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后来。 后来,诗怀孕了。 年少的夫妻对这个孩子满怀期待。他们原本就已经足够幸福,而这个到来的孩子更是为幸福增添了一层全新的光彩。 这个孩子要在期待和爱之中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缘一向山下的人们打听了孩子最喜欢的玩具,用柴刀一点一点做出婴儿的床,婴儿可能会喜欢的玩具,还有他们对未来的希冀。 * 灶门家的女孩长的很快,比想象之中更快,没过多久就已经能够站起来,甚至说两个简单的词语。 这让缘一想起离去的月生,她的个子长的仿佛也非常快。好像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个头就往上窜了一窜。 她仍然很喜欢粘着缘一,更喜欢和父亲炭吉玩举高高的游戏。有一日她跌跌撞撞拉住了缘一的袖子,稚嫩的声音说: “抱……抱抱。” 炭吉也向他请求:“如果是您的话,一定可以把她举的更高的。” 缘一便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将双手放在孩子的腋下,很轻易的将女孩高高举起。 小女孩开心的在半空挥舞着手臂,快乐的笑着,天真无邪。 秋日的阳光落在身上,缘一的明澈的眼睛倒映着这个孩子笑容,眼泪忽然滚落出来。 他弯下腰,将这个孩子抱在怀中。 树叶长了又落,落了又长,已经循环往复许多次。曾经鲜妍的面孔早已不再如初。 细密的回忆织成一张美梦的网,他在这一刹那突兀而毫无征兆的从美梦之中走出。 于是陈旧的伤疤平摊在眼前。 那个被爱也被期待着的孩子根本没能降生,他的妻子和孩子此生不会再归来,二十五岁的缘一没有死去,他终将独自淌过漫长的河流。 断线的风筝,断线的风筝。 风筝的线仍然缠绕在那只手上,只是那只手再也无力握紧,再也不能牵着他漫山遍野的跑,再也不能抚摸聚集过来的小动物头顶柔软的绒毛。 继国缘一泣不成声。 近在咫尺的幸福早已破碎,身边的家人随风远去。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故事的终局之后,竟然还有如此漫长的时光要渡过。 不大声欢笑不代表不开心,不会嚎啕大哭也不代表不拥有悲伤的心情。 混杂的情绪搅拌成一团乱麻,从心里涌向喉咙,变成难以诉说的悲痛孤苦。 ……我好想她。 —— 阳光明亮的几乎有些刺眼,有人摇了摇他的胳膊,缘一有些迷糊的将头从胳膊处抬起来。 长长的柔软卷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缘一有点迷茫,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眼角的泪花。 “怎么了,缘一?”诗歪了歪头,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做噩梦了吗?” 缘一没有用力,脑袋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目光落在恋人干干净净的校服上,然后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好像是。” 诗想了想,伸手摸摸他蜿蜒的胎记,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吓人吗?” 缘一回答:“我不记得了。” 他顿了顿,“感觉,是难过的情感更多一些。” 他轻轻撑起身体,那张很少有波动的脸轻轻搁在诗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诗的手臂放在他的后背,来回抚摸,说:“呼呼,呼呼。噩梦飞走啦。”
第67章 关于买房子的问题, 其实并不多么困难。 月生的年纪虽然还小,但是她执行任务的次数不少,等级也不低。平常情况下, 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要花钱的爱好。 因此她很早很早, 就在自己的银行卡里存下了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 可观到什么程度呢?几年前禅院甚尔结婚,月生给他出的嫁妆是完全是自己的薪水。 镇子上有待出售的住宅不少, 迟琴充当临时监护人, 陪两个孩子跑了好几天看房子。 从地段、格局、装修再到周围的环境和采光, 月生终于挑中了一处非常满意的房子。 这边的镇子算得上景区,因此住宅都不会太差。只不过是月生自己有点微妙的吹毛求疵的心态, 所以多花了一些时间。 住宅距离迟琴家不远, 走路也就区区几分钟的事情。院子里还有一个很新的秋千, 二楼的阳台可以看到半个小镇。 月生当场拍板, 爽快的钱货两清。 她花了一点时间, 把整座房子上上下下全部清理添置了一遍,然后终于觉得可以收手, 当天就坐车回了京都。 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总比古板沉闷的家族好得多, 因此家族里的年轻人们近几年几乎不怎么在家里待着了。 月生刚一进门,一个侍从显然已经恭候多时的迎上来。 月生一看见他,几乎就要摆出一副有些嫌弃的神情, 但是她忍住了,礼貌的收了回去。 禅院润一郎比润二郎的年纪年长很多, 月生知道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只不过他是直毘人的亲卫,因此月生很难对他保持特别和善的脸色。 而且看对方这幅早有准备的脸色, 月生就觉得没什么好事。 禅院润一郎一如既往,谦卑的挑不出任何错处, “大少爷,家主大人有请。” 月生心里有点烦。 老实说,这几年她和直毘人关系都不怎么样,甚至比一开始更差了。 从几年前直毘人对一些事情推波助澜开始,月生就对他非常不爽。后来开始推支线,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她和直毘人就几乎没怎么再见面。 双方都清楚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父女感情,但有的事情还是不得不见面谈一谈。 月生神色很冷淡的跟着润一郎去了。 仔细一看,禅院直毘人这两年似乎更老了一些。一进屋子,月生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不由得抬手捂住鼻子,道:“再喝下去,说不定就哪天你就猝死了。” 禅院润一郎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退了出去,“唰”一声拉上门。 白天的阳光被纸门刮去一层,整个屋子里顿时黑暗了起来。浓烈的酒味没有抒发的通风口,几乎有些呛人了。 月生不喜欢这种气息,从小到大她都非常明确的表示了自己对酒味的反感。然而就像她不会因为直毘人改变自己,直毘人也不会因为她改变他自己。 于是月生没什么表情的去挨个儿打开了所有的窗户。 禅院直毘人眯了眯眼睛,缓缓的合上了酒壶。 这个酒壶他已经用了许多年了,到现在也没有换过。他看着外面晴朗的天气,道:“你还真是会给我找事情做。” 月生把坐垫拖出来坐下,彬彬有礼的道:“不用谢我,应该的。” 直毘人被她气乐了,“几年没正式打过照面,脸皮厚了不少。不过我没想到,你还真把加茂家的小女孩儿拐走了?” “我看你是真的老了。”月生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说话都糊涂了。那是琰自己的决定,我充其量只是陪她跑了一趟而已。怎么,连你也开始相信那些似是而非的谣言了?” 禅院直毘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他的长子,不,他的长女。 十多年前这个孩子降生的时候,禅院直毘人立刻就感受到她身上那与生俱来的优秀咒力,因此他下了这样一个决定。他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将这个孩子打磨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没有失败,但很遗憾,也不算成功。 月生身上的个性总是过于鲜明,鲜明的在整个禅院家,乃至咒术界都格格不入。直毘人偶尔会想,一张本该由环境和教育涂抹的白纸,究竟为什么还能秉持自己明确的想法。 又或许因为她本身正是一个女孩儿,所以直毘人代表他的阶级,向这个孩子所展现的所有利益,都不能够打动她,反而使她从心底感到毛骨悚然和抗拒。 因此他们总是不能够相互理解和共情的,就像直毘人选择了和老一辈们一样的路,去固守昨日的辉煌。 而年轻人总是有更多自己的想法的。 禅院直毘人没有提加茂家的事情,如今实力大减的加茂家已经算不上什么麻烦。因此,他只是问:“我听说你给自己买了一个住处?” “家。”月生纠正他的词汇,难得在这个并不顺眼的人面前留出一点笑容,乃至与顾盼生辉的期待来,“那里会变成我的家的。” “你要带百合子和雪惠走。”禅院直毘人很笃定的道,“你这次,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月生将手伸进了她身后浓稠的影子里。 一把蔓延着赤红裂纹的乌黑咒具被她捞了出来,月生很平静的问他:“你要阻止我吗?” 禅院直毘人打量着她:“雪惠至今未婚,但百合子是我的妻子。” 月生道:“可以不是。当然,如果你不接受分居,我想妈妈会接受丧偶的。” 禅院直毘人难得的被气笑了:“你的确成长的很快,月生。倘若你真的是个儿子,我会以你为豪的。但你才十二岁,你才调伏了多少式神?你的剑术又能到什么样的境界?仅仅凭着你这幅小小的身体,你真的觉得你能杀死我,杀死你的父亲?” “我们可以不必太早走到这个地步,但那要看你愿不愿意。”月生不紧不慢的从坐的位置上站起身,乌黑的剑鞘抵在地面上,她歪了歪头,神态露出一种孩子的天真,“这段时期,我也不是没有感悟的。我确实发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以前的我确实太畏手畏脚了。” “很多事情,如果只是一味忍耐,而不去尝试,那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呢?” 这番话所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在直毘人来看是相当狂妄,乃至于愚蠢的。区区这样一个孩子,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要站在整个禅院家的对面。 系统在月生的脑海里狂拉警报:【宿主,你真的准备好了?这种时候就挑战禅院直毘人未免也太早了!就算你天赋拉满,可你们俩终究差了几十年啊!你有多少把握?!】 月生没有抽出空来去回复它。 她的左手按在乌黑的剑鞘上,而右手却已经握住剑柄。这几年她的确在认真的修习剑术,但这并不代表她松懈了对于咒力的锻炼。 她也的确发誓绝不将呼吸剑术指向人类,和这并不代表呼吸法不能为她带来分毫的增益。 以及。 直毘人的肌肉没有任何紧绷的现象。 换而言之,他直到现在也没打算动手。 直毘人深深的看着她:“你知道你姓禅院。” “我可以舍弃这个姓氏。”月生平静的回答,“父亲,不,家主。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情义可以讲的,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一点。” “我的确和你没有感情,甚至称得上是讨厌你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对你没有丝毫的了解。”月生堪称平和的看着他,明明直毘人的个头比她高得多,但月生却仿佛已经无视了这种姿态上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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