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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比杀人灭口，下作得多…… 齐檎丹早知道这样灯光寂灭的异常,是蛇怪来临的先兆，却不曾想，蛇怪居然会来得这么快,这么不凑巧。 隐藏在吐息里的冷意,须臾间,渗透后颈的皮肤。 沁入血肉，直刺骨髓。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一瞬,齐檎丹甚至来不及回头。她只看见对面梁安颜那骤颤的瞳孔，由无数条蛇汇作的滔天巨潮就如洪水一般，顺着大开的窗口,哗然冲进屋内。 蛇躯上各色各式象征着毒性的花纹,彼此交错扭拧，纠缠不休,在洪流中卷作令人头晕目眩的一团。 齐檎丹太阳穴“嗡”一下炸开。 全来了…… 这附近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蛇,一股脑儿来齐了。 上到山中爬的,下到井底游的,周围活动的蛇毫无例外地响应蛇怪的召唤,加入了这场对他们的围剿。无形的静音结界,随着蛇群范围的扩大而张开。 这静音结界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法术,却足够笼罩403室,使他们无法叫来外援。齐檎丹心里越发沉重。 双拳尚且难敌四手，更何况这成百上千条带毒的蛇？ 这么多蛇,她杀不完。 根本杀不完。 本就面积狭小的403出租屋,转瞬被毒蛇攻陷。齐檎丹几乎找不到地方落脚。 然而，齐檎丹还是竭尽所能地冲向屋里，赶到三人被绑的地方,首先去解龙骁身上的绳索。 这么多蛇用刀杀是杀不完的，只能靠火。 而龙骁的个人技能，能够在短时间内产生大量烈火。 火焰本身具备的高温高热，就算没能将这些蛇斩尽杀绝，在燃烧过程中弥散开来的刺激性烟雾，也能驱逐后续到来的蛇群。 这是当前唯一的希望。 但是动手绑缚龙骁的居民，对他们充满了误解和怨恨，由这些人打下的绳结，怎么可能会容易解开？ 齐檎丹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长刀割开一截绳子，却发现麻绳里面还藏着一条特质的铁丝。铁丝坚硬柔韧，绷紧时比刀刃更为锋利，一旦有人下死力气生拉硬扯，那铁丝会割开皮肤，嵌进血肉。 越想救人，却反倒越会伤人。 要想替龙骁彻底解开束缚，就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跟纠缠的绳结作战。 压根急不来。 从窗中涌进的蛇群从未止息，数不清的长蛇洪流似的将齐檎丹裹挟。沸水滚过般的焦灼，将每一分每一秒无限拉长。 沉沉的蛇眼盯视她，灌满剧毒的尖牙对准她，齐檎丹余光不是没有瞥见，那视野里不断放大的蛇头。可她的心神全被前方的绳结占满，渗出汗珠浸透了鬓角，齐檎丹腾不出双手抵挡。 一条花蛇沿着窗框，缓缓爬进室内，粗壮的身形极具压迫感。 它似乎一眼就认准了齐檎丹这个目标。 径直向那方向爬去。 齐檎丹有所察觉，却无暇抽身。而这，也成为了这条花蛇最好的机会。 花蛇凭借身形上的优势，在蛇群中碾开一条通道，畅通无阻地挨近齐檎丹身前，调整姿态，高高昂起头部。 颜色如血的蛇信子在幽暗中一闪，红得瘆人。 蛇张开了口。 “嗖，嗖，嗖——” 一连数道风刃顷刻飞来，差点没把花蛇削成肉块。 说时迟那时快，顾斩风及时赶到，以同样从天台降落的方式，荡进屋内，稳稳落地。 由于蛇群的侵袭事发突然，苏意虹来不及给顾斩风补上一个遮掩的技能。因此，顾斩风一边的颈部到侧颊，都覆盖着狰狞的深黑体鳞。 逆光的身影宛如修罗。 见花蛇没死，顾斩风身旁再次凝聚起风刃，准备再补一击。 怎料，这花蛇体格大，胆儿小。 才一瞧见风刃的厉害，花蛇便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地往齐檎丹身后躲。不仅躲，还扬起被风刃割伤的尾巴尖尖，把伤口展示给齐檎丹看，湿润润的小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齐檎丹：“……” 齐檎丹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条花蛇，是什么很自来熟的生物吗？怎么一上来就跟她撒娇？明明这才第一次见面就…… 很快，齐檎丹收回了这句话。因为她终于从花蛇身上黑白色的斑纹分布上，认出了这条蛇。 他们确实不是第一次见了。 上一次见的时候，是在井底的蛇骨庙里。 彼时，这条花蛇还只是一条小花蛇，不到人手臂长，因为越狱时被发现，而被齐檎丹抓在手里提溜起来，丢回了大瓮里。 现如今，这条花蛇的身形，已然暴涨到原来的数倍，抓在手里的时候，可比原来沉了太多。齐檎丹嘴上没忍住嫌弃：“你这是吃了生长激素吗？长这么快。我一下都没认出来。” 花蛇回答不出来，遂上演撒娇耍赖，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齐檎丹的手指。 “是我喂养了它。”怪异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 带着声带被腐蚀后，导致的嘶哑低沉。 窗口的光线被尽数遮挡。侏儒怪人的身影漂浮在窗外，下摆破损的黑色长袍随风鼓动。像西方长诗里出没的幽灵，或者午夜造访的死神。 两者，都会登门索魂。 顾斩风皱紧双眉猛然转身，风刃随即调转方向，冷冷对准窗外的侏儒怪人。 齐檎丹的描述一点没错。 这人看起来并不高，也不年轻。但怪异感，主要来自他的面部。 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过分松垮，在颈上堆叠出不贴合人体的皱褶。只有一双蛇样竖瞳露出面具之外，眼周隐约可见细纹，透露出和声音如出一辙的沧桑。 “为什么喂养蛇群？又为什么给我们送蛇骨庙的线索？你究竟有什么企图？”齐檎丹声音不大，一个接一个的追问却很清晰。 问话间，她不动声色地加快手上动作，将最末尾那半截绳索使劲往绳圈里推去。 绳结一解，捆绑龙骁的绳子终于松动落地。 龙骁的技能对蛇管用。 即便真打起来，他们也未必全无胜算。 一扇窗，分割开了内外两个世界。从他们身上，侏儒怪人感受到难以忽视的警惕情绪。 这种抵触的情绪是那样明显，以至于，侏儒怪人不得不回应以一声略带无奈的叹息：“不用这么忌惮我。或许，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坏。” 仿佛是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展示坦诚，只在下一刻，侏儒怪人便抬手摘下了人皮面具。 暴露在他们面前的—— 赫然，是一张跟王警探一模一样的脸！ 仅有的区别在于，这张与王警探相似程度高达百分之百的脸孔，更苍老，也更诡异，看起来早已年过古稀。本来属于皮肤的地方，此刻已被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所布满，连五官都露出得十分勉强。 虽说是人，长相却更接近怪物本身。 更令齐檎丹悚然的，是怪人脸上覆盖的那些鳞片。这些鳞片无论在颜色还是质感，都居然与顾斩风被施加诅咒后生长出的蛇鳞，完全相同。 这怪人，竟也是诅咒的受害者。 齐檎丹倒吸一口冷气：“你……到底是谁？” “我姓王，”怪人一开口，说出的却是熟悉的姓氏，“要不是发生了那一件事，今天这本该是我从警的第三十年零七天。” 齐檎丹皱了皱眉，似乎意识到从业三十年和怪人即将入土的衰老程度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匹配的怪异感。然而不等她细想，怪人便在蛇群的簇拥下，通过窗口，也进入了403室。 随着这个动作，齐檎丹终于看清了怪人黑袍底下的肢体。 是的，是肢体。 不是腿。 藏在那宽大黑袍底下的，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双腿，而是一条盘绕着的蛇尾。 只一瞬间，齐檎丹发现的许多异样之处，得到了解释。 方才，怪人其实并非完全漂浮悬空，是这条蛇尾缠绕在水管上，帮助他固定身躯。而之所以出现时看起来矮如侏儒，也是蛇尾在盘绕起来之后，高度不及人腿的原因。 只有身中的蛇鳞诅咒已经深入骨髓，严重到无可挽回，才会落到这种连人形都无法维持的地步。 那怪人看向蛇尾，苦笑里透出凄凉：“你们可能不信，但我才是真正的王警探。” 守在门外的，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 却鸠占鹊巢。 . 真假警探的起因，具体能够追溯到，发生在这里的第一起“蛇怪杀人案”。 三年前，真正的王警探就是负责侦破此案的一员。 常年奔波在一线的办案经验，练出了他的火眼金睛。就在这间403出租屋里，王警探一下子就发现了蛇鳞上沾到的香灰，并顺着这一线索顺藤摸瓜，追查到了尾安路蛇骨庙，发现了蛇鳞出处的玄机。 尸体身边的巨大蛇鳞，一直是佐证蛇怪杀人的重要线索。王警探这一发现，足以令蛇怪杀人之谜不攻自破。 正因如此，他引起了那个凶手的注意。 那个杀人凶手，正是往403室的墙内藏尸之人。这凶手掀起蛇怪杀人的论调，就是为了掩藏庙内李氏尸骨被转移的真相。 当意识到尾安路蛇骨庙已被发现，精心炮制的蛇怪谣言将被打破之时，这凶手在惊慌之下，下定决心对王警探下手。 “我想过他会杀了我，”王警探说道，“我自从穿上这身警服，就没怕过死。” 出生入死，是他当警探那一天，便许给民众的承诺。 他从 未畏惧死亡。 但令王警探始料未及的是，此人使出的手段，竟远比杀人灭口，下作得多。
第126章 蛇骨残井19 光落在他身上，像凌迟。…… “我不是没有提防过凶手。”王警探似乎想叹气,发出的，却只有蛇的嘶嘶气音： “但我当时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只凭借我的办案经验,就能万事大吉。因为勒死人需要很大的力气,我没有想到,这凶手居然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 在那特殊时刻登门拜访的老者，白发苍苍，表情惊慌,老人衫的口袋里还揣着速效救心丸，仿佛只要一不小心情绪波动大一点，就有可能咽气。 几乎没有人,会对这样一个可怜的老者产生警惕心。 特别是,一个以服务人民为己任的警探。 在见到这个老人的第一时间，王警探就将其归类进需要保护的对象里,热情接待,小心保护。 然而,王警探的善良和责任心,没有感动冷血的恶人,却磨出一把捅进他后背的刀。 换来刻骨铭心的疤痕。 “他侵占了我的身份,和我对换了年龄。”王警探缓缓闭上眼,当时的场景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那副场景,简直是个噩梦……” 从警二三十年，王警探的阅历绝不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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