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有察哥送你离开,你不会死的。”李乾顺有气无力地辩解。 “……是。”曹贤妃应了声,旁的终究无话可说。 究竟是送曹贤妃去宋国,还是送到金人手中?从宫中接出一顶小轿的晋王李察哥遵循着国主李乾顺的意思,从东面出了城门。 但他不打算送曹贤妃到宋国,因为一旦消息走漏,大夏就会遭到来自金国的灭顶之灾。从东门走,不过是国主最后给曹贤妃一点慰藉罢了。曹贤妃如果要怨恨,就怨恨他晋王李察哥吧。是他违背国主的意愿,出卖了她。 当李察哥的人调头,将轿辇送到金军大营前,当着金军的面掀开帘子时见到的竟是妃嫔打扮的女子已经服毒身亡的尸体。 见到是一具尸体,原本很有些期待的金军将领们纷纷失望极了,金军都元帅完颜宗翰更是愤怒不已,表示虽然曹贤妃畏罪自尽,但二王子李仁孝还没有伏法,金军绝不退兵。 西夏君臣大惊,国主李乾顺更是痛心悔恨,可此时悔恨还有什么用?金人在兴庆府周边大肆烧杀掳掠,抢掠战马和武器充实军队,将兴庆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他们除了坚持守城,等待四方军司来勤王之外,竟毫无其他办法。 “如果我早做决断,以河套换取宋军援助,事情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不可收拾。”李乾顺悔恨不已,唯一的儿子与河套相比,当然是儿子更重要。 “谁又能知晓金国反复无常,两国已经联姻,竟仍不留情面。”国相梁乙逋也后悔看错了形式,将金国当成了辽国,“为今之计,要么按照金人的要求交出二太子,要么……” “殊死决战!”李乾顺咬牙道,“金人志在亡我夏国,决不能把仁孝交给金人!” 当日,国主李乾顺仿照当年宋钦宗发布檄文,痛斥金人无义,召令西夏各军司全力勤王。 眼看西夏的态度强硬,看似反应了过来,完颜宗翰也不装了,正式发起灭夏之战。 完颜宗翰与完颜宗辅兵分两路,一路全力攻打兴庆府,一路在东西两面设置屏障阻拦各路军司兵马来援。 此时此刻,一个乞丐打扮的瘦弱身影正混在逃亡的流民当中,朝着宋夏边境艰难前行。 乞丐蓬头垢面之下,是两只充满绝望而有拥有无限求生欲的眼眸,竟是已经死去的西夏曹贤妃,她使婢女代替自己被送往金营,自己则乔装混在流民中趁着金军没有围城事,逃离兴庆府。 我要活着,决不可以死。 宋军会为我出兵!曹鸢坚定地告诉自己,因为我还有归义军做筹码,还有我自己做筹码。 第134章 道义之上还有道义 退无可退 西北边军早就得到了金人大举入侵西夏的消息,刘琦和种师道各部分别在太原府、延安府、兰州等地调兵协防,避免金人从西夏攻宋。 朝廷对此亦有讨论,是否应该出兵援夏,还是趁火打劫,与金军一起瓜分西夏?从利益的角度来说,当然是趁机占回河套地区,对大宋来说是最简单直接的优解。但从道义的角度来说,这是个坏主意。朝堂上免不了因此升起了新一轮的辩论。 “西夏与我们素来有怨,河套本是中原之重地,被西夏占据多年,合盖还给我们。臣认为应当借此机会收复河套。”有人如此说道。 持反对意见的人说:“若趁金人入侵西夏落井下石,岂不与金人亢壑一气,失去了道义?臣以为取天下者,当占大义。否则遗患无穷。” “当年太上皇为收复燕云十六州,弃澶渊之盟而寻求金国相助,放弃道义寻求而来的金人亦不遵循道义,这才有了后来的祸事。如果我们看清谁才是真正无道的人,支援辽国而对抗金人,或许可以使辽国成为大宋的屏障,互利互惠。” “哼,按你这么说,那祖宗留下的燕云十六州就永远不要了?现在西夏自顾不暇,正是出兵的大好时机,错过了此回,几时才能收复河套?” “无论如何,金人残暴无道不可为谋。” “当年金人南下时,西夏亦趁我大宋不备,入侵我西北边境,如今咱们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西夏乃边陲小国,只知圣人之言的皮毛,胸怀狭隘,格局不足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宋乃天朝上国,岂能自甘堕落,学小国之狭隘。” “迂腐!拿回河套,西夏覆灭,还有什么可狭隘的?天下谁人会为一个灭亡的小国书写道义?” “唯利是图的狭隘风气不可开,一旦开此先河,后人有样学样,便会彻底带坏人心,遗祸子孙后代。” “……你迂腐!” “……你狭隘!” “你迂腐!” “你狭隘!” …… 眼看着朝堂中的辩论逐渐走向人身攻击,赵芫无奈地扶额,制止他们继续下去:“诸位相公,先暂停一下。” 吵架的众臣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看向赵官家。 “诸位,就没有既有道义又得实利的办法吗?”赵芫温和地说道。 李纲拱手:“官家,若西夏主动求援,以利相邀大宋出兵,自然不必落下口实。” 问题是西夏没有进行求援,而且金人侵夏亦有正当理由,虽然理由一听就很扯蛋,但好歹也是可以扯的。说到底两国现在是姻亲关系,其中一方不出声,外人怎好插手。 “西夏受我朝册封,可否依据此理出兵?”赵芫问道。 李纲:“可以,但依此理出兵,我国朝难得实利。” 大哥帮小弟出头,天经地义。但如果小弟不识相,事后不懂献上孝敬,大哥和白出力有什么分别。 大宋的国力亦是万万百姓供养出来的,岂能平白为他人消耗? 一时间众人皆陷入了为难当中,好处肯定得要的,兵也得出的,怎样两全其美呢? 人群里站在户部末尾不起眼位置的张俊眼见会议陷入僵局,终于忍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出列拱手道:“官家,依臣所见,金人的胃口在于整个西夏。如今我国朝尚在议论是否出兵,金人说不定已经打入兴庆府,活捉西夏国主。” 御史中丞徐斯朗斜眼看向张俊,“西夏御守之道从于中原,不至于短时间被金人攻破吧。” “御史中丞的推测有道理,但没有必要。”张俊微微一笑,“臣认为,只需我大宋觉得兴庆府被金人攻破了,就可以出兵相援。这难道不是道义吗?” “这……”徐斯朗愣了下,再问,“那河套之地又该如何?” 闻言,张俊更加胸有成竹:“这有何难,将金人赶出河套走廊后,我大宋直接驻兵在河套,保护西夏不再受金人侵扰。道义之上还有道义,很合理。” 众人:“……”可以是可以,但是好像有点无耻。 张俊:我还有更无耻的没提出来呢。 “事急从权,先按照张相公的方法来。”赵芫拍板。要道义有道义,要实际利益有实际利益,还犹豫什么呢?犹豫容易败北,说不定西夏真的会一不小心被金国吃干抹净,到时候那边内乱四起,自立的自立,降金的降金,再出兵难以得到本地人的支持。 “先礼后兵,先派个使者过去讲和,金军如果坚持不退,咱们就发兵!”兵部尚书沉声道。 “臣愿使夏。”韩离素拱手道。 赵芫颔首,认为韩离素是很好的人选,“朕派杨沂中陪同你前往。” 底下提出建设性意见的张俊眼巴巴地望着,见赵芫没有继续加派人手的意思,连忙拱手请命:“官家,臣亦愿前往,臣在西夏布置的线人遍布大小城镇,说实在的,杨总管恐怕不如臣。” 为了立功,他可谓削尖脑袋使出了浑身解数。上回错过了官家抗金,已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回西夏之乱,说不得就要开疆拓土,他怎能继续错过。 收复燕云十六州错过了,若河套走廊再错过,此生他张俊还有什么指望?收复失地可以封王,在户部可以? 张俊说的也有道理,官方经办商行,赚钱之外,为的不就是战时能发挥情报作用,赵官家于是应允。张俊顿时大喜过望,连连拱手称是,又向韩离素拱手,“韩相公放心,有小臣在,此行您的安全无虞。” 韩离素颔首接了他的示好,对能把无耻粉饰得如此清新脱俗,此人是个人才。 朝堂之上思维敏捷的人多的是,但谁愿意让自己成为当众提出无耻建议的那个人呢?一旦在官家心中留下此印象,以后想纠正过来,便难上加难。假如日后再有需要无耻的场合,大家都指望你一个人出来展示无耻,你当如何?是继续无耻呢,还是不无耻呢? 要知道政治形象和政治生命,亦息息相关。 五月,韩离素、杨沂中、张俊出使西夏。 第135章 汉使既至,动刀试试? 金军大营的门前矗着一排木刺,每根的顶端都悬挂着四五颗头颅,无神地注目金军大营周围的一切事物,和不远处的兴庆府城楼遥遥对望。 这些都是被攻破各个城寨里负隅顽抗、宁死不降的西夏官员和将领的头颅,完颜宗翰令人挂在此处,纯粹是用来震慑恐吓其他西夏人。 而见识过女真骑兵无可匹敌的强悍残忍嗜杀,躲藏在城中的西夏臣民们确实胆怯了。 西夏境内兵民平日亦称得上骁勇善战,可面对女真骑兵,却没有一战之力。这与生活方式习性和思维的改变有着紧密的关联,耽于安逸的人和穷凶极恶的悍匪,平均战力水准根本不可能在一个水平线上。 兴庆府周边的城寨,如今逃的逃,杀的杀,几乎被屠出了一圈无人的地带,烧毁的城寨外的土地因为浸染鲜血而赤红一片。如果不是因为天气渐渐升温,完颜宗翰担心发生瘟疫,祸害金军,下令把杀死的百姓尸体或焚烧、或掩埋起来,此时这一带早就横尸遍野,形同人间炼狱。 城中欲死战欲投降的分歧泾渭分明,害怕的人主张继续赠送金银财宝和女人以满足金军的欲求,愤怒的人主张与金人死战到底、不共戴天。大体来说,投降的主张大于死战的主张。若非李乾顺只有一个儿子,实在舍不得牺牲,他也想向金人下跪求一条生路。 能被赵佶手底下的宋军压着打的西夏军,面对金军来袭,更加如同被砍瓜切菜,败局顺利得不可思议。 刀悬于颈,李乾顺他能怎么办?他只好不断派出使者,前往金营乞和。 对待来使的西夏使臣,完颜宗翰和完颜宗辅像猫逗耗子一样,先做戏表达金国本意不想攻打西夏,现在军队站在西夏的土地上纯属被逼无奈,都怪西夏国主保护不好金国公主。而后表示如果想让他们在大金国的陛下面前为西夏说好话,就得拿出实实在在的诚意来。 多大的诚意算实在的?使臣迷迷糊糊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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