯进了你的宅子,此人的存在不仅危及岭南,来日更是朝廷大患,务必斩草除根,陆姑娘不介意本世子搜上一搜吧?” 赵玄珩决心谋反,便将一切都计划好了,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裴绍行就是送上门的筏子。 “要犯?”陆云舒眉梢微挑,轻笑了声,“小女子可没见到什么要犯,至于究竟是何人看见了,世子不妨让他再说仔细些,许是他看错了也不一定。” 赵玄珩往前走了两步,长剑已有出鞘之势,强烈的压迫感顿时弥漫到每一个人身上,“本世子再问一次,人,究竟藏在哪儿?” 陆云舒也在他的动作间慢慢收了笑容,掩在袖中的素手绞得发青,求生本能告诉她,她要向赵玄珩屈服,或许才能有一线生机,可理智不允许她低头。 明面上,裴绍行可是皇帝派来的人,不论赵玄珩有什么理由,若杀了裴绍行,无异于是向朝廷宣战。 战争一起,遭殃的就是百姓。 陆云舒虽不在乎旁人生死,但她在意她的生意,乱世之中,她还如何发财? “不管世子信与不信,人不在我这。”陆云舒梗着脖子道。 赵玄珩呼吸瞬间凝滞,看向陆云舒的眼眸越发幽暗,“那请陆姑娘解释一下,你房里的血腥味,又是从何而来。” 血腥味? 陆云舒愣了愣。 眼看赵玄珩要往主屋里走,她抢先一步拦住他,“赵世子,即便我已不是闺中女子,但你贸然闯入我房中,传扬出去免不了又是一通流言蜚语。” 赵玄珩正欲说关他何事,陆云舒便盯着他的眼睛哀求道,“这种事情,您是男子自然无所顾忌,但还请您顾及我身为女子的清誉。”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泪水很快盈满眼眶,当赵玄珩低眉看她时,一滴泪恰到好处地顺着脸颊滑落。 当初赵玄珩能对自己施以援手,除了利用以外,或许,也是理解她身为女子的诸多难处,所有这一次,陆云舒故意这么说,希望他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就此罢手。 赵玄珩也的确被这一滴眼泪晃了心神,但也仅是一瞬。 “你确定要拦我?”他的眼神极其冰冷,陌生得可怕,前一刻他兴许还心存侥幸,但是现在,他已经能肯定,裴绍行就藏在陆云舒房里。 陆云舒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纤细的身躯因为恐惧轻微震颤着。 赵玄珩气愤交加,腰侧宝剑猛地拔出,剑锋遥指陆云舒而去,陆云舒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间不容发之际,一柄长剑划破空气替陆云舒挡下一击,寒影几乎是眨眼功夫就到了二人中间,高大挺拔的身子将陆云舒牢牢护在身后。 寒影的长相与赵慎相似,第一眼就让赵玄珩生出了错觉,但再细看,还是能发现不同之处,“你是何人?也敢接本世子的剑。” 对上赵玄珩霸道无比的气势,寒影寸步未让,“想伤她,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不止赵玄珩惊讶,陆云舒同样不知所措,拽着寒影的衣袖,“别闹了,就算你为我死了,我也不会记得你,滚开!” 话虽如此,赵玄珩还是很清楚陆云舒不想这个男人死在自己剑下,便朝身后一个侍卫递了眼神,那人负责禹城内大大小小的情报,看到陆云舒二人,附在赵玄珩耳畔说了几句。 赵玄珩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忽的又笑了,笑容深处暗藏讥讽,“陆云舒,如今随便一个野男人你都能带回家了,还要本世子顾及你什么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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