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玉华地位高,与她一桌的都是同级别的大佬们,事多人忙,眼下只有她一人在位置上。 至于陈明,二人年轻时共演的电影作品分别成就了彼此第一个影帝、影后,此后更是延续了几十年的友情。 对方就势坐在黎玉华身边,回应道:“我只负责评审会工作,其他的就让年轻人多操心吧。” 多年老友,他一眼就看出对方心情不佳,直接问道: “你瞧你心事重重的模样,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会泼人一身酒的黎玉华吗?” 她闻言眼里漾出笑意,皱纹舒展开来。 记得有一回在应酬的场合,制片公司的老板想借着酒意吃她豆腐,自己当初年轻气盛二话不说把对方浇成了个落汤鸡。 “就你总记得这些事儿,还得说我多少年。” 陈明见她情绪上升了些,敛了敛笑容,低声说道:“是为了你那侄女吧?” 黎玉华笑容一僵,无意识地转动小拇指的钻戒。 她这辈子没有结婚,家里所有小辈中最疼爱黎彤彤。 眼看侄女非要干这一行,黎玉华只得用自己所能动用的资源为对方铺路。 这届金鹿奖相当于仅有一次隆重的初亮相,对黎彤彤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起点。黎玉华已经很久不出席红毯了,但为了侄女能借到品牌的衣服,她不得不重新上阵。 但精心的准备和周全的计划,却只激起了小小的水花。 看着憋着一口气的侄女,黎玉华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 见她不应,陈明顾自继续:“我记得她入围了最佳新人演员。电影我也看过了,稚嫩但有灵气,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不走歪不走偏,能成器。” “可是阿华,你扪心自问,能入围奖项,有几分是靠她自己,又有几分是依仗了你?” 被最了解自己的人戳心窝子往往是最疼的。 黎玉华想说些什么例如黎彤彤拍戏的时候摔了马差点骨折或者是在剧组拍满了三个月没一天请假之类的话,来反驳对方。 可她张着嘴,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清楚,黎彤彤经历的,不过是每一个敬业女演员的日常。 “我知道你私下找了老董他们说情。” 老董是评审会副主任,同样是电影圈子里有名的制片人,人脉极广。 “这事儿能传到我这儿,就总有一天传遍圈子。我听到的时候挺纳闷,怎么个小丫头片子能让你不顾这么多年攒的好名声,走人情世故的路子。” 后来他稍一打听,才知道黎彤彤是黎家人的掌上明珠,也才缓过神来明白自己老友为什么如此反常。 别人不清楚,但陈明了解黎玉华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拧不过弯。 黎玉华演员生涯顺风顺水,但是在感情路上很是坎坷。 有过几个不错的对象,但因事业的缘故失诸交臂。唯一可能会定终身的人,却在去接黎玉华航班的路上出了车祸。 后来的岁月,也再没见过老友明媚的笑过。 陈明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 “阿华,所谓当局者迷。假设今天彤彤是靠你的游说拿到了奖,那就是我们这些工作上的前辈、生活里的长辈,在告诉她,只要她想要,一切都会不费吹灰之力的送到手里。” “你对作品的敬畏和你作为演员的自尊,还有坚守几十年对行业的热爱,都会因为这一次的出格而消失殆尽。对彤彤而言,黎玉华侄女的标签将会一直标记着她的演员生涯,压得她抬不起头。” “而你,”陈明双唇颤抖,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句句痛心:“我不会也不能让你守了一辈子身为演员的荣誉和骄傲,临了到头被你自己毁掉!” 台上笙歌鼎沸,台下人声嚣嚣。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目标。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刻二人都不是演员们遥望的高山,而只是两位阅尽千帆的疲惫人生客。 黎玉华彻底沉默下来,陈明亦不言语。 良久,她终是缓缓靠口,带着只有彼此听得懂的自嘲: “打小我就讨厌你这一点,太聪明太理智,谁在你身边都跟傻子似的。没曾想,活了几十岁,这回我真成傻子了。” “和彤彤一齐入围的电影我都看过了。其实看第一遍我就知道评委会这帮人会把票投给谁。那小姑娘骨子里的那种韧,表演的张力,都太难忽略。” 陈明静静听着,他明白对方说的是谁。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彤彤怎么办?” 黎玉华此时竟有些不敢望向黎彤彤,无能为力的压抑感重新绕在心头:“是我想岔了。即使是你、老董都站在我这边,我黎玉华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她抬头盯着老友,深深吐了一口气:“多谢,阻止我一错再错。阿明,是不是人老了就真的变得软弱?” 陈明眼眸里都是她,温声安慰道:“你啊,关心则乱。知错能认,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阿华。” 二人对视良久,旋即会心一笑。 有些话不必多说,老友自会知道温度。 “所以,你也把票投给她了是吗?” 陈明眼眸幽深,没有正面回答黎玉华的提问。 “别说,她表演中的倔,还真让我想起了某个人。” “谁?” “猜去吧,打死我都不说。”
第274章 致胜,薛真。 按金鹿奖往年流程, 中国电影家协会颁发终身成就荣誉称号后即将进入主竞赛单元的颁奖。 同一奖项提名者们是各自与入围电影团队坐在一起。 《致胜》的制片人兰懿看上去甚至比薛真多紧张些。 “懿姐,你这弄得我也开始焦虑了。” 江通推了推眼镜,从齿缝中挤出话:“放轻松, 不然镜头转过来拍到我们这桌, 所有人都发现你在打抖。” “你懂什么, 这关系到我下部电影的招商。”兰懿不动声色白了他一眼。 二人合作多年,她也知道好友是在提醒自己。 《致胜》在本届金鹿奖主竞赛单元获得年度最佳新人、年度新锐制片人与最佳导演奖。 新锐制片人的头衔, 在大众眼里并不是什么家喻户晓大奖级别的荣誉, 但对于业内而言, 新锐制片是行业的风向标, 几乎每一年最佳影片的制片都曾经获得过这个奖。 制片行业的生态是老带新、师带徒,抱团现象极为严重, 相当注重背景条件,所以新锐制片往往是被同一个公司主推的不同制片人包揽。 兰懿从入行来也按照惯例拜师, 慢慢积攒经验与人脉。 从第五年起,师傅就把所有制片工作交给她完成,从立项、拍摄到宣发、分成,她咬着牙扛起大任;到第九年,连竞争对手都问兰懿, 你都已经扯大旗自己干了五部电影,怎么署名还是你师傅? 她不是没向师傅提过这个意愿,但对方每次都说“你要不是我的徒弟谁会给你这么多方便?”“作为女性,在制片行业本就式弱, 走都不稳还想着跑起来”的理由打发兰懿。 当忍耐超过了限度,反抗则成唯一的求生之道。 再又一次被师傅窃去制片署名后, 兰懿忍无可忍,直接向中国电影制片协会举报对方不正当职业行为。 那些成天煽动她对抗的人齐齐熄声如哑炮, 往日业内好在背地里嘲笑兰懿做大事连点委屈都受不住。 幸好多年工作积攒下的好人缘给了她翻身的资本。她灰头土脸顶着各种不看好的眼光,跑了两年拉来一亿五千的投资,孤注一掷的拍了《致胜》。 连她自己回头审视一路走来的风波也感觉触目惊心,《致胜》于她是悬崖边上最后一道屏障,失败则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好在电影抗住了,她也抗住了。 “别紧张,兰制片。”一只手握住了她,试图把掌心的温暖传递过来:“这个奖非你莫属。蕾姐也说你获奖的几率非常大,至少在票房这一块有绝对优势。” 兰懿拍拍薛真,迎上对方关切的眼神,紧绷的精神稍微松了松。 她在内心哀叹一声感觉自己竟还不如薛真淡定,得失心太强会让人面目可憎。 今晚对于小薛来说同样非常重要,但是她只顾着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相较之下江通的心态放松得让人嫉妒的程度。 他清楚自己能得到最佳导演的提名纯属是因为票房亮眼的原因,相对于其他入围的导演,江通的资历经验和水平在他们面前还有非常多的进步空间。 所以他对奖项不抱任何希望,纯粹是跟着剧组刷脸来了。 “哎要开始了。” 他见到礼仪小姐捧着奖杯候场,舞台的灯光也开始变换后提醒道: “第一个要颁的就是最佳新人演员。” ※※※ “破WiFi,还好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张咪吐槽道。 虽然只有可怜的480p画质,但页面终于流畅不卡顿了。 头等舱里只有张咪的座位亮着显眼的蓝光。 潘佳琪凑身过来,两人就着手机屏幕收看实时直播。 画面上,颁奖嘉宾在舞台上介绍入围的影片。 [大家晚上好。很荣幸能给我机会颁发年度新人演员这项荣誉。] 开奖艺人正是上一届获得相同奖项的男演员涂鹏。 获奖之后他势头大涨,今年搭档知名导演入围了最佳男配角。 “这个奖对演员来说意义太特殊了,毕竟这辈子有且只有一次机会去争取。”潘佳琪感叹道。 同为演员,她更能理解共情候选人们的心情。在这个时刻,估计再怎么克制着也很难不生出激荡的情绪,哪怕薛真比同龄人成熟稳重许多,现在应该也很紧—— 啊? 潘佳琪惊愕地张了张嘴。 薛真与怯场、紧张的状态,不能说是完全符合,可以说是毫无关联。 “向蕾难道还给她做特训了?”张咪不可思议。 不过也像她能干出来的事。 摄影机早早对准了五位候选人,放大表情。 其他人或者是不自然的假笑盖不住真实的紧张,要不是强行装淡定但整张脸崩得微微抽动。 只有薛真,仿佛与她无关似的,专注看向舞台,甚至还有余力朝快怼到脸上的摄像机微笑打招呼,精神状态遥遥领先其他候选人几个版本。 至于是不是向蕾特意训练了薛真,张咪倒是想对了方向,但算错方法。 向蕾的确给薛真所谓的“特训”,只不过不是对薛真在颁奖典礼上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作了的精心设计和无数次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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