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算高大的老人弯着腰,耐心的听完小孙子有点磕巴的讲完前因后果,这个年纪的孩子讲话还不是很顺畅,但他却很耐心。听完之后指了指屋子里,道:“你去玩玩具吧。” 虎杖悠仁“噢”了一声,低下头从口袋里掏掏,献宝似的把自己口袋里月生送给他的糖果送给爷爷,然后哒哒哒跑去里屋玩小车了。 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儿子和儿媳妇的意外死亡对他打击很大,仿佛头发也一夜之间白了许多。但好在还留下一个小孙子,能让他疲惫的心留下几分宽慰。 月生坦然接受他的打量,轻轻歪了一下头。她知道自己这种贸然找上门的情况,是无法轻易取得这个老人的信任的。 然而老人只是平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就让开了身体:“请进来吧。” 月生道:“冒昧打扰,失礼了。我是禅院月生。” 虎杖倭助转身去倒茶:“你看起来还在读书。” 月生道:“是,读高一。” “比我想象中年轻的多。” 一杯茶被推到月生的面前来,老人停止了脊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她。 半晌,就在月生盘算着如何开口的时候,虎杖倭助沉声道:“你是为了我那个儿媳妇来的?” 月生眨了一下眼睛,坦然承认:“是的。我听说,您的儿媳妇虎杖香织夫人,在怀孕分娩之前,曾经出过一场车祸?” 虎杖倭助往里屋看了一眼。 穿过半个屋子的空间,他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地上,自娱自乐的玩着一辆玩具车,嘴里还发出“咻咻”的声音,给车辆配音。 小朋友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虎杖倭助缓缓的站起身来,道:“我们到外面谈这件事吧。” 虎杖悠仁的年纪还太小了,他未必能够听懂年长些的人们究竟在谈论什么话题。虎杖倭助自己对这件事情尚且讳莫如深,哪怕孙子什么都不懂,他也不想在他面前提及这件事。 禅院月生默不作声的又跟着他出去,小小的院落里种着一棵树,虎杖倭助就站在那棵树前,平静的看着粗糙的树干。 “我一直猜测也许有人会来。原本我打算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但你是悠仁带回来的,也许这可以算得上命运。”他说,“尽管他还太小太小,但我知道,悠仁的直觉总是准确的。你是怀抱着善意还是怀抱着恶意来的?” “我的杀意并不指向孩子。” “那就是指向我那个不知所踪的‘儿媳妇’了。” 虎杖倭助仍然出神的注视着树干,“我的儿子死后,我后悔过很多次,当初不应该放任他一意孤行的。欺骗自己的代价他品尝到了,我也品尝到了。而这份苦果也终将延续在悠仁的身上,我很后悔。” “你刚才问我,香织分娩之前是不是出过车祸。是的,她当时送进医院抢救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脉搏了。”虎杖倭助平静的道,“她死了。她当时眼睛睁着,车祸伤及了头部,我确定,她死了。” “但她仍然送进了抢救室,很快,就像是一场鬼神赐予的奇迹般的,她又活了过来。但我想这一切需要代价,车祸过后,她额头上留下的缝合线就是。” 虎杖倭助粗糙的手掌拂过粗糙的树皮,如同两颗老树相互依偎,他仍然没有回过头,今天将这个曾经想带进坟墓的秘密讲出究竟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他无法预料。 “但活过来的并不是香织。”这个老人有些出神,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明明记忆、生活习惯和各种各样的小细节都没有出错,但是我能感觉到,活过来的不是我的儿媳妇。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日常的生活和舞台上的表演怎么可能完全一样?生活在真实中的人看着无时无刻不在表演的演员,只会觉得恐怖吧?“” “香织真正的死掉了,而寄宿在她身体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月生出声道:“悠仁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也许知道,也许他更愿意欺骗自己。”虎杖倭助的按在树皮上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自愿踏入谎言的漩涡,欺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的主意,但我因为畏惧那具皮囊之下的怪物,放纵了他将自己骗了过去,最终酿成了惨剧。我老了,也许没有多少年好活了,但我唯一担忧的,只有悠仁的未来。” 额头有缝合线的香织毫无疑问是假的,但她几乎毫无破绽。虎杖倭助在无法言明的日常当中却察觉了那渗入角落的恐怖。这场度日如年的煎熬终于在香织宣告死亡的那一刻结束。 但他知道香织没有真的死去,她只是更换了躯壳。 而悠仁的父亲——他的儿子,和他真正的儿媳,他们都切切实实的死去了。 月生慢慢的向前走,和这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并肩,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这样晴朗的天气,没有一丝云。但一种诡异的冰凉却渗透在边边角角,无处可躲。 “她——那个东西,还会回来吗?”虎杖倭助像是在问月生,又像是冥冥之中在向着谁祷告祈求。 月生眨了一下眼睛,仰头看着天,道:“也许噢。” 【你说的话好冰凉啊。】系统说,【给老人的伤痛雪上加霜。】 月生在心里冲它撇嘴,心想我要是说不会回来,有谁会相信吗? 脑花君来历不明,行为不明,目的不明。不过月生还是很好奇那东西究竟有没有性别,是男是女。不,无论是男是女,到底都为什么要来生孩子……啊。 月生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当中。 怎么个事,岛国人口老龄化这件事传播范围已经广到不明物种都听闻了这件事,来勤勤恳恳为岛国出生率做贡献吗? 【太地狱了!】系统的机械音发出高音,它谴责道,【这个想法真是太地狱了!脑洞可以接地气,但是不要接地府!】 哦……好吧,对不起。 月生老老实实的在心里道歉,回过头的时候,很平和的注视着虎杖倭助,目光温柔的几乎不可思议。 “事实上,我想我能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月生平静的道,声音像是春日里静静流淌的溪水,“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 对于将要做的事情,月生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是做事情嘛,先做了再说。就像她来的时候也不是很确定车祸之后的虎杖香织究竟是不是不明生物脑花酱,先来了再说。 月生第二次来的时候表现的就没有那么“普通人”了,她是背着自己的剑袋来的,手上还提着许多的袋子。 虎杖悠仁对于这个年长且愿意陪他玩的大姐姐显然很有好感,更不要说月生第二次来的时候给他带了零食、玩具,还陪他玩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小车。 等到月生坐车回兵库之前虎杖倭助还抱着孙子一起去送了,临走之前月生笑眯眯的捏捏悠仁小朋友的小手,然后对着虎杖倭助道:“关于我说的事情,希望您可以认真考虑。” 虎杖倭助点头,他仍然有些疲惫。家人的离世加速了他的衰老,这种衰老又从他佝偻着的腰背流露出来。 “谢谢。”他说。 月生点头,转身上了车。车轮划过轨道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 虎杖倭助抱着孙子回了家,一路上,孩子的目光总是随时被路边各种各样新鲜的东西所吸引,但这种吸引却并不足以改变虎杖悠仁乖巧懂事的本质。 他还只是小小的一只,却能够察觉的爷爷总是很疲惫,因此也有意识的懂事起来。 这使得虎杖倭助很省心,非常省心。但很多时候老爷子其实期盼着孩子能够活泼一点,每当这个时候,这孩子又仿佛有读心术一般,总能恰当的做点活泼开朗的举动,像一头精力充沛的小老虎。 可爱的小老虎。 所以哪怕对生下他的母亲心存恐惧,虎杖倭助仍然认真养育这个孩子。 “爷爷。”小老虎摇头晃脑,“阿月姐姐还会来吗?” “有空的话,会来的。”虎杖倭助揉了揉他的脑袋,“她在读高中,明天要上课。周末有空的时候,会来的。” 小老虎于是“噢”了一声,发出崇拜的声音:“高中啊……我也想读高中。高中好厉害。” “你以后也会读高中的,只是要等很长时间。” “等多久呢?” “等你比我还高的时候。” 这孩子接着就挣扎着从爷爷的怀抱里下来,站在地面上,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有点泄气:“还差好远哦。我现在跟爷爷的身高差好多。” 虎杖倭助忍不住笑,拍拍孙子的脑壳,他忽然说,“那,让你到阿月姐姐那里去的话,你愿不愿意?” “唉?”小朋友的眼睛像灯泡一样被点亮了,有点迫不及待的问:“我可以去阿月姐姐那里吗?” “可以。”虎杖倭助近乎从容的告诉他,“去她那里,她会保护你的。” 虎杖悠仁眨巴眨巴眼睛:“那,爷爷呢?” 虎杖倭助蹲下身来,粗糙的掌心按在孩子的头顶。 他注视着这个孩子纯粹的、明亮无暇的眼睛,喉咙里快要溢出叹息的声音。 “回家吧。” 夕阳血红的光铺在地面之上。今天的余晖比往日更加鲜艳,明晃晃的照在人的身上,像野兽的血盆大口。 不速之客的到访是在周一的傍晚,虎杖倭助看到那条额头上的缝合线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大石落地的踏实感。 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沉沉的落下,老人沉默不语的注视他,而年轻的男人的掀开兜帽,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来。 她……不,他变了。 难说他究竟又在重新扮演着谁的人生,但也许是刻意的展现,虎杖倭助看见了香织的影子。 说话时停顿转折的语气,站立时的小动作,全部都属于香织。 但这个人变的不止是躯壳。他额头的缝合线不再像虎杖香织一样是完美的医学痕迹。他的手指微不可查的有些颤抖,而缝合线的边角溢出点点烧伤一般的痕迹。 “好久不见了——”他缓声说话,语气柔和,“我听说,你要把我的儿子,交给禅院家的女孩儿?” 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从喉咙里蔓延上来,虎杖倭助的额头青筋暴起。 而笼罩在黑暗之中的罪魁祸首却轻笑起来,“这我可不能同意。有人为了得到这个孩子,付给我很大的代价,我才乐意来造出这个孩子——当然了,也有我自己的考量就是了。我本来以为你能很好的替我抚养这个孩子,谁知道你有这样多自己的想法?唉……真是没办法。” 黑暗里,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轻声道,“早知道全灭口了。放在孤儿院也不是不行,不过没关系,现在改变决定也不迟……交给禅院家的女孩儿可绝对不行,她坏了我一次事情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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