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对方态度还能保持和煦,骆东也不好板着脸,勉强缓和了语气:“我现在这样都是被贵公司害的,能跟你好好说话还是因为向小姐救了我命。哈,这么一掰扯起来真的很滑稽。” 向蕾、陆小棠二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意外。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说是新传害你成这样?”陆小棠憋不住好奇,立刻追问道。 “骆先生,现在网红孵化和发展这一块已交由我全权负责。之所以今天来找你,也是想和你面对面沟通、了解情况,这位陆小姐是和vogue、elle杂志合作的妆造师,同样也是受我邀请为艺人打造形象的,所以你完全对我畅所欲言。” 向蕾为了打消对方的顾虑,尽可能的作解释说明。 见骆东意有所动,陆小棠添上一把火:“向经理是冷总监一手培养的人才,年轻又聪明也有远见,绝对不会因为你说公司的坏话就给你穿小鞋的!冷俪你知道吧?” 他当然知道。以骆东的level,自始至终跟他对接、联系的公司内部员工,最高级别的也还只是部门管理,冷俪这样的级别,他只在公司的大堂里匆匆见过几回,每一次对方也都是在一群人的簇拥中出现。 被陆小棠这么一说,他倒是对向蕾有点印象——听说过有一个半路转行的经纪人,进了公司之后风光出了不少,又是快速捧红新人男歌手、又是手撕颁奖典礼主办方,后来更是突破履历的限制、破格加入培养计划。 对于持续处在生活贫困线上的骆东而言,向蕾所处的世界和他有巨大的鸿沟,可以当八卦听但没那闲工夫具体了解。 她们说的话也有道理,不然否则怎么会亲自找到他这个废弃的棋子?能被冷俪总监看中培养的人,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难道,他的转机真的会到来吗? 骆东心绪起伏不定,左思右想决定做最后的挣扎—— “先为我的态度跟向经理道个歉。”话头一起,他才发现自己有那么多话想倾诉: “请不要怪我为什么突然变了脸,如果您听说了我们这群人的现状后,我相信您会理解我们的。” “当初被新传公司铺天盖地的网红孵化策划吸引,报名之后是通过1:1000的比例试镜选拔进到公司里来,原本憧憬着梦想的开端,却没想到等待我们的是温水煮青蛙的炼狱。” 骆东不是表演专业的学生,甚至他的本科专业与娱乐圈、文化产业都相隔甚远。 他打小就喜欢表演,父母的长相在普通人里也算出挑,再搭上高一就一米八二的身高,在学校是广播社王牌播音员又兼任戏剧社社长,不知是多少女孩、男孩的梦中校草。 可骆东并非是完美的。父母两人都是省级的优秀教师,对他的教育尤为严格。在他们眼里,文艺和课外活动取得的成绩是不务学业;考得差,一律冷暴力处理,直到下次考试又回到优秀名词;做得好的时候,也不会轻易得到一句夸奖。 在外人眼里,骆东是拥有许多的娇子,可只有他明白,自己打心底是一个极度自卑又极度自信的双面人,十分缺乏安全感和魄力勇气。 高考后填报志愿,为了能到更广阔的世界看看,他妥协了父母强硬的专业要求,逃离了窒息的监控管理。 热爱,是坚持的第一准则和源动力。这个道理,骆东在大一的第一个星期后彻底得到了理解。 他厌恶学校、课堂上的一切,一方面他又讨厌自己的软弱,在没有经济独立的前提下,像只寄生虫般只能从父母那儿乞求生存资本。 最终骆东决定完成学业,哪怕每天是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也许天无绝人之路,学校的模特队看上他的身高和颜值,盛情邀请骆东加入。 校模特队除了日常训练、大型活动的礼宾、配合服装设计专业做模特之类的活动,私下也接点校外的工作,比如杂志拍摄、网剧客串或者国内时装周的外快。 骆东渐渐发现能平衡生活乐趣的方法,跟着模特队也接触了不少圈内讯息;同时,随着短视频的火爆,他也试着在平台上表达自己,意外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毕业那一年,父母要求骆东回到家乡,考个公务员或者进入国企,娶妻生子平稳的度过一生,就像他们当初那样。 骆东第一次激烈的反抗了父母,两边闹得非常不愉快,几乎到了要登报解除亲子关系的程度。 骆父态度很明确,娱乐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一个待在象牙塔惯了的少爷,怎么会分辨哪一条是正确的路?况且你骆东就那么有自信,干这一行能出成绩?娱乐圈可从来不是缺长得出众的人。 也正是这时候,新传的网红孵化项目吸引了骆东的注意。它宣传打造世代红人、发展前景多样,与新传影视资源、演员资源互通,哪怕是网红也极有可能同步往演员的路子发展。 加上新传声誉在外、名号响亮,并非路边随意扯大旗的野鸡公司,怎么看都是一个最理想的去处。 骆东报了名,咬牙顶过一波又一波的考验,才成功拿到这份offer;骆父也因为儿子的经纪公司是新传后态度有所软化,给了他一年的时间,如果干不出成绩就乖乖回家安稳渡日。 一切看似顺遂又如意,少了父母的精神牵制,自己终于能甩掉心理负担,自在的追逐梦想。 “签了合同,公司却好像完全不记得有我们这群人了。刚开始还有课程培训、形象设计,时不时拍些设计过的视频发到网上,没有什么反响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我们中幸运的,可以去前辈们的剧组里演个侍卫、佣人,而跟我一样不是表演专业出身的,连上镜的资格都没有。” 一腔热血,却只留下了苦涩的空白。 骆东感觉时间停滞了,自己被困在日复一日循环等待中。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几个同病相怜的人抱团取暖,重复安慰着对方没关系我们能红的。 “原本跟我们谈的是,即便是没有工作的情况下,一个月也会给五千元的生活补助费用和免费公寓居住。也许觉得我们不能给公司赚钱,生活补助只发了两个月,公寓也遥遥无期。” 想起自己最惨的时候,是不能问家里要钱的前提下实在走投无路,就住在五十元一晚的青旅;可渐渐的,五十也再难以负担,只能缩在打工的餐厅沙发上过夜,白天到胡同的公共卫生间洗漱洗脸,实在遭不住了就去大众澡堂洗澡;随身是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装着他所有的家当。 京城那么大,他却没有一个可以安放的家。 “你外形条件那么好,完全可以自己拍拍视频或者接点私活,不至于养不活自己呀?” 陆小棠不解的问道。她没想到骆东之前的日子居然如此悲催,可按常理,对方也不至于到如此的下场。 “呵,这就是新传厉害的地方了。”骆东冷笑出声,眼里蒙上一层嘲讽和悲凉: “我们签的合约里明确规定,未经公司的许可,我不能拍摄任何商业、能赚到酬劳的作品,甚至我也不可以直播、拥有自己的个人账号,如果因为私人行为导致公司利益受损,按规定,我的违约金是一千万。” “卧槽......”陆小棠暗暗咋舌,看向向蕾的眼神里不由挂上“无良奸商”四个大字。 向蕾尴尬的捏了捏眉心,她也是第一次听说有条违约条款。 “所以我和其他人一样,只能偷偷打零工做兼职维持生计。那个所谓的生活补助、免费公寓也只是当时的负责人口头承诺,后来那人走了之后公司就不认了,反而回头要问我们收取培训费用,见我们实在反应大才作罢。” 同期有一个女生实在耐不住,私底下与第三方合作拍了几组图,登在十八线的杂志上;不知新传的法务从哪里知道的,不仅和她解了约,还直接起诉了女生要求赔偿三百万,关键是公司还胜了诉。 这件事相当于杀鸡儆猴,剩下的人都噤声敢怒不敢言,只盼赶紧把剩余的合约熬过去。 所谓的“打造世代红人”计划,宛如孩童稚语,早成了一纸笑话。 可偏偏屋漏偏缝连夜雨,骆东大半年来自己的生活是焦头烂额,在父母跟前都是只报喜不报忧;直到骆母六神无主的一通深夜电话,他才得知骆父在他毕业那个月查出了癌症晚期。 之所以强烈要求儿子回来,就是为了能在仅剩不多的时日里一家人团圆。可骆父也明白,儿子的青春和年华也只有一次,与其用亲情捆绑住,不如让儿子展翅高飞。 老两口几乎花光了家中存款和亲朋好友的借款,实在没辙时才打算开口向骆东要钱。 因为在他们的认识里,骆东一直说自己挣了点钱、发展也越来越顺利,应该有能力支付一小部分医疗费。 骆东只觉得天都塌了。好几次他都在江边徘徊,清醒过来又忍不住扇懦弱的自己一巴掌。 他把节约攒下来、原本打算用在系统学习表演的三万块钱交给父母,硬着头皮悄悄试镜的同时又一天打三份零工来维持开销。 事已至此,把真相告诉爸妈又能如何呢?只会徒增老人家的烦恼,所以面对妈妈的疑问,他实在无法回答。 “现在我不求公司能主动为我们做什么,我只求向经理,你能放我们去接点私活挣钱,让我能活得像个人。” 一长串的心声吐露到最后,骆东近乎是哽咽到结尾。 这段时间要不是从公园捡回来的流浪猫蛋黄派陪在自己身边,他估计也撑不下去了。 “......”向蕾彻底沉默了。再开口时,她觉得喉咙阵阵发紧: “骆东,你提出的要求我做不到。” 果然。 她和那群吸血的资本家又有什么不同?抱着侥幸幻想的自己也太可笑了。 “但我能为你做的,远远不止于此。”紧接着,向蕾的下一句话猝不及防的闯进耳朵、直达心里: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我不是一个会说漂亮话的人,更不会盲目的安慰你,因为你所面临的困难,即便我再如何共情,也体会不到当事人万分之一的痛苦。” “你是追梦的人,而我恰巧,是一个敢承诺的Dream maker。” ----- 素霓生似乎在听到了呼啸的风声,是暴雨前夕很不妙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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