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逸君一听他居然还察觉到了控改风雨之阵的存在,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面上分毫不显,轻蔑地昂昂下巴,反问:“你的成名技不是黄泉焰么?号称焚天毁地之火的拥有者,对控水类术法的感知难道还不敏锐?” 华盈默不作声听到现在,心里还真是佩服陆逸君良好的心理素质。 大陆无人不知,烨都的荒墟被灾厄之力破坏,环境恶劣到了极点,黑石遍地,岩浆纵横,火星尘屑与毒气弥漫空中,时刻还有扩散蔓延的趋势。 许多人都忘记了荒墟从前富庶繁茂的生命力。 那些强盛的世家门派对这片大陆充满征服与主宰的欲望,却也没忘记要保护它。为了协助烨都遏止荒墟的恶劣之势蔓延,大陆各地的势力的确提供了不少配合。 用荒墟作为借口,阵法真真假假的作用又被共通之处——“水”字连接,的确有机会从林之凇这里得到可以蒙混过关的信任。 水底安静了片刻。 林之凇没再看机关塔一眼:“走。” 这个字是对华盈说的。 木灵锁链突然从四面八方而来,杀气凝实,如云层中孕育的雷暴在众人头顶蓄势待发,在林之凇往水面而去的瞬间,朝着拦路的水墙轰然砸落。 对撞产生的轰然声响与剧烈摇晃感被华盈及时降下的结界拦截,不得往水上扩散。锁链与水墙同时消散,在水中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大雨。 华盈跟在林之凇身旁,穿过这层雨幕,畅行无阻,未能看见下方的陆逸君盯着他们的背影扯出一个得逞的笑。 这场架他不能轻易打,但恶心人的事情却能做。 ——他心里真的极其不痛快。 “还以为能看见你们打一架。”华盈颇为遗憾地叹声气,泅水上岸,望见不远处的岸边有一队人撑着伞朝这边匆匆赶过来。 林之凇扭头投来一记疑惑的目光。 她看了看还缠着木灵锁链的双手,抬手擦擦脸上的水珠,一本正经地解释:“谁不爱看呼风唤雨的人们到底谁更胜一筹?” 林之凇一句话也没接,朝着对面的苍云息一行人走去,显然对在这件事上争一个高低输赢的兴趣不大。 这道冷然的背影落在华盈眼中,实在与她骨子里的狂妄十分相似。 她站在原地,看着匆匆赶来的一队人之中,有人为林之凇披衣撑伞,有人似乎正仔细又严谨地替他检查着什么伤势,有人绕着他上看下看絮絮叨叨个不停,有人无需指令便自觉走向她这只需要被带走的猎物。 众星拱月,一呼百应。 让她生出一丝羡慕和渴望。 这样的情绪在她小时候被江如晔接回江家的当天,见到衣着与气质皆华贵优雅,被人簇拥的江璧月的第一眼,就成了绝不会半途而废的目标。 而此刻化作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在她垂眸看向手上的木灵锁链时,在唇边绽开。 朝着她走来的两名崇阿军战士面色骤变,拔剑出鞘的瞬间带出一声激越的剑啸。 惹得林之凇微微皱眉,最先回过头来看,眸色一冷。 华盈手上的木灵锁链跟棉线一样断裂飘洒,脚下的传送阵绽放出璀璨的橙金色光芒,与大雨灰白的颜色交织。 离她还有五步远的两人被磅礴而精准释放的灵力击飞出数丈。 华盈朝他弯了弯眼,笑意温婉的一双眼里又带着一丝骄傲,看得出她是真的开心,还有心情举起右手朝他晃了晃,以唇形无声挑衅: 再见了。 林之凇瞬行追来,五指成爪,只触碰到阵光消散后的成串雨珠。 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在苍云息震惊又纳闷的一句“木灵锁链是不是泡水里都烂了”脱口而出时,气得笑了。 传送阵开辟出的通道中,华盈从珍灵镯中摸出一瓶缓解疼痛的伤药,洒在被木灵锁链扎伤的手腕上,心情不错。 灵力具象的雾月昙花让他认出来了,北荒人的身份也给他提了个方向,要怪就怪他实在见多识广又睚眦必较,追随他的人又都有些真本事,会捏着这两条线索去往前查北荒那些拥有特殊体质的新生婴孩。 接下来,她可以再去找找那位失踪的老朋友,那人若还活着,先得把欠她的人情还了。 若是死了,烨都在此制造水患的目的就得让她自己花些时间,亲自去查。 至于下次与林之凇见面,要再抛些什么线索,得先看他这几日查到了多少有用的信息。 华盈擦好了药,晃了晃药粉所剩无几的瓶子,正要重新放回珍灵镯,肩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她身上桎梏颇多,不会再允许自己的身体再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伤势,因此立刻就变了脸,拉下衣领看向自己的右肩,一根又细又短的黑线游动在她的皮肤下。 黑线越潜越深,眨眼就看不出它的存在,只让她清晰感受到一种令人恶心的涌动感从右肩快速移动向她的心脏,被她以灵力快速拦截,却无法将其逼出。 是蛊……! 怎么又是蛊?! 华盈最恨的东西之一就是蛊,小小的一只,像一截细长软绵的红色丝线,却在她身体里苏醒之后,传来同种令人猝不及防又惊慌失措的刺痛,从此让她变成憎恶之人手中毫无尊严与自由的刀。 传送阵没有得到她终止的命令,仍在继续将她送往计划好的落脚地,与青要山那些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华盈被一股爆发在全身上下,令人难以忍耐的剧痛逼着她缓缓往地上蹲下,止不住地抽搐,神智几乎都要被这种痛苦摧垮,颤抖的右手忍了又忍,将紧握的瓷瓶狠狠摔在脚下,碎片迸溅。 她在疼痛与惊诧中快速回忆这是在哪里惹来的什么东西,想起浇落在她与林之凇身上的那场“大雨”。 隐于水中,因距离而发作。 是恨生蛊。 真会恶心人。 华盈深深阖眼,想起陆逸君那张骄横张狂的脸,想象到林之凇此刻也如她一样,被这一阵来源于距离的疼痛折磨得又恨又恼却束手无策,就觉得晦气。 恨生蛊发作迅猛,令人剧痛难忍,被折磨得暴躁发狂,又让同时中了蛊的二人互为解药,在蛊虫自然死亡的第三天之前,二人不能相隔太远,否则痛不欲生。 她抬手把一缕被冷汗浸湿在脸颊的发丝别在耳后,缓缓睁开眼。 没过多久,华盈面无表情出现在被林之凇接管的长青城城主府中,被满眼谢天谢地的苍云息等人团团围住。 第5章 纯稚无害 城主府的西北角有一座清幽雅致的二层小楼,青竹叠翠,红鲤曳尾。 林之凇率人入驻沧州之后,自己就住在这里。 楼外滴水的房檐下,神色静穆的修行者牢牢包围左右,具意境修行者的气息密密麻麻压下来,十步开外的飞鸟蚊虫也粉身碎骨。 一楼会客的花厅内,气氛严肃却古怪,几个崇阿军战士严阵以待守在一旁,苍云息抱胸环伺,目光来来回回逡巡坐在对面的华盈。 然而华盈恍若未觉,拧起炉子上烧好的热茶给自己斟了一杯,又落落大方地推给苍云息一杯,捧着茶慢慢喝。 暖意浸润下,缠绵四肢百骸的疼痛终于消失干净。 对面的苍云息清了清嗓子,审犯人一般,厉声:“叫什么名字?” “华盈。” 从小带着 她逃亡的母亲叫她青青,是生命力坚韧旺盛又最终一定能撞开沙砾与顽石,沐浴在阳光下的青青草。 母亲死后,青青变成了仅自己知晓、一回想起来就会刺出眼泪的一根针。 华盈是她给自己取的代号,寓意为光明璀璨,所求圆满。 “哪里的人?” “家乡吗?我记不太清了,对那里不太熟悉,和家乡两个字没什么密不可分的感情。” 只想毁了江家的一切。 “我问的是你归属何处。” “我孤身一人,哪有什么门派所属,只是个杀手,没钱的时候就替人做一两单生意,讨口饭吃。有钱了,就去有山有水又新鲜的好地方住上一阵子——这次来沧州,可真不是时候,被困了半个多月了。” 华盈对苍云息有问必答,娓娓道来,又听得出真诚礼貌。 伸手不打笑脸人,让对方连用刑审讯的机会都没有。 苍云息对她这从容自然的举止看得啧啧称赞,指尖敲了敲桌面:“我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来这做客的还是坐牢的?” 他无论样貌还是气质,都是潇洒率真的少年气,偏偏要用警告又不耐烦的凶巴巴模样对待华盈,反倒让她忍俊不禁。 华盈扭头看了看二楼紧闭的房门,林之凇一直没出来。 恨生蛊带来的痛苦随着距离的消除而自行消失,她已经感受不到了,林之凇定然也一样。 若是端着青要山少主的高架子迟迟不出来,用逼仄的静默来压迫她也就罢了,偏偏还派了人严实地把守在他门外。 只可能是他的确受了什么不得了的伤。 木灵锁链与恨生蛊,无形中加重了他身上不可泄露的伤势。 真有意思,林之凇会被什么东西坑成这样。 华盈不动声色地看回苍云息,身上从始至终都是温和好说话的安宁气息,让人觉得舒服。 她实在疑惑:“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你家少主见了我就要抓,你们这上上下下也把我当敌人一样围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可对天发誓,从没杀过青要山的人。” 苍云息手背悠悠然碰了碰面前那杯茶,试了试温度。 修行者的境界从低到高分为启灵,铸脉,生界,具意,逍遥,无上。 传说灵血的拥有者突破无上境的几率和速度都超过常人,大陆已经连续两三百年都没有新的无上者诞生了,灵血显得至关重要。 而灵血的线索是秘密。 林之凇为了这个秘密,带着他们来到沧州,更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事情,他岂能对华盈说。 苍云息换了个放松点的姿势,右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连唬带吓地看着华盈:“兴许是你倒霉吧,他看你不顺眼,就想抓到面前来看看到底是哪里不顺眼,或者你自个儿去问他呗,我哪猜得着。现在你们中了恨生蛊,为了确保这三天里他别又疼得半死不活的,你自然要被我们看紧点。” 华盈点点头:“的确挺倒霉的。” 她顿了顿,扭头扫了眼门外整齐威严的人影,继续说:“这三日,我应该可以四处走走的吧,不会超过他身边一里远。” 这是恨生蛊允许的最大范围。 苍云息朝着楼上抬抬下巴,有些幸灾乐祸:“他恐怕不会答应。” 与此同时,华盈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穿过紧闭的雕花小窗,落在了她身上,那种沉寂的注视化作无形的压迫感,凛冽彻骨,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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