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有喜乐神的千纸鹤,想娘亲了随时可以回家,那现在就先做自己的事吧。 “师尊。”玄阳子的人皮已经快看不见了,太岁肉大块大块融进地里,在李昼起身时,张开还没消失的半张嘴,最后喊了她一声,“要是你想娘亲了,就看一眼月亮。” 李昼看着她一点点沉进地里,被这片土地吞噬,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玄阳子眼中浮现出笑意,望着李昼转身。 李昼回到房间,打坐起来。 一道道灵气形成漩涡,从她头顶灌注进去,飞升进度条刹那间就到了顶。 万道霞光从天而降,一道道佝偻着脊背、手握着长笛的杳冥幻影,从霞光中伸出细细长长的手指,托起一名穿着肚兜的小婴儿。 小婴儿闭着眼睛,蜷缩着身体,口中呢喃:“娘亲,我走了。” 她不知道,她的娘亲早就在天上等着她了。 玄阳子最后看了她一眼,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只剩半张脸的人皮全部脱落,所有太岁填入了大地。 昏暗的剧场中,舞者已经从一人一兔,变成了一群。 宽阔的舞台上,姿态各异的舞者跳着相同的舞姿。 有的犹如蠕动的胶质物,有的身体肿胀似乎随时都会爆裂,有的骨节嶙峋,有的像蜘蛛、山羊、鱼人,还有的仿佛螺旋光束、灰白触手、巨大树枝…… 这些纵横宇宙,在各个时代、不同世界成为恐怖梦魇的不可名状之物,因为李昼手中的门票,纷纷成为了这场演出的舞者。 而演出时长,由那唯一的观众决定。 李昼坐在观众席最佳观赏区,懒洋洋地托着下颌,在优美的笛声中,脑袋一点一点,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盹。 对她来说,这只是观看过程中的小憩,对那些仍在舞动的不可名状来说,却是令人绝望的长眠。 有的舞者忍不住瞄向李昼放在一旁的岁剑,岁者,时也,岁剑,便是时间之剑。 太岁与岁星同时归位,意味着一个世界的时间达到了最精准的时刻,在此时诞生的岁剑,蕴含的诛神之力,便是这精准的时间。 即便是凡人获得这柄剑,也能将神灵放逐至时间之外,不在时间之内的神灵,在尘世的状态自然就变成了死亡。 而现在,持有岁剑的是祂。 舞者颤抖着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盗窃之神已经消失,没有任何存在敢从祂的手中偷剑。 众神皆无法知晓,当祂小憩醒来后,挥起这柄岁剑,将会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祂们只知,岁剑在此,祂们便永远只能在这剧场中,不知疲惫地舞动着,只为了愉悦众神之神。 人间。 血色大雪仍在纷飞,殷红大火亦未停歇,烈焰将隐藏在角落中的神秘阴影焚烧殆尽,天空与大地都被烧得火红,尽管这火焰不会伤到生灵,可天地都在这不灭的焰火中融化了,众生又要如何生存呢? 人们惊恐不已,下意识地按照以前的习惯,跪伏在地,向神灵祷告起来。 然而那些正神也好,邪神也罢,好的也好,坏的也罢,一个也没有回应。 仿佛一夜之间,神灵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人们想起,先祖们能开辟现在的家园,仰仗的是自己的双手。 一桶桶井水、一盆盆河水、一道道泉水,被想尽办法引入那些火焰中,试图将其浇灭。 一桶凡水浇不灭它,百桶、千桶、万万桶呢? 人从信神,变成了信自己。 廊庑下,相师·李昼仰着头,望着漫天飞雪,想到除了半妖·李昼,本体与马甲皆已离去,不免有些伤感。 她抬头看向血色中模糊不清的月亮,忽而心中一动,解下腰间酒囊,对着月亮洒下一半。 娘亲,让我来请你饮一杯酒吧。 而后,她提着酒囊,一边喝,一边悠哉悠哉走入了风雪之中,继续她新的旅程。 在她身后,酒液流进了沟渠,汇入了溪流,涌入了江海。 四方天地中,翻腾的烈焰渐渐平息,飞舞的雪花褪去了血色。 清冷圆月浮现出来,与众多消失的神灵一样,失去了神秘的色彩,再无镇定人心的力量。 然而当人们抬头望月,脑中总会无意识浮现出母亲的模样,一想到母亲,内心便充满了勇气,面对这个世界的勇气。 剧场中,带着玉兔的舞者依然在光束的追逐下起舞,祂的身旁,众多不可名状无声低吟着祂的名:“太阴,太阴……” 新的天道已然诞生,太阴数千年的筹谋终究还是成功了。 尽管祂与祂们一样,都要困在这没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的流放之地,等待着至高主宰醒来的那一刻,做出最后判决…… 光线昏暗的观众席上,李昼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打盹。 她又做梦了,梦到静真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去认识新朋友。 “可是我已经有你这个好朋友了。” “但我要去外地工作啦。” “以后不能见面吗?” “太远了,应该不行了吧。” “啊。” “别担心,你一定会喜欢新朋友的。” “胡说,我最喜欢的朋友只有静真。” “好好好,那就让她做你第二喜欢的朋友吧。” “她是做什么的?” “她还是个学生,专业是考古。” “她叫什么?” “这个嘛,你见到就知道了。” 一道炽白的光束忽然打在了李昼眼皮上,接着,耳边传来了乱七八糟的喧闹声,让李昼最后的睡意也消失了。 她疑惑地抬起头,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素质,打扰别人的美梦。 “这座经历过天火的佛寺竟然被意外掩埋在了地下,时至今日还完好无损。” “众多神秘故事的记载,在那场天火后便消失了,也许我们可以通过这座佛寺,窥见它们突然消失的原因。” “等等,什么东西在动,活的,地下有东西是活的!!!” “嘘,别吓到她。”一双柔软的手抱起了李昼,李昼脱离了黑暗的洞穴,来到了阳光下,下意识甩了甩尾巴,被自己的大尾巴拍了一巴掌,才忽然发现,自己现在好像是只……小狐狸。 李昼缓缓眨了眨眼,心里噢了声,想起来了,她在慈云寺等着大和尚给她做饭,想着吃完就出门,结果不小心等睡着了嘛。 咦,她这是睡到哪儿来了? 李昼左看看,右看看,耳边传来一片倒吸凉气声,夹杂着“哇好可爱”“不是吧,你刚才被这么小一只狐狸吓成那样”的讨论声。 最后李昼才想到抬起头,看向捧着她的人,这人穿着青色短袖,梳着道家样式的丸子头,长着一双狐狸眼,有几分面熟。 “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你?”这人一只手托着她,摸了摸她的头,神色疑惑地说。 李昼目光下移,看到她胸口夹着一张临时出入证,上头写着她的姓名。 【东海大学】 【姓名:钟离绥】 【学号:302503145】 【专业: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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