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来,简简单单地来,先尝试着办军校,让军队尽量往岳家军靠拢。 能像岳家军,就能像她心里的那支文明之师五六分。 有个五六分就足够她回味了。 陆安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没有把疯狂表现出来的疯子,在古代搞替身文学?哈? 疯了。 她疯了。 陆安转身下山,好像有皮鞭在不停地抽打着她的脊背,让她高负荷运转。 军校在办了,文学方面也暂时告一段落了,她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做一下?对了!房州那边,她的庄子不能忽视,那可是她的“试验田”。 得写封信去问问庄子怎么样了。 …… 房州,留守在这里的陆宇陆十一郎,仍在兢兢业业地给庄子里的佃户们讲故事。 好消息是,由于农人娱乐匮乏,不仅是他们自己庄子里的佃户在听,十里八乡听到消息的百姓也跑过来听了。
第135章 “在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位贤人,人们称呼他为墨子。” “墨子四处行走,来到了楚国。房州在一千五百年前, 就位于楚国的土地上。” 西游记已经讲得差不多了,陆宇就按照陆安留下来的书信,说起了墨子的故事。 百姓不管他说什么都是欢迎的态度——他们太需要娱乐了。 “一千五百年啊!”有佃户在陆安离开的几个月里,已经学会了算数, 此时简直要跳起来了:“大圣才只需要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一千五百年,他要被压三次嘞!” 其他人的算数没那么好,但是听对方说孙大圣要被压三次,便大致能意识到那是个多么长久的时间了, 便都忍不住咋舌:“居然是那么久之前的事!” “是啊。很久很久了。”陆宇接着说:“那时,墨子在楚国受到了一个叫穆贺的人的接待。墨子就向穆贺说起了自己的学问, 学问的意思就像是你们和木匠说怎么种地一样。但穆贺听完后, 就说:墨子啊, 你的学问很好, 但是那是维护下等人的理论,是低贱的理论,大王不会采用它的。” 说道“下等人”, 说到“低贱”, 百姓们更不困了, 立刻屏息凝神等着陆宇说后面的故事。 还有人吃了一惊,拉着陆宇的胳膊, 急忙道:“这墨子怎地这么糊涂啊, 怎么能和大王说种地的事呢?” 农人不知道什么叫比喻,也是真心认为种地就是下等人做的事情, 就是低贱。 陆宇便笑了。这一笑,倒是解除了那农人的些许恐惧心理,眼巴巴盯着陆宇瞧。 陆宇道:“墨子他是个大学问家,在一千五百年前,相当于大圣他师父菩提老祖。” 四下又是一片惊呼声。 陆宇咧嘴一笑。 心里啧啧称奇:九哥可真有办法,哄人都能哄得这么有趣,说想让百姓把墨子的话听进去,就说他像菩提老祖——这比喻确实管用啊。 “墨子没有那么容易被说退。他就对穆贺说:只要学问可以帮助到大王,那它有什么低贱呢?就像是药草,它是一把草根,但大王吃了它自己的病就全好了,他难道会因为那是草根就不吃了吗?而农人向大王交税,大王难道会因为这是低贱之人所缴的赋税,就不收取吗?” 说到这里,《墨子》的内容就说完了,因为接下来,陆宇要按陆安留下的提纲开编了。 “墨子说,如果是这样,那大王就不该向农人收取赋税,因为庄稼谷物不是王公贵族种植的,而是他们这些低贱的农人种植的。更不应该用这些庄稼来酿美酒、做祭品,用来祭祀上天鬼神,因为这是低贱之人种植出来的低贱庄稼啊。” “穆贺听完这个些话,就对着墨子赔礼道歉了。” 这个故事讲完,听故事的百姓们就像是之前听《西游记》那样,说出自己的看法——他们已经习惯这么做了。 “十一小郎君说得也对哦,我们种出来的东西既然是低贱的,又怎么会被拿去祭神,这根本就说不通。” “是啊是啊,如果嫌弃我们低贱,那就不要吃我们种出来的粮食嘛。” “但是我们不低贱,为什么还会被欺负啊。” “我……我不知道……” 他们纷纷看向陆宇。 陆宇慨然道:“你们当然不低贱。我九哥说了,劳动者最高贵,那些王公贵族不劳动,他们才是低贱的那个。但是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低贱,就故意说你们低贱,好来踩着你们证明自己的高贵。” “啊!”百姓们听了这话却没有高兴,反而更加惶惶然了。 九郎君怎会说这样的糊涂话。王公贵族才是低贱的?怎么可能呢!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陆安并没有想过一步到位,百姓一下子就信服自己,一下子就接受“劳动最光荣最高贵”的理念,一下子就唾弃和抨击起了王公贵族。那未免太反人性了。 她只是在见缝插针传播自己的思想而已。 这个世界上,唯有思想是先进且可以不顾及时代局限性的。孔子提出了大同社会的时候,尚且在春秋末期,而大同社会的理念,延续到二十一世纪都还在用,在这条路上,未必人人都信有大同社会,也未必人人觉得大同社会能够由人力做到,但,思想不一定是当下才能用到的东西,它是灯塔,是指明灯—— 陆安把“劳动者高贵”的思想传播给百姓,他们只要记住这件事,那么总有一日,总有那特定的时间,他们之间的某些人会猛然想起这个事,猛然醒悟过来——劳动者高贵,而这种高贵,是被肉食者篡夺,且他们得用手里的镰刀和锄头才能夺回来。 陆宇不知道陆安的想法,他只是掂了掂怀里的金银,分量十足,让人安心。 既然九哥给足了他所喜爱的钱财,那他自然要帮九哥办事。 当然,也不只是钱。 陆宇心里清楚,让他每日乐此不疲在这里给百姓讲故事,除了钱财的缘故,还因为他坐在高处,垂首看着那些全神贯注听故事的百姓们,听着他们的惊叹与议论,那种被关注、被依赖的感觉,是一种比金钱更微妙,更让人上瘾的滋味。 便一如既往取来糖水分发给自己庄子的佃户,待佃户接过糖水,一面喝一面说笑时,陆宇意味深长地说:“有道之士,如我九哥,他就觉得劳动者才高贵,不然怎会在你们开始劳动,开始种地后,吩咐我每日在你们劳作结束后,赠你们一碗糖水呢?” 理念在这一刻形成了闭环。 庄外之人艳羡地望着陆家庄里的佃户。 只要劳动,每日必有一碗糖水,待遇真好啊。 而陆家庄的佃户天天听故事,已经学会了简单的疑问和思考——大海是什么?真的有那么多水吗?五百年到底有多久?公鸡居然是蝎子的克星?唐僧对孙悟空是不是特别不好?凤仙郡三年大旱,明明是郡守的错,凭什么要百姓来承担? 他们思考着,再也不是以前那样麻木而不愿动脑的模样。 此刻,他们低头看着手里的糖水,一道鲜明的印象留了下来。 ——有道之士会承认劳动者才高贵,不承认劳动者高贵的人,他们就不是有道之士。在这个世界,有道之士很少,不是有道之士的人很多,很多。 …… 陆安的故事就这样在房州扎下了根,陆安的思想也开始在房州扎根,慢慢等着发芽的那一天。 她的思想有很多百姓愿意听。 榨豆油的百姓愿意听,曾经因为巫者人死财散的百姓愿意听,被义诊救了性命的百姓愿意听,水灾后亲眼目睹九郎君帮他们清理农田的百姓愿意听,因为《本草纲目》上的草药图画从而靠挖掘草药赚钱的百姓愿意听…… 陆宇传述这些思想传述得肚子咕咕叫,路过豆腐摊,点了一碗豆腐花。 加了醋,加了酱,加了花椒油,还加了小葱和韭菜碎末。 好香的一碗豆腐花,陆宇高高兴兴吃了个精光,又很懊恼地想:可惜了,这豆腐花一碗吃不饱,两碗又吃不掉。 * 谢师敏和同桌好友戢仲澐结伴而行,此刻也到了汴京。 他们约好第二日去供奉文昌帝君的庙宇参加文昌会,便各自去寻了族人在汴京的居所。没到半个时辰,两人便大眼瞪小眼地在陆安的宅子前相遇了。 “我家里人听说我和陆九思是同窗,便把我赶过来,让我和陆九思攀一下交情。” “一样一样。” “那……我们去敲门?” “只能敲了,不然归家后会被族里人念经一样念得烦死的。” 谢师敏心中乱糟糟的,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敲门——倒不是因为不熟。他和陆九思在州学时是同室而睡的关系,但,家族推他来敲门拜访,便显得尴尬了。 谢师敏时常自矜于谢氏子弟身份,尽管“旧时王谢”在如今也从大家族破落成小家族,族中子弟也寥寥无几了。但谢师敏相信谢家总有起来的一天,因此也十分注重自己的言行与尊严,今天上门拜访陆安,还是为了攀交情而来拜访,令得谢师敏浑身刺挠,几乎想从陆家门口转身逃走。 门开了,谢师敏道出自己与戢仲澐的身份和来意,门房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将二人领于堂上。 他们看到陆九思正在堂上招待一位中年女子,便也没多想,直到陆九思介绍此人是尚书左仆射黄远柔之妻,赵氏伯陵。 对方是来向陆安请教书法的。 谢师敏和戢仲澐瞪大了眼睛,差点不知道自己身居何处了。 那位视书成痴,才气过人的才女赵伯陵,竟然来像陆九思请教书法?! 陆九思来汴京才几天啊,就已经认识左相之妻了?! 更是不敢胡乱说话,胡乱动作了,略有点窘迫地坐在位上,得到赵伯陵的询问与谈话时,难免有些拘谨。 赵伯陵看出了他们的不自在,笑了笑,向陆安道别离去,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陆安笑道:“你们莫要多想。赵夫人本就有事离开,我才在此时请你们进屋来的。” 谢师敏拱手一礼:“吾知之。” 以陆九思的君子做派,别说他专程向他们解释,便是一句话都不说,他们也不会怀疑九思此举是在炫耀,以及特意让他们在左相夫人面前难堪。 戢仲澐却是深深看了陆安一眼,弯了个更大的礼节:“九思,多谢了。” 陆九思那般玲珑的人,既然知道左相夫人即将离去,请他们去偏厅稍候便是,为什么非要卡着这个时间点让他们来堂上,不就是想让他们给左相夫人留个印象,说不定就能给左相留个印象了。 怪不得他家里硬逼着他们也要他们来攀交情,实在是……陆九思手里的政治资源太让人眼红了,随随便便漏一点,就够他们享用的了。 ——陆九思不光是认识左相夫人,连人家的门路都能有,而且还能顺手帮一下同窗。反观他们,除了家族势力,其他地方也只是普通举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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