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带来新生艾草的气息。 杜鹃湾,活下来了。 “不必记我。” 她解下身边的降龙木雕刻成的龙像,轻轻放在祭坛上,“记着今日你们彼此扶持的模样就好。” 神龙像触坛的瞬间,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人们惊呼着抬头,只见无数光点如萤火般散入千家万户。 郑禾的身影在光晕中渐渐模糊,唯有声音清晰传来: “若他年再遇灾厄——” “记住你们今日的善念。” “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要求。” 当最后一粒光点消散时,人群中的小女孩突然指着天空:“娘亲快看!” 阴云散尽的夜空中,万千星辰璀璨如初愈的伤口。 在所有星辰之后,是与星同耀,冉冉升起的朝阳。 杜鹃湾,天亮了。 ———— 云层如怒海翻腾,雷光在漆黑的天幕上撕开道道惨白裂痕。 雨师立于九霄之巅,脚下云浪咆哮,他高大的身躯披着深青色神袍,袍摆银线雷纹在闪电中泛着森冷寒光。 修长的手指缓缓攥紧,指节泛出青白,方圆百里的雨滴瞬间凝成冰针,悬停空中。 “区区凡人……”他的声音低沉如地脉震动,每一个字吐出,天穹便炸开一道闪电,眉间水蓝神纹已彻底化作猩红,“也敢逆神意?” 轰——!!! 暴雨骤然加剧,豆大的雨滴如利箭般刺向大地,江河水位暴涨,山间滚落泥石。 凡间城镇里,刚刚还在为郑禾的牺牲而跪拜的百姓们惊恐地抬头,只见天幕漆黑如墨,云层中隐约有巨大的阴影游动,仿佛某种庞然巨物正在发怒。 “哗啦——” 悬停的冰针骤然坠向人间,却在即将刺穿屋顶时被一道金光拦截。 “雨师,够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云层忽而向两侧分开,金光洒落。云中君踏着玉白色的祥云而至,他身着月白广袖长袍,衣袂间绣着流动的云纹,面容温润如玉,唇角含笑,仿佛永远波澜不惊。 “不过是一次失手,何必动怒?” 云中君轻轻抬手,翻腾的暴雨顿时减弱了几分。 雨师冷冷扫他一眼,眼中寒芒如刀:“你早知她会阻我?” 云中君广袖翻飞间,漫天冰针碎成晶莹雾霭。 云中君低笑一声,指尖把玩着一缕流云:“我若早知,又怎会不提醒你?” 他唇边噙着万年不变的浅笑,眼底却毫无温度:“你这一怒,凡人血流千里不说,怕是要惊动紫霄宫那位。” 雨师冷笑,袖中突然飞出一道水练,将百里外一座无名山峰拦腰斩断。 轰隆巨响中,山石还未坠落就被暴雨冲刷成泥。 他转身时,发间玉冠坠下的珠串剧烈碰撞,发出金戈交鸣般的脆响:“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云中君指尖缠绕着一缕流云,云气里浮现郑禾以血渡人的画面:“她每次转世都选在惊蛰日降生,龙吟之相藏都藏不住。” 他突然轻笑,“你布雨时没发现么?杜鹃湾的雨,已经不受你的控制了——” “够了!” 雨师暴喝,天际炸开连环惊雷。 他身后浮现出巨大的法相虚影,蟒首人身,鳞片间缠绕着漆黑锁链,正是当年镇杀水族百万的凶相。 锁链碰撞声里,云中君衣袂突然裂开一道细痕。 “什么意思?” 云中君抬眸,目光穿透云层,望向凡间那座仍在祭拜郑禾的杜鹃湾,轻声道:“她可不是什么普通凡人。” 雨师眯起眼:“说清楚。” “她是龙。”云中君微微一笑,“而且是……最难杀的那一条。” 雨师瞳孔骤然收缩。 “五次。” 云中君忽然竖起五指,“天族战神率十万天兵围剿,誓要抽她龙筋时,她断尾化出血咒反杀;雷部用九霄神雷劈她龙骨,反倒助她炼成雷鳞。” 他每说一句就屈下一指,“最绝的是西天灵山那次,八部天龙齐齐出马,更有降龙尊者在世压阵,结果她——” 雨师沉默片刻,突然冷笑:“难怪……她的血能破我的咒。” 云中君点头:“龙血至纯,可破万邪。更何况,她修的还不是寻常龙道,而是……”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济世之道。” 雨师猛地攥拳,指节爆出森然寒意,方圆百里的云层瞬间冻结成冰晶,又在下一瞬被他震碎成漫天冰屑。 “那又如何?” 他寒声道,“龙也好,神也罢,阻我者——” “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天穹骤然裂开一道血红色的缝隙,仿佛被利爪撕开的伤口。 云中君叹了口气,袖袍一挥,散去了即将劈向凡间的血色雷霆:“别急。要屠龙,得从长计议。” 雨师冷冷看他:“你有办法?” 云中君突然逼近,袖中云气化作一条挣扎的小龙,“济世之道,你越逼她见血,她功德涨得越快。” 指尖轻点龙目,“等她眼角生出第五片金鳞时......” 云中君唇角微扬,指尖凝聚出一缕云雾,幻化出一条银白色的小龙虚影:“她既已显化神性,便离真龙现世不远。届时……” 他轻轻一握,龙影破碎,“我们只需等她最虚弱的那一刻。” 雨师盯着消散的龙影,眼中寒意渐浓。 “好。”他缓缓道,“那便……” 雨师眼中寒芒暴涨,“等她化龙。” 暴雨突然静止。 雨师瞳孔里倒映出云中君裂开的嘴角:“待她化龙那一刻。” 千万里外的杜鹃湾,正在为郑禾立像的工匠突然惊呼。 檀香木雕成的神像眼角,竟渗出一滴血泪。 而九霄之上,两只苍白的手在雷光中交握,冻结的云层下传来低沉盟誓: “屠龙宴——” “算我一个。” 第205章 最后一道雷光照亮云中君袖中忽现的青铜短刀,刀身铭文赫然是上古龙族禁术。 暴雨再次倾盆,却在下坠途中全部化作猩红色,如同苍天泣血。 雨师袖袍一甩,万里云层骤然崩塌,暴雨倾盆而下。 而他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青色雷霆,撕裂长空而去。 云中君独立云端,望着雨师离去的方向,轻轻摇头:“执念太深,终是劫数啊……” 他低头看了眼凡间,郑禾的身影已消失在人群之中,唯有那座简陋的祭坛上,香火袅袅升起,在暴雨中倔强地不散。 “有意思。” 他轻笑一声,身形渐渐淡去,“下一次,你会怎么选呢?” 风声呜咽,仿佛回应着他的低语,而凡间的雨,下得更急了。 ———— 黑暗。 令人窒息,充满压迫感的黑暗。 郑当午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眼皮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后颈的钝痛仍在蔓延,即便在此时,心蛛还趴在她的头顶,汲取她的【清醒】,把更多的【疲惫】,【困意】塞到她的脑子里。 触角塞到脑子里,让她有种抽痛的感觉。 可更刺痛的,是耳边传来的声音—— “仙子……求您……” “血……再给一点…..” “求您救救我们吧!求您了!可怜可怜我们!” 那些声音像毒蛇般钻进她的耳膜,撕扯着她的神经。 郑当午的手指抽搐着抓住床褥,指节泛出森然青白。 她知道自己被郑禾困住了,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可外面的每一句哀求、每一声啜泣,都像刀子般剐着她的血肉。 “你们……你们敢!” 她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嘴角有血丝渗出——是咬破的舌尖。 窗外突然爆发出更大的喧哗,有人在高喊:“不够!再多取些血!” 郑当午的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剧烈颤动。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郑禾被按在地上,那个古井变成了一个祭坛的样子,看见那些可恶的凡人像饿狼般围着郑禾,看见锋利的刀刃划开苍白的手腕…… 锋刃割开血肉的声响在脑子里不断回响。 “啊啊啊——!!!” 她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心蛛一个不稳,竟然拔出了一根触角,额头更是燃起青烟。 肌肉绷紧到极限,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一滴血泪从眼角滑落,在枕上洇出暗红的花。 “我要杀了你们……”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每一个碰她的人……” 屋外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可郑当午听见的,是刀刃割开皮肉的声音,是贪婪的吞咽声,是郑禾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轰隆!” 一道惊雷劈在院中,刺目的白光透过窗纸。 就在这一瞬,郑当午的右手突然暴起青筋,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头顶上的心蛛整个爆裂开来,散成一团烟雾。 “嗬……嗬……” 她像溺水的人般大口喘息,踉跄着滚下床榻。 额头撞在桌角,鲜血糊住了左眼,可她感觉不到痛。 爬行着,拖着一道血痕挪向门边。 指甲在青石板上刮出五道白痕,指尖血肉模糊。 “放……开……她……” “放开她!” 就在她即将触到门栓时,木门突然从外打开。 郑禾站在门口,白衣尽染血色,像一株被暴雨打残的白梅。 她眉心的朱砂黯淡无光,唇角却还挂着那抹让郑当午恨极了的温柔笑意。 “郑……” 郑禾的瞳孔突然涣散,直直向前栽倒。 郑当午下意识张开双臂,那具冰冷的身体就重重砸进她怀里。 血腥气扑面而来,她这才看清——郑禾的衣袖早已被撕烂,露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刀痕,有些深可见骨。 在外面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郑禾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更不用说现在郑禾身上的伤口已经足够开一百零八遍【苦肉】。 怎么可能伤成这样! “谁干的……” 郑当午浑身发抖,手指不敢触碰那些伤口,“是谁……” 怀里的躯体轻得像片落叶,郑禾的睫毛颤动几下,竟还试图抬手擦她的眼泪:“别……哭……”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炸开一声龙吟般的雷鸣。 瓦片哗啦啦震颤,一道水桶粗的青色雷光直劈院中古井! “雨师!” 郑当午恍然大悟,郑当午目眦欲裂,本能地扑在郑禾身上。 雷光炸开的瞬间,院墙轰然倒塌。 烟尘中,郑当午看见无数百姓自发地手挽手站成一排,用血肉之躯挡在她们与雷光之间。 最前排的老猎户甚至举起了那柄曾经对准郑禾的钢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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