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里梅倒是没料到,这回会是天皇派来的人。 “听说这边有一位妙手医师,”使者说,“天皇大人无论如何,都想同她见上一面。” 里梅怒气冲冲推开星来房间的门,是五分钟后的事了。 冰屋里都是瓶瓶罐罐,刚来时她还收敛着,如今根本把他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动不动就要他调整温度,还头头是道说出一番道理。 他侍奉的只有宿傩大人,这小孩身影的家伙什么时候也对他颐指气使了?她又是怎么蹦跶到天皇那儿去的? 那远在天边被咒术师们包围着的废物连宿傩大人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但凭他在世人中尊贵的地位,要请也理应请宿傩大人去平安京才是,怎么会轮到她? 里梅气势汹汹,差点儿没将星来的屋子直接搞没了,而当十分钟后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时,里梅已经气不起来了,还是先去先了宿傩大人。 他进殿时,宿傩大人已知晓了此事,是有个想上位的家伙急匆匆地前来禀告。 大殿是两面宿傩休憩的地方,考虑到他的身形,当时里梅四处奔波找了不说千百,也有几十匠人才做得让他说出了一句“不错”。这殿是仿东边的,以柱子支撑,帘帐为门,高耸而宽阔,非常适合宿傩穿行于其间。 平日接待也是在此处,里梅大多时候都服侍在宿傩左右。 要取代里梅的位置是不可能的,那些投靠过来的不过是宿傩大人默许才令他们留下,稍一动念让他们掉脑袋也是无需费力,里梅自认自己是其中一员,但他稍稍和他人不同。 ——他对宿傩是全然到底敬畏,而非屈从于他实力之下的恐惧。 意外的是,宿傩大人听了天皇使者所言并无怒意,只一如往常扯了下嘴角。 “你以为那些家伙是真想请她去?”他倚着最上的软榻缓缓道。 “您是说……?”被如此提点,里梅即刻就明白了。 试想,听闻有一位在“灾祸”身旁的医师,除却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又有哪位身在高位者敢来? 如今虽说是天皇下令,可传令者连要迎请的医师名字都没报出来,况且天皇尚且年轻,也未曾听说有隐疾,好好的请一位医师去总不成是为了找些乐子。 他们真正想请的是宿傩,医师不过是一个幌子。 天皇已是最上,请灾祸去参加祭典,还要将他供奉,面子上是绝对说不过去的,因而才以“医师之名”先来探个风。 “那自然要拒绝了。”里梅道。 “哼……”两面宿傩从鼻中呼出一声,粗壮的手臂于空中轻轻摆动:“要我去那种地方,他们可得多付出一点,不至于让我打瞌睡才行。” 事至此已定下,直到夜晚来临,从大殿里传来剧烈声响。 里梅就住在离殿最近的地方,一瞬从梦中惊醒,以为是哪边的天上炸开了烟花。他匆匆赶去,驱散要看热闹的家伙,有人迎了上来,要小声对他说什么,里梅无心听,要将人推开。 “真难得啊。”自不远处传来一声音。 里梅看去,见暂居于此处的羂索披着睡袍走来,还悠然地打了个哈欠。 “我也来凑一回热闹了。”羂索说。 夜夜笙歌的时候占了大半,今日早休才不多见,里梅立刻想是不是这暂居此处的咒术师搞了什么鬼。 羂索表面看去是老实的,但他那一双眼睛总窥视着他人,好似随时都要找准机会夺走什么,里梅并不喜欢他眼中那般游刃有余。 简单来说,他认为羂索应当对宿傩大人更加尊敬些。 “啊呀,怎么会是我。”羂索摆了袖子:“进去看看呗。” 大殿里的宴会厅,绕过几个弯,便是宿傩的卧室,只要他休息了,无人敢擅自踏入其中,打扰也不被允许。 掌握了宿傩大人所有行程的里梅很清楚,今夜不应当有任何别的生命在里面。 他倒也默许了羂索和他一同进去,毕竟宿傩大人对羂索确有几分另眼相待,不到值得一提的程度就是。 两人未进卧房,便见倒在地上的东西。 这是某一位想求得庇护的大商人为宿傩做的塑像。虽是一件做得彰显出了宿傩威严的庞大纪念品,但只有俗气的人才会认为有必要。 宿傩最初就想直接将它扔出去,万却喜欢。 她每每跑来此处,都想将这塑像拿走,宿傩嫌她烦,直接给她也行,但里梅认为不应当随了万的心,还是说服了宿傩将它摆在角落里落灰。 于灯影的摇曳中,里梅见这像裂成了好几瓣,似是从卧房所在的地方直接飞了出来。暖色光线中,金色塑像的手臂与身体分离、脑袋更是从中被劈开,实在是……怪不吉利。 “我说了,”不远处,传来两面宿傩平静声音,“不许去。” 随即另一声音响起,仿佛已重复了好几遍一样的话,这一回是木然地说了出来:“他们请的是我,不是你。”
第15章 别卷·壹 里梅脚步一顿,眉头和嘴唇已变动形状一齐拧了起来,手攥成了拳,几乎就要抓住前额的刘海, 是了,还能有谁,说出的话不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家伙…… 真没想到,她走之前竟还会来和宿傩大人打个招呼,就这也足以叫里梅意外。 旁边羂索听到女孩的声音,也并不惊奇,面上似笑非笑,对里梅道:“我看我们还是先——” 说话间,一阵风吹了过来。 这风轻轻柔柔,只一抬袖子的力度,晃起了烛影,羂索和里梅却若遇见最危机的情况,霎时扭转脚步,一同躲开。 剎那间,整片空间好似都被切开了。 “呲”的一声后,两人后方的柱子上出现一道裂痕,随即从中断裂,上下移动,若不是有其他的一同撑着,这块地方的屋顶定然要塌陷下来了。 宿傩大人的实力一如既往,里梅额边不禁要落下一滴冷汗。 羂索倒是先笑了:“啊呀,是还没打招呼,但气撒我们这儿来,可不公平。” 走出来的是女孩。 帘子下半落在地上,她不用掀起它就能走过来,见到两人,她略微点了下头,又好像根本没反应。 羂索笑眯眯地望着她,想问问她最近在做些什么。此前见过几回,他对她的研究有些兴趣,与某个咒术大家秘术有相似的部分,说不定自己也能用上。 然而宿傩方才的行动已是威吓,在心情不佳的灾祸面前,羂索决定还是先闭上嘴巴。 “你又在做什么,都不见人……”里梅瞪着女孩,走到她身旁小声说。 “在做我的事。”女孩回道,又扬声:“那我走了。” 后一句明显是说给里面的人听的。 “你要是去了就别回来”,宿傩当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说的是:“里梅,看好她。” 有什么在发生,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但宿傩看过人性的全部,哪怕他知道这些并非全部的真实,也不将它们都看进眼里,但偶尔先等待着,等有趣的事发生,也很不错。 不能让她打乱计划。 里梅嘴上应下,又问宿傩大人是否还有其他事,得到无声的响应后,他拉着羂索一起出了去。心里有不情愿,倒不是因宿傩大人的命令,只是里梅明白,要看出女孩并不容易。 女孩太容易受伤,虽说会反转术式,杀死她依旧较咒术师中的佼佼者容易,至少里梅认为自己也能做到。 他自然也不可随意地将她绑起来,或者让她失去行动的能力,不说她会逃掉,这种行为从某段时间开始就不被允许了。也不记得具体是因为何事。 说来,他将她带来此处,也是她用自身的双脚跟随,里梅并没对她做出暴力之行。 现在女孩还和他们走得这样近,甚至坐到了他和宿傩大人身旁的桌边。明明她连咒术师都不算,顶多是个能治疗他人的人类…… “好了,有你看着我,我哪里都去不了了。”到了里梅为她做的屋前,女孩回头道:“你可以回去了。” “是啊,”羂索也接道,“我也想看看她的研究,今夜会一直呆在此处。” 让你们两人一起,恐怕更加危险。 里梅以此处“他的手笔”为由,还是进入了屋中。女孩还真就与羂索讨论起人体相关的内容,起初里梅还插得上几句话,但到了灵魂之类的,他听得连连打哈欠。 他是咒术师,是人类,也还需要睡眠。 恍然中一睁开眼睛,屋内一片漆黑,里梅立刻察觉到除了他外,此处空无一人。 “糟了——”他狂奔了出去,到了有人的地方,立刻问是否看到女孩。 “啊,医师?她刚走。”一人道。 里梅几乎是飞下了山,可大道上没有她的影子,在村里也找不到。她是用了什么法术,这下宿傩大人会如何惩治他?这倒不打紧。 更让里梅懊恼的是,他没完成这一任务。 她有方法走掉,他继续去追自然是来不及了,里梅垂头丧气地上了山,在最后一个坡前停住,想着要如何与宿傩大人交代,那头就出现了小小的身影。 女孩背着她的工具箱,一步步地朝里梅走来。 “你……”里梅再一次讲不出话。 星来看了里梅一眼:“不过是下山去,不是要去平安京,你不用紧张。” 到底是哪个家伙说她走了,里梅咬牙切齿,他绝对要把那人找出来,做成冻干! 星来在厨房吃了早饭才来。 她的□□完全成形后,她平日的三餐还是吃回了人类的食物,哪怕尝不出一点儿味道,只要营养足够她就能活下去。 求医的人陆陆续续来了此地,明明离开旧地时没留痕迹,到底还是有人打听到她在此处。星来如今隔三岔五,都要下一趟山,村子里还为她准备了专门的房间。 平日无人关注她,可今日里梅一起跟来了。 她还真不想他在旁边,倒不是因他看不起人类。 “什么啊,你还给人类治疗。” 看吧,里梅见到她这么做后,果然又面露不快,说教起她来。 “你知不知道你的肉和血有多补,我都是省着用,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他们?!真没想到你人天天不在山上,是在做这些!宿傩大人让你随意走动,不是叫你免费做白工!怎么世界上还有你这样的傻瓜!” 星来默默地听里梅说话。 里梅和宿傩是不同的类型,宿傩的情绪通常都不大外露,一闪就过去了,昨夜生气到了今日再见,定会没了踪迹。 里梅不同。 今天的事,他肯定得念许久,说不定到了千年以后还记得。 “好啦,”星来也听得差不多了,拉了下里梅的袖子,“至少我现在走不了,你可以先去和宿傩说一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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