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门瓦子就在景航家的羊肉铺附近,离铁柱的熟食铺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瓦子里人声鼎沸,算命先生的卦摊前挤满了人,不远处的空地上,两个赤膊汉子正徒手搏斗,围观者的叫好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还有卖药的、卖旧衣服的、卖各种小食的、理发的、剪纸的、演唱曲子的等等,别说几个孩子,苏合香自己都看得津津有味。 两家大人并排走在一起,铜柱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大妮牵着小妮,景航原本走在铜柱身旁,渐渐地落到大妮一排。 景航跟大妮介绍着:“前面右拐有茶汤铺,他家的杏仁茶最是香甜。”他话未说完,见小妮已经**果摊飘来的蜜香勾了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蜜饯。 景航有眼色地掏出铜钱,买了包琥珀色的蜜饯,递到大妮面前,大妮连连后退,他只好笑着递给小妮,惹得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 “棚子里的杂耍最是精彩。”景航拔高声音,盖过旁边卖艺女子的琵琶声:“这个棚子里是耍杂技的!有吞剑、走钢丝,还有驯兽!要不要去看看?” 铜柱是到了瓦子门口两家相会才知道是来相看的,于是一直不远不近地走在大妮和景航前面,听到景航说得如此精彩,忍不住朝着大妮看过去,大妮同样被他介绍地心动,点点头:“那且去看看罢。” 几人三步并作两步往深蓝色的棚子跑去,景航抢着付了几人的门票。 苏合香与钱夫人并肩跟在后面,望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同时叹了口气。 “这小子,都秀才了还这么不稳重。”钱夫人嗔怪着,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苏合香望着棚子上褪色的“百戏杂陈”招牌,伸手按住钱夫人掏钱的手:“哪能让你破费?”两人在棚子口推搡起来,最终还是钱夫人掏了看杂耍的钱,两人亲亲热热的也进了棚子里。 棚内传来阵阵惊呼,景航熟练地带着苏家姐弟,找了个前排视线好位置坐下,他掏出手帕垫在长条木板凳上擦了擦:“小心脏了衣裳。” 大妮坐下后悄悄红了脸,小妮毫无知觉地坐在两人中间, 突然,棚内火圈咻地腾起,小妮吓得往大妮怀里钻。景航忽然伸手挡住飞溅的火星,袖口被烧出个小洞,却浑然不觉。 “姐!那只猴子会敲铜锣!”小妮顿时不害怕了,惊奇地瞪着大眼睛观看着。 这只猴子一只爪子举着铜锣,一只爪子抓着棒槌,有模有样地敲击着。不等众人笑够,马儿的嘶鸣声响起,一头雪白的骏马踏着鼓点疾驰而来,纵身一跃,矫健地穿过熊熊火圈。 随后火圈熄灭,骏马被带了下去,两个扎着红头绳的女孩翻着跟头上了台,随后往各自的头上扔了口青花瓷碗。 她们顶着碗做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双手还能用细细的竹竿各摇着一只碗,头上的瓷碗任然稳稳当当。 “好!”叫好声络绎不绝,看客们看得兴奋,铜板如雨点般抛向到两个女孩身边。 第129章 入冬 钱家和苏家开始正式议亲了。 媒婆接连跑了几次钱家,周围的邻居们都看在眼里,有那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清楚钱家是和哪家议亲了。 钱金手起刀落,鲜红的肉片在案板上码得齐整。 老主顾笑着打趣:“看样子没几个月就要吃到你家喜酒了呀。” 钱金眼角的皱纹都带着笑意,将裹好的肉递过去:“到时候请你来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来!” 钱夫人正弯腰剁肉馅,菜刀“咚咚”砸在砧板上,溅起细碎的肉沫。 她笑得得意,儿子是秀才,又要定亲成家啦,双喜临门啊。 路铭远的娘听见她们寒暄的话语,提着菜篮子僵在原地,听着钱夫人爽朗的笑声,她问身边相熟的妇人:“钱家小郎已经议亲了吗?”景航和自家铭远是同窗,年龄又相仿,她对两家的孩子一直存在对比之心。 “是啊,听说是熟食店的苏家,就在桥头的那个熟食铺,是钱荷小姑子嫁去的那个苏家。” 路铭远的娘只觉耳边嗡鸣作响,想起儿子落榜后整日闷在书房的模样,心口像被塞进团乱麻。曾经瞧不上的少年还要娶走自家儿子心仪的姑娘,这滋味比吃了黄连还苦涩。 她盯着钱夫人忙碌的身影,心中像是有团火在烧,景航如今已是秀才,虽说家中靠着羊肉摊营生,可凭这功名,攀个小官之女或是地主家的小姐也并非难事,怎么就和苏家定亲了?那不过是个开熟食铺的寻常商户,女儿又能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转身往家走时,脚步比往常沉重了许多,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将这个消息瞒住,又该怎么安慰儿子那颗骄傲又脆弱的心。 儿子肯定要埋怨自己了,她苦涩地想。 暮色像团化不开的墨,渐渐浸染了汴京的街巷。 景航刚从同窗的庆功宴上回来,衣摆还沾着淡淡的酒香,嘴角噙着笑,脚步轻快地走在归家路上。转过街角时,一道黑影突然从阴暗的巷子窜出,将他猛地拽住。 “景航!”路铭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景航被扯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他收回已经扬出去的拳头,低头掸了掸被弄皱的衣袖,语气平淡:“你这是做什么?” 路铭远胸膛剧烈起伏着,喉结上下滚动,强压着怒气问:“听说你在议亲,是和苏家?” “嗯,是和苏家。”景航抬眼看向他,语气波澜不惊。 “你不是知道我……”路铭远急得脸色涨红,脖颈青筋暴起,他有种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 “知道你什么?”景航微微挑眉,语调依然平静,可周身气场却与平日里的嬉笑玩闹截然不同。 路铭远听到他沉静地声音,终于冷静下来,背靠在砖墙上:“明知道,我、我中意苏家小娘子。” 景航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同窗,叹了口气,蹲下身与他平视:“所以呢?你找媒婆去提亲了没?”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声音里没有嘲讽,却让路铭远如坠冰窖。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倚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自己的人生完了,娘亲已经无力再支撑自己三年后的科举,心仪的小娘子也要嫁与他人,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远处传来零星的更鼓声,景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离开。 从此他将失去铭远这位好友,但他不后悔。 苏钱两家的亲事的日子定在明年开春二月初二,此时冬雪刚落,后院堂屋里暖洋洋的,取暖的煤炭炉里是熊熊的炭火。 苏合香在记事本上仔细勾画:“螺钿衣柜、妆台明日就送过来。”她对着正在桌旁绣花的大妮念叨:“被子一共16床,八床棉花的,8床蚕丝被。都配上被套四件套。” 大妮的银针在红绸上穿梭,绣出的并蒂莲已经像模像样,她害羞道:“娘,16床会不会太多了,哪儿有地方放呀……” “哪里多了!你们屋内也要用到四床,以后儿女也要用的。”她的目光里满是慈爱。 “哎呀,以后的事情怎么现在就置办上了!”大妮娇嗔着,耳尖泛红。 “娘不仅把你衣食住行都给置办好,还准备将梅娘给你做陪嫁。” “啊!会不会不太好。”大妮惊讶抬起头,会不会太高调了些。 “这样你嫁过去,你们屋里的洗洗刷刷都可以让梅娘帮衬,省得你操劳。” “嗯,知道了娘。”大妮轻轻点头,她又不是个脑筋不开窍地,非要苦着自己,有人帮衬自然是好的。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暖意融融,“钱家人口简单,又和老宅分了家单过,你嫁过去不用操心那些腌臜事。平平安安、和和美美,比什么都强。” “嗯!”大妮感受到母亲的一片苦心,娘家的爱护就是她嫁人的底气。 苏家前院里,东西厢房的窗棂都新开了圆孔,一根漆黑的铁管道从中探出。 屋内,小号铸铁煤炭炉里正熊熊燃烧着通红的炭火,室内暖意融融。七娘子坐在炭炉子边上,好奇地盯着窗户上的出烟管道,眼神里透着担忧。 铁柱掀开铁炉底下的小抽屉,用火钳夹出里面烤得焦香的板栗和小号红薯。 “相公,咱们真的不会被烟给毒死吗?每年都有人点炭盆死掉啊。”七娘子拽了拽铁柱的衣角,声音里满是不安。她家在临街做生意,没少听说因炭火取暖丢了性命的事儿,眼前这根从窗户圆孔通到室外的铁管道,真能挡住毒气? 铁柱掰开红薯,露出里面金黄的果肉,一股香甜瞬间弥漫开来。 分了一半递过去:“放心吧。管子将烟气都带到了屋外,咱们一点事也不会有的。你尝尝,这红薯烤得多透。” 七娘子用手帕接过,小心地吹着热气,咬下一口,软糯香甜在舌尖散开,和以往吃的红薯稀饭、红薯干全然不同,她眼睛一亮:“好吃。” 而在西厢房,卫婆子坐在炉子旁边,将冻得通红的双手伸到炉子上方烘烤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暖和,真暖和啊!”她摩挲着自己的手背,想起往年双手双脚长满冻疮的日子,如今夫人不仅让用热水洗碗洗衣,还给屋里装了这能驱走严寒的宝贝炉子。 她真的感谢当时的自己,要不是她抱着孤注一掷地心冲出去拽着夫人的裤脚,求她买下了自己,这会儿自己坟头草都老高了。 第130章 嫁人 二月初一,铁柱带着人将精美的螺钿衣柜还有拔步床、梳妆台等大件送到了钱家西卧房。 螺钿衣柜、螺钿梳妆台的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描金拔步床上雕刻着繁复地吉祥如意图案,大红色帐幔四角垂着的流苏轻轻摇曳。 钱家的过来帮忙的亲友、周边的邻居们都看呆了眼。 他们家的闺女成婚也会定制家具,大都是在材质上的区别,没有人舍得去做个螺钿衣柜,哪怕是在汴京,这也属于奢侈品了。 亲友们议论纷纷:“到底是秀才公啊,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光这些家具就几百两了,他们期待着明天成亲那日,会有多少嫁妆。 二月初二,苏家门前热闹不已,十八辆朱漆雕花的抬架整齐排列,红绸扎成的大花球在风中轻轻晃动。 七娘子扶着门框,大腹便便的身形挡住半扇门,眼中满是羡慕与遗憾:“可惜我这身子,不然定要跟着去热闹热闹。”大姑子的嫁妆好多,排场好大呀。 随着一声响亮的“起轿——”,送嫁队伍浩浩荡荡朝着钱家走去。 钱家门口,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用红绸覆盖的银镜被抬进院子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有人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张望:“哎呦!上面写的是银镜吧?听说这玩意儿现在千金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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