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你快回去休息吧,你还怀着身子呢,一会儿婆婆回来看见你,又该让你干活了。这天寒地冻的,要是一不小心摔个跟头可不行。” 听见一声声关切的话语,玲纳失望地转身离开。 这个人类真奇怪,就算早早被她种下了精神烙印,也不会主动向她许愿。 这样下去,她要怎样才能吃到东西啊。 玲纳摸着自己空空的肚子,马上换下一个目标。她走了两步路,刚好和正准备出门的婆婆迎面撞上。 何爱梅别扭地喊住她:“哎,那个,春玲啊。” 玲纳性格温柔体贴,不会让人为难,主动询问:“婆婆,有什么想要我做的事情吗?” 何爱梅的脸色才好看些,理所当然地指使道:“你去把那个柴火垛码好,整个冬天都要用,码整齐一点。” 玲纳乖乖记下,问:“还有吗?” “鸡圈还需要修一修,有时间的话就弄,没时间就先管柴火。” 玲纳又问:“还有吗?” 何爱梅:“……没有了。” 何爱梅高看她一眼,心想这孩子还挺勤快,也懂事,怀孕了也不矫情,是块好媳妇的料子。 果然孩子才是过日子的根基。女人怀了孩子之后,就算再不懂事,再有想法,也都得为家里打算了。 就像何爱梅当初一样。 等到何爱梅拿了药方回来,玲纳已经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起码在何爱梅的眼睛里井井有条。 玲纳披着婆婆刚给的小棉袄,欢欢喜喜站在门口迎接婆婆回家,第一时间告诉她: “你的愿望我已经实现了。” 何爱梅拿到了方子,急着回屋取钱,再出去抓药。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玲纳在说什么:“什么愿望,噢,你说柴火垛啊,你已经收拾完了……” 她朝那边望了一眼,透过空荡荡还在漏风的柴火房,何爱梅看见了自己幻想中最规整,最匀称的柴火垛。 规整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欣喜和满足的情感瞬间充斥她的内心,何爱梅在柴火垛无以言喻的美感中陷入恍惚。 她很满意。 玲纳也很满意。 以前玲纳也有信徒,而且不少。 他们许下的愿望都是获得无尽财富、美貌、生命、力量之类,玲纳在膨胀的贪欲中扎根,等待他们被疯狂吞噬,才能大饱口福。 再看看这家人的愿望,多么简单,多么朴实,多么善良啊。 何爱梅果然变香了一点,虽然只有一点,但闻起来就比那什么破纸人好吃。 何爱梅看向玲纳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真心的喜爱:“对了,你公公说了,让你把他的被子搬出来晒……” 刘生财的愿望竟然也这么朴实。 玲纳流下了感动的口水:一家子全是大好人呐。
第9章 明晚,逃 你别去,让我去 何爱梅出门抓药,除了提一堆药材回家之外,还带回了两个人。 她到家的时候面色不虞,提溜着两个纸包,朝屋子里喊了一声:“春玲!你三婶子带媳妇来了,非要沾一沾你的孕气。” 何爱梅身后果然跟着三婶,三婶后头还跟着一个短发齐颌的姑娘。 那姑娘瞧着眼生,谁也没见过,就算穿着谁家破了又修补过的灰色旧袄,也能看出来她举止文雅,行动慢条斯理的,带点书生气。 何爱梅其实不想让别人来,毕竟媳妇刚怀上,喜事不便往外张扬。 但谁让她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三婶,三婶一听她去抓药,马上就猜到了缘由。 都是一个村的,谁还不知道谁啊,三婶第一个就带着媳妇来蹭好孕了。 没听见玲纳应声,倒是英花走出来,主动接过何爱梅手里的药包。 何爱梅吩咐: “这些药分成三份,每份小火慢熬一天,中间不能加水,最后的渣子连着灶台底下的草灰一起冲开,给春玲喝。” 院子里动静大,刘云鹤也出来看热闹。他发着烧,用浓重的鼻音叫嚷着:“娘,我的药呢?你只管媳妇不管儿子了?” “行行行,”何爱梅头疼,“咱家还有伤风感冒的药,叫英花一起给你煎了。” 刘云鹤撇撇嘴,站在他娘跟前不走。 客人都进屋了,何爱梅急着去招待,瞪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刘云鹤神色犹疑,压低声音道:“娘,我思前想后,你说有没有可能她……卢春玲怀的不是我的种?” 英花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在刘家村,这样的大胆猜测要是传出去,完全可以杀死一个人。 何爱梅奇怪地看着刘云鹤,嗔怪道:“你想什么呢?咋可能?” 刘云鹤也没底气,声音更小了:“可我就是觉得怪,也说不上来。” 何爱梅:“我问你,那是不是你媳妇。” “是啊。” “既然是你媳妇,怀的怎么可能不是你的种哩?” 刘云鹤皱眉,他听不懂这两句话之间的因果关系,只听出来他娘的固执己见。 但何爱梅坚持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和玲纳过日子才是正事,还有,最近别和你媳妇挨太近,小心传染了我孙子。” “我没瞎想,我就是觉得……”刘云鹤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下,找出一个明确不对劲的地方,惊叫,“娘,你说谁?好好和谁过日子?” 何爱梅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春玲啊,还能有谁。” “不对不对!你刚刚说的明明是……” 刘云鹤卡壳,他也说不出来那个名字是什么。 但是不对,非常不对。 刘云鹤又扯着英花的衣袖,逼问她:“娘刚刚说的是什么名字,你听见了吧,不是春玲对吧。” 英花看他的眼神也不正常,像在看疯子,她说:“是春玲啊,除了春玲也没有别人了。” 不对! 他分明听见了别的名字,但是是什么来着……刘云鹤急得咬自己手指甲。 他站在原地冥思苦想,把大拇指啃到光秃秃,他还是想不起来。 奇怪了,明明说的不是春玲,怎么两个人都听见了春玲。 可能真的是他听错了?刘云鹤晕晕乎乎的。 等煎药的事情交代完,何爱梅才掀帘子进屋。 屋里的三个女人早就上了炕,说说笑笑聊了有一会儿。 何爱梅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三婶左手拉住玲纳,右手牵着自家媳妇。画面意外地和谐,看着跟这仨人才是一家人一样。 三婶把俩人的手掌这么一合,乐呵得不行:“诶呦,沾到了,沾到孕气了,我家喜事也近喽。” 旁边俩人跟着笑。 何爱梅清清嗓子,示意屋里的人,正牌婆婆来了。 三婶才恋恋不舍地把玲纳的手松开。 何爱梅宣示主权,一把揽过自家媳妇,介绍道:“春玲啊,这是二慢,你三婶家老大的媳妇,读过好几年书,是个文化人。” 二慢的年纪和卢春玲差不多大,都是最近一段时间刚被卖到这里的。 她脱下来的袄子叠整齐了放在身旁,上半身坐得规规矩矩,闻言把头发收拢到耳后,低头浅笑,竟然有两个梨涡,谦虚道: “也没有,就是上过几年学而已,也不能当饭吃。” 何爱梅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可以炫耀的地方,特地抬高二慢:“听说二慢手艺很好,做饭那叫一绝。” 三婶不吝啬夸赞:“是呢,我家媳妇炖肉,不用放肉,就能炖出肉味儿来。” 可真能吹,吹得真离谱,何爱梅暗自冷笑,等着三婶的转折。 三婶倒也放得下脸,直说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家二慢知书达礼,听话能干,哪里都好,就是这肚子迟迟没动静。” 她骂自家媳妇:“还不快跟人取取经,净给我丢人。” 这下何爱梅听舒坦了,不冷不热地寒暄:“他三婶,别着急,这事儿得看运气,急不来的。” 三婶赔笑:“这不是来你家借点孕气嘛。” 三婶给媳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和玲纳亲近亲近。 没想到二慢反而退了一步,拿着棉袄下了炕。 “我这两天倒霉,身子不干净,就不靠近春玲妹子了。”二慢的笑容明媚舒朗,让人看了就心生喜爱,“婶子聊着,我去帮英花嫂子熬药。” “对对对,去和你英花嫂子多聊聊。”三婶的神情像是在说:多找人学学生子妙招。 屋里就剩下三个人。 三婶和何爱梅聊天,玲纳就在旁边嗑瓜子,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 “哎,听说顺子家上回跑了的那个,最后在水里找着了?” “可不就在水里吗,还能在哪儿啊,连黄麻子都没找见。” “那顺子不就是白花钱了?黄麻子管赔不?” “他们做生意的人都精着呢,是顺子托人找关系,还请了木匠出来说话,赔了黄麻子一坛好酒,才重新讨上的媳妇。” “诶呦呦,那可够奸的,说好的跑了包抓。” “那也没说过死了包赔啊。” “要我说啊,早点把那些不听话的都抓进姥娘庙,不就没事了吗?” 【抓进姥娘庙?】 玲纳嗑瓜子的手登时停下。 她还想再听,三婶却岔开了话题。 “当着孩子的面,别说这种血腥的事。”三婶向玲纳的方向瞄了一眼,怕她听见了受惊似的,“水里死了人不干净,村里要请神婆送煞,你家要讨个吉利不?” 何爱梅接话也非常顺畅:“当然了,我家刚有喜事,可不能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因为怕血腥,连死人的事都能提,姥娘庙居然不能提。 玲纳没听见感兴趣的话题,主动插话道:“抓进姥娘庙?是犯了什么事,才会被抓进姥娘庙?” 这话让屋里轻松的氛围变了。 何爱梅尴尬地眨了眨眼,脸上略微有些不自在:“不该你听的别听。按村规来说,你原本要进姥娘庙走一趟的,是咱家发善心,才留你在屋里。” 三婶却宽慰她:“你放心,现在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不会被随便抓进姥娘庙里。” 【听上去是个很可怕的惩罚】 玲纳放心。 玲纳的心都放到狗肚子里了!!! 也没人告诉她,还有“被抓进姥娘庙”这种操作方法啊! 这群人类可真吝啬,把好东西都藏着掖着,死活不拿出来,还得让她四处寻觅,玲纳的耐心都快被耗没了。 等客人走了之后,玲纳被婆婆打发到院子里洗衣裳。 但由于玲纳现在“怀有身孕”,英花就主动接替她,扛起了洗衣服的重任。 院里的雪被扫过,堆在墙角,全家人的脏衣服都垒在一只棕色橡皮盆里,浸了水,由于长时间没有翻动过,上面还结了薄薄一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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