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命王安中为西京同知府事,派遣国子监学正秦桧携金牌圣旨陪同,前往西京大同府宣读旨意。 因为金国的主动让步,西京周边的州县全数归于大宋,东京城的宣召再无阻碍,赵芫没有理由将王安中拒之城外,亦没有不听宣召的藉口。 前来宣旨的秦学正态度十分温和恭敬地说:“武德帝姬实乃我大宋巾帼英雄,今次燕云再无战事,多仰赖于您的英勇,百官无不倾佩敬仰。” “柔福帝姬即将成婚,官家希望武德帝姬能赶在柔福帝姬大婚之日前回到东京城,参加婚礼。” “这是柔福帝姬亲手写给您的信件。” 秦学正从怀里取出赵多福写给赵芫的信,赵芫瞥了眼这位外表风光霁月十分讨人喜欢的年轻官员,意味不明地朝他笑笑,打开信,娟秀纤细的字体叙述了这几年对十娘的思念,以及自己即将与一位韩氏子弟将于二十八腊八日结婚的事,希望赵芫能参加自己的婚礼云云。 新上任的大同府知府王安中揣着手在一旁老神在在地说,“武德帝姬在燕云地区两年来代君巡抚,是时候回京述职了吧。” 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再停留,赵芫合上赵多福的信件,想了想,道:“王知府所言甚是,本帝姬也思念家乡许久,归心似箭,若非被金国二太子阻挠,早就回东京城享福了。” “那就请武德帝姬即刻启程回京,别再耽搁了,叫官家挂念。”王安中耷拉着眼皮不紧不慢地拱手。 “倒也不急于一两天,”温文尔雅的秦学正劝道。 王安中瞥他一眼,“官家数次在朝堂上坦言担忧思念武德帝姬,还是早些启程的好。” “王知府说的是,官家一片慈父之心日月可鉴。”秦学正转过头:“武德帝姬您瞧,咱们是今日走,还是您再休息两日?” 二人一唱一和,将赵官家对武德帝姬的拳拳爱女之心展示在了众人面前,围在后方的岳飞、姚平仲几人显然已经相信了,面露欣慰之色。 “不必多等,今日便回程吧。”赵芫干脆道,“吴俞、魏无双,点清天武军人数,即刻出发。” 当天武军骑兵列阵在所有人面前时,王安中和秦桧面色皆变了变,无他,这支军队身上的杀气太浓郁了,一想到武德帝姬带着两千人在西京征战至今,如今竟要带着这样一支军队回东京城,心说恐怕官家要日夜难以安寝了。 从西京大同府到东京城并未用太长时间,毕竟离柔福帝姬的婚期只剩十数日的时间,赵芫与天武军日夜兼程,倒是赶在了婚礼前抵达。只苦了温文尔雅的秦学正,回到东京时,已经不成人样,被天武军士兵抬着扔到了家门口。 其妻子王氏见到快要昏迷过去的秦学正,大惊失色,怜惜万分,连忙叫人抱着丈夫回家。等问清楚了,才知道乃是武德帝姬故意磋磨人,叫秦桧一起骑马赶路,连日来屁股都没离开过马鞍,将好好的一文质彬彬的柔弱书生折磨得形销骨立不成人形。 王氏大恨,“她以为官家召她回来有什么好果子吃,便看她还能得意几日!” 王氏与秦桧不同,她祖上出过高官,并非平头百姓,只是家族早已没落而已,其拜了位干爹,正是前头那位一心想当异姓王的童大帅。她与年轻俊美的秦学正二人王八看绿豆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秦桧往日许多不对付的同僚,都有王氏一起出谋划策帮忙打压或陷害。可以说两人是臭味相投,天生一对。 这两人并王氏一家子,后来全当了汉奸,可见垃圾分类规则十分之准确。 许久不见,赵多福亦从一个可爱的小萝莉长成了娇憨少女,如今坐在宫中绣着喜帕子,羞涩地与赵芫说话,“我见过一回那韩相公,虽然年纪比我大许多,但人长得年轻,瞧着是位翩翩佳公子。” “前程也好的很,去年当了翰林学士,听姐姐说,迟早要进枢密院的。” 赵芫坐在一旁,直挺挺的,安静听着小姑娘诉说着对另一半的印象。她印象里的赵多福还是个好吃的小萝莉,如今翻过年也才十五岁,赵佶竟然就给她许配了人家。 还是个大了十几岁的老男人。 她的嘴角立刻往下弯,拳头发痒。 面前推过来一碟糖果,赵多福软软的怯怯的声音说:“我记得十娘以前最爱吃糖了。” 抬眼望去,小姑娘那双圆圆的鹿眼睛期盼地看着她,赵芫好似老父亲般无奈叹气,捏了两颗糖,剥去糖衣,一个塞进赵多福嘴里,一个自己叼着舔:“婚后要是受委屈了,就来找我,我帮你揍姓韩的,知道不。” 赵多福扑哧捂着樱桃小嘴笑了,“就知道十娘待我最好了,有你在,我谁都不怕啦。” 赵芫也笑了,伸出手捂住赵多福婴儿肥的脸颊揉来揉去,两人笑作一团。 躲在殿外看了半天的赵构几次三番挺起胸膛,又缩下胸膛,实在鼓不起勇气去找十娘说话,灰溜溜地逃走了。 倒是赵芫回了雀府,听闻守门的殿前司班直提起康王来送了份礼物又走了,精雕细琢的紫檀木盒子里放着根俗不可耐的金簪,底下压了张字条。 【傻子,天子对你很不满!!】 若放在以往,怕是赵构送来的恐吓威胁,但放在如今,赵芫心知赵佶与权臣厌憎忌惮自己,再看字条,倒是对赵构刮目相看,竟然没有夹着尾巴躲起来。 这场柔福帝姬的婚礼,便是赵佶和百官精心为武德帝姬准备的鸿门宴,一面以姐妹婚礼降低她的戒心,一面又以重兵围困西京,生怕她拥兵自重,躲在外头不回来。 赵芫仰面长叹,想必,东京城的几十万禁军早已严阵以待。 当金国主动归还诸州时,她与小郭老师便知,这是个正大光明的阳谋,将赵宋官家的心思拿捏的分毫不差。而她,则没有避让的余地,除非,她想以西京那一万兵马在大宋掀起内乱,引得金军加快南下。 历史,终究难以改变不成? 婚礼当日,新娘柔福帝姬与新郎韩离素携手回府时,守在宴会外的禁军蜂拥包围整座庭院,弓箭手围满了墙头,吓得本坐在席位上的诸位皇子帝姬抱头逃离。 高俅带领着殿前司围拢过来,高声喊: “武德帝姬,快快束手就擒吧!你抗旨不尊、扣押官家天使之事已经查明,欺君之罪证据确凿,现押你入皇城司待审!” 周围的殿前司班直和禁军小心翼翼地围拢上来,仿佛在应对什么凶兽一般,生怕她暴起伤人。 “吴俞在何处?”赵芫喝完玉壶中的果子酒,起身负手站立,“所谓证据确凿,难道是他背叛了本帝姬不成?” 高俅躲在殿前司班直后头,探头探脑:“忠翊郎自然早就招供出一切,官家仁慈,许他戴罪立功亲自押送你进皇城司。” 殿前司中走出一人,垂首慢慢走到赵芫面前,抬起失去了五片指甲盖的右手,佩刀指在昔日主人的面前,“帝姬,请随我入皇城司吧。” 赵芫瞧着这垂首不敢看她的青年,拍拍他的肩膀,“吴俞,你很好。” 话落,年少的帝姬昂首阔步,头也不回地欣然朝庭院外走去,围拢的禁军连连后退。 高俅在后大喊:“快,快跟上!押送武德帝姬!” 第52章 囚禁 灯火通明的大内,赵佶焦虑地在宫殿中来回踱步,终于等来了他想得到的消息。 武德帝姬已受俘。 赵佶连忙问:“她反抗得激烈吗?可有招供出什么?” “并无反抗,武德帝姬见到官家的天兵天将,便自己走入了皇城司,什么话都不曾交代。”高俅抬起头来,神色探询,“官家,可要对武德帝姬用刑?” 皇城司毕竟是个特务机构,刑讯手段不会太温和。 “……”赵佶犹豫起来,倒不是心疼女儿,而是心疼自己在后世的名声。 见状,高俅眼珠子转动,“若武德帝姬拒不认罪,便只能一直关着了。” “欺君之罪,岂是她说不认就不认的!不认就…就永远别想出来!”赵官家立刻恶狠狠地说,“高俅你亲自去提审武德帝姬,将朕的话告诉这逆女!” “官家可要见一见武德帝姬?” “不见!朕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高俅应喏,心中对武德帝姬的处置有了计较。 赵芫如今声名鹊起,朝廷和东京城人人晓得她从女真人手里收复了蔚州、西京,官家也害怕落人口实,即便想治罪,也要借由他人之手。 他高俅本就是赵佶手里的一把刀,得为主人专门干脏的臭的,日后史书上提一笔,也是他高俅亲自问罪了武德帝姬。 武德帝姬被问罪一事,在朝堂上小小引起了一段风波,对于立下功劳的武德帝姬是否抗旨不尊产生了分歧。以王黻、李邦彦等权臣为首的派别坚持认定武德帝姬连续八次拒接官家金牌,抗旨事实不容辩驳。以李纲为首的中立派别则认为事实未曾调查清楚,不能轻易问罪有功之臣。 这个时候,宣旨有功的秦桧作为证人站出来,将自己在西京的所见所闻说出,按照他的形容,武德帝姬在见到赵官家旨意时面露抗拒之色,若非自己和王安中知府以言语相逼,成功拿捏住了对方,恐怕武德帝姬会再一次抗旨不尊。 说实话,秦桧之言并不能作为武德帝姬曾经抗旨八次的直接证据,但这句话足够一个多疑的皇帝下定论的。 御史陈禾出来劝说,“武德帝姬刚刚代君父巡抚,又立战功,若刚回来就被问罪,恐怕会影响燕云地区人心稳定。” “陈御史所言差矣,”总算进入赵官家视野的秦桧激动地反驳,“燕云之地的人心所向乃是官家,是官家派武德帝姬巡抚六州,是官家天威收复了西京,和十一二岁的帝姬关系不大!” 陈禾皱起了眉。 秦桧过去在朝堂上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关注,如今终于找到表现的机会,就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高声道:“武德帝姬恐怕所思所想一如陈御史那般,以为功劳甚大,是以胆敢抗旨不尊,欺君罔上。而且据我观察,武德帝姬还有拥兵自重之嫌,她将西京诸州当成了自己的领地,完全不把官家放在眼里。只这一条罪名,就唯有死路一条!” 此话一出,连王黻、蔡攸、李邦彦都忍不住侧目,好家伙,他们都没提过要杀帝姬。这个小小九品学正,竟如此勇气可嘉。 只是到底没摸清当今官家的心思,见赵官家沉思不语,蔡攸施施然出来劝道:“官家宅心仁厚,怎么会杀自己的女儿呢。”主要是会给赵佶的皇帝生涯留下污点,“但欺君之罪不可不惩戒,否则日后臣子皆不畏惧法令,导致朝纲紊乱。依我看,不如就摘除武德帝姬天武大将军的封号,圈禁起来。对外亦不必大肆宣扬,免得引起百姓非议皇室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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