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赵玄珩的人去而复返,她也不敢安心去睡,只好趴在窗台上发呆,迷迷糊糊的,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夤夜,窗外下起了雨,小雨淅沥,连绵不绝。 一直躺在草丛里的男人悠悠转醒,扶着墙站起了身,入眼便是一张安详的睡颜。 睡梦中的陆云舒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多了几分恬静,红唇莹润,雪肤粉腮,正因偶尔飘落在脸上的雨点不满,小嘴微微翘起,说不出的娇憨可人。 原来她在这里守了他一夜。 那她……多少是在乎他的吧。 裴绍行眼神逐渐温柔,下意识的想伸手触摸,最后硬生生停在离陆云舒一寸远的位置。 他这满身血污,又如何能触摸她。 …… 翌日清晨,天际逐渐晴朗,第一缕阳光撒入窗棂,陆云舒不得不睁开眼,习惯性地舒展身体,才感觉自己腰酸背痛的,氅衣也随着她的动作掉落在地。 动作僵硬了片刻,陆云舒捡起氅衣,朝窗下看去,哪里还有裴绍行的人影?不仅人不见了,她挪过来的好些盆栽也不见了。 可恶,人走便算,还偷她盆栽。 陆云舒一下就清醒了,穿好衣服气鼓鼓地冲出房门,就撞见刚好醒来裴应淮,裴应淮拉着她的手兴高采烈,“阿娘快看,花开了!” 顺着裴应淮所指的方向看去,满院的秋海棠同时盛放,嫣红的花在风中摇曳,为这萧瑟小院添了几处勃勃生机。这几株秋海棠是鎏金院前主人栽下的,可惜几个春秋过去都没能开出花来,直到前主人病逝,陆云舒住了进来,倒是让她捡了便宜。 不过陆云舒想到的还有另一件事,他竟然,又把花搬回原处了。 想来,花能活,他也还能活。 陆云舒暗暗松了口气,准备出门买些吃食回来,顺便打听消息,也就在她走后不久,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来到鎏金坊门前。 等陆云舒再回来时,门外挤了不少人,人群中央,还有个妇人正在不停敲门。 正值多事之秋,陆云舒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便抱着裴应淮从后门进去,但外头的妇人显然不是吃素的,眼看干等无用,便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向周围人控诉。 眼看外头的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司柳只好出去看看,见到那人,吓得脸色大变,急急忙忙跑回去,“小姐!小姐不好了!” “是汝宁侯府的那个老妖婆,她上门来了!”卢氏做过的恶事太多,以至于司柳见到她就害怕得紧。 陆云舒淡定地给裴应淮剥了个鸡蛋,“她有事吗?” 司柳又跑出去听了会儿,气鼓鼓地回来,“那老妖婆怎会有事?现在正在外头胡言乱语,编造小姐您的是非呢!一口一个贱人,一口一个不守妇道……反正,反正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她都敢说!” 要是陆云舒打算在岭南生活,兴许会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但赵玄珩都要造反了,不用多久岭南就会乱成一锅粥,陆云舒便随她去了。 卢氏哭骂了半天,引来路人无数,可里头的却始终没有动静,最后她坐不住了,扯着嗓子冲里头嚷嚷,“陆云舒!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为何不敢出来与我相见?” 司柳立马呛了回去,“你个老妖婆,从前在府里时就害人不浅,现在还到处污蔑攀扯我家小姐,鬼才要和你相见!” 卢氏一听是司柳那死丫头的声音,登时气极,“真是有其主便有其仆,刁奴!一帮刁奴!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我那仗势欺人的儿媳和她的丫鬟,大伙都听听,一个丫鬟,竟如此目中无人,刁蛮跋扈!” “老天呐!没天理啦!” 卢氏跌坐在地,捶胸顿足地哭嚎,“分明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媳,在府时便处处压我一头,后来又与外男跑了,如今回来,不仅撺掇我的孩儿将我软禁,还把我唯一的宝贝孙子也带走了,剩我一个孤家寡人,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我的孙儿跑了,我的亲儿又失踪了,我想来问问,这难道很过分吗?她竟然、竟然……”卢氏哀怒交加,最后重重跪了下去,“算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把我的儿还给我吧,求求了……” 卢氏如今的相貌与从前变化极大,苍老得不成样,这一哭,许多人都开始同情她,纷纷指责起陆云舒来。 “蠢货!”陆云舒本不想理会卢氏,这会儿也气得咬牙切齿,开了门走出去,“通通给我住口!” 卢氏一呛,止了哭音,围观的百姓也噤了声,面面相觑。 陆云舒居高临下地站在卢氏身前,“好,既然大夫人您不要脸,那晚辈也无须客气了。”她给司柳阿福使了个眼色,二人意会,一左一右架起卢氏。 卢氏大惊,“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虽然我与他已经和离,但夫人终归是长辈,长辈又岂有给晚辈下跪之理?有什么话,夫人进来,我们好好说道说道。”陆云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随后也不管卢氏如何叫唤,反手锁了大门。 “杀人啦!杀人啦!”卢氏声嘶力竭地喊,奋力挣扎,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陆云舒便抄起了缸中水瓢,舀了一捧水泼了过去,深秋里水寒气重,这一泼登时叫卢氏清醒了几分,怒瞪着陆云舒,“你……你个贱人!你想动用私刑吗?” “就算我要动,你又能耐我何?”陆云舒逼近她,毫不怯懦地回应,“从前你做的那些事,非我不敢,而是不屑,但若是夫人再敢乱叫,我不介意现在就拔了你的舌头!” 对付卢氏这种蛮不讲理的恶人,最好的手段就是比她更凶,更恶。 此举果然奏效,卢氏看着她从花盆里拿出的大剪子,颤着牙一脸惊恐,“你别过来……” 陆云舒就这么拎着剪子与她说话,“不管你来闹究竟是报了什么样的目的,我奉劝你一句,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闭嘴。” 卢氏不服气地质问道,“我只是想要来找我的儿子,我有什么错?你在外头勾搭了男人,我管不着,但你想夺我裴家家产,想害我儿子性命,休想!” “你哪知狗眼看到我害你儿子了?”陆云舒是越发不能理解卢氏的脑子,“这里是岭南,是禹城,不是你的汝宁侯府,少在这听风就是雨,你知不知道方才你乱说话,是会害死人的。” “少危言耸听。”卢氏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认定陆云舒才是害人精,“如果不是你,我的行哥儿怎会数日未归,杳无音讯!你快说,你究竟把他怎么了!” “鸡同鸭讲,夫人还是先关着的好。”到了这一步,卢氏仍执迷不悟,陆云舒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阿福,去把西侧间的耳房收出来。” “你敢囚禁我?”卢氏又开始大叫,企图挣脱桎梏去抓陆云舒。 卢氏既能跑出来,就说明裴绍行的住处已经不安全了,眼下为了寻子这么一闹,用不了多久,赵玄珩立马就得到消息带人上来搜查,好在裴绍行先一步走了,他们要查也抓不到实证。 至于卢氏,决不能放任她出去发疯。 陆云舒冷声警告,“你若不想害了裴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 “不害,我不想害他……你是不是有办法?你是不是找到行哥儿了?”大怒之下,卢氏的情绪陡然转变成了大悲,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怨我恨我都行,但是你能……你能把行哥儿还给我吗?” 陆云舒不晓得她又闹得哪一处,自觉朝边上躲开,“我没见过裴绍行,就算你在这跪上一天一夜亦是无用。” 可卢氏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她匍匐在她脚边,拉扯她的裙摆,“云舒,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伤害了你,你就恨我一个人,你不要再恨行哥儿了,也不要再折磨他了……” “你行行好,把从前的行哥儿还给我,好不好?老夫人死了,我的丈夫也死了,孙儿也跟了你,我只有行哥儿了,可是……可是他,为什么满心满眼全都是你?” “你帮我劝劝他好不好?你劝他回家,我再也不阻止他了,我不拆散你们了,你就让他回家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卢氏说话开始颠三倒四,还朝地面磕了好几下响头,每一声都震耳欲聋,“他现在只听你的话,你让他回来好不好,我不能再失去儿子了,求求你了……” 就在今晨,赵玄珩的人到了官邸,收走了裴绍行在岭南为官的凭证与官印,又派人查抄裴府,但卢氏的性子岂会让他们轻易得手,说什么也不准他们动府里的东西。 赵玄珩也不杀她,只玩味地告诉她一句,裴绍行死了,尸骨无存。 卢氏顿觉天都塌了,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了裴府,就这么游荡在大街上,走啊走,到了鎏陆云舒的鎏金坊。 尽管卢氏不愿承认,但她能猜到,以裴绍行的性子,若是要死,临死前一定会去见陆云舒最后一面,在裴绍行心里,陆云舒比任何人都重要。 所以她来了,她要陆云舒还她儿子。 看着跪在地上状若疯癫的卢氏,陆云舒咬紧牙,她如今也是做了母亲的人,虽能理解卢氏的心情,但她没理由原谅她,“我与他和离了,他既不是我的夫,你也不是我婆母,他没有义务听我的话,我也没有义务帮你找儿子。” “不,你不能这般狠心!”卢氏抱着她的腿哭,“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儿,行哥儿肯定还活着,对不对?你就告诉我,行哥儿究竟去了哪里,你让他回家,好不好?” “你要我怎么做我都愿意,你不是怨我打过你吗?现在你打回来好了,我罚你跪过,现在我也给你跪了,我为之前伤害你的事道歉,我给你下跪!我磕头!” 额头用力磕在青石板地面,发出邦邦的闷响,磕着磕着,青灰色的地面渗出了血迹,到最后,卢氏的哭声渐渐小了,颓然地抓着陆云舒,“求求你,就把我的行哥儿还给我吧……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还要我说多少遍,他不在我这。”陆云舒冷着脸挣开她,让阿福和司柳两人合力拉开卢氏。 “陆云舒!”卢氏又一次从极端的哀伤变成了极端的愤怒,死死攥着陆云舒的手腕叫骂,“做人不能太自私,行哥儿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还要记恨到什么时候?非得让他死了你才痛快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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