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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气散尽，天地澄明。 沸腾的弹幕后，一声声振奋的欢呼如海潮。 而齐檎丹抬起头，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上，遇见了一缕刺破阴霾的阳光。
第133章 结局 “顾斩风，你就是个自…… 幕后主神已死,副本世界内里囊括的各个大小副本，也正逐渐崩塌。 作为战场，“蛇骨残井”副本首当其冲。 齐檎丹和巨眼虽飘浮在半空中,不受影响,她们脚下的地面却在崩裂。废墟与焦土塌陷下去,土块连续不断地落下。土块里，带着晶体爆炸之后，顾斩风遗骸化作的细碎碳灰。 在此之前,齐檎丹很难想象，顾斩风那样高挑的一个人，最终离开人世的时候,会仅剩下绝无仅有的一抔灰土。 齐檎丹顾不得流血的眼眶。 她追着那灰烬,急急探身下去，手心张开又合拢。终究,只抓住一手空无的幻影。 可叹她竟连这抔灰土,都接不住。 齐檎丹盯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半晌,苦笑一声,失神般喃喃自语：“没了,都没了。” 顾斩风冷峻的侧颜,因她故意亲近时泛红的耳垂,明明关切却强自掩饰的口是心非……在生死关头，将他们推向副本出口时,顾斩风狂风里扬起的碎发,侧颊蔓延的蛇鳞，以及目光里坚毅的决然。 以上这些画面，齐檎丹从来没有刻意去想。直到记忆的潮水涌起浪花,将她吞没的这一刻，齐檎丹才恍然惊觉。 关于顾斩风的旧事，有那么多。 可桩桩件件，她居然都能记得清晰分明。 然而，即使这些与顾斩风息息相关的记忆碎片，依稀还停留在脑海里兀自鲜明，眼前逐渐消失的一切，却反复冷酷地向齐檎丹强调一个事实——顾斩风回不来了。 即便是传说级道具“回春花”，也需要有死者的血肉遗骸才能发挥作用。 而顾斩风的遗骸，已不复存在。 “蛇骨残井”副本里的废墟已经碎落成千万片，彻底看不见踪影，只剩下齐檎丹孤零零地漂浮在虚空里。 结束了吗？ 这就结束了吗？ 主神死了，但顾斩风却也牺牲。不再有人逝去自然是好事，但已经死去的人，或许，再不可能有回来的希望。 齐檎丹极目远眺，在寂寥里环顾四周。 忽觉如同一场大梦。 梦醒，人散，万丈高楼作灰土。大梦之中的人，如何能不觉得恍惚？ “怎么了？这么失魂落魄。”巨眼见齐檎丹如此，重新变为人身，落在齐檎丹身边温声提醒，“不如，打开你的系统背包，再看看？” 齐檎丹旋即照做。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一愣神。 花婆给的传说级“回春花”道具，居然已经悄无声息地达到了解锁条件。 在“回春花”道具栏上面挂着的锁，随着齐檎丹选择解锁而打开。解锁后的花朵，色彩不再灰暗。那一片片柔软的花瓣，还未到自然舒展开来的时候，瓣瓣紧拢在一起，犹如软玉雕琢。 整朵花以含苞的姿态，笼进一层轻纱似的荧荧微光。 如身披月华，温润皎然。 齐檎丹从这朵小小的花骨朵上，感受到了奇异的力量在涌动。那是令人指尖颤抖的，绝处逢生的力量。 她怔然抬眸，总算意识过来，巨眼方才询问的话音里，含着些明知故问的狡黠。 巨眼早知道，齐檎丹是在为谁忧心。巨眼早已替齐檎丹准备好了一切：“我说过，会告诉你怎么解锁‘回春花’，把顾斩风救回来的。我言而有信。” “回春花”起死回生的功效乃是逆天而行，太过玄妙，因而需要极多能量作为支撑。只有两条时间线上的能量合二为一，才能达到这样浓郁的能量。 如今条件已经满足 ，齐檎丹点击使用。 白色的小花出现在齐檎丹指尖，花骨朵轻轻一颤。 花瓣只一颤动，解决掉主神后剩下的能量，就仿佛自发找到了出口，一滴不漏地经由考察系统，从巨眼里倾注到道具“回春花”上。 丰沛的能量，流过花瓣内部的每一条经纬，在绝处，催发出新生的芽。 “回春花”刹那绽放。 重重叠叠的柔瓣陆续舒展，原本花朵上那点幽微的光华，被千百倍放大，化作亘古温柔的月光。 抛洒向大地的月光，抚平了每一道惨烈的伤口。生机突破死亡的阴霾，被主神化作副本小世界的执念，再获自由。星星点点的闪光逸散而出，仿佛成群结队放飞的蝶，忽而漫天。 这些执念，带着疗愈的能量，带着重新灌注的生命，重新回到原本的躯体。 转眼间伤疤愈合，天地回春。 仰面望见这般场景，齐檎丹不觉失笑：“原来，这道具简介里写的救回‘一条命’，指的是是‘亿’条命。” 好一个文字游戏。不过，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文字游戏。 齐檎丹乐见其成。 巨眼抬手在空中虚画出一个圆形，圆圈化作副本出口，出现在齐檎丹面前：回去吧，你在等的那个人，已经被‘回春花’送回了现实世界。再过一段时间，他应该就会醒来了。 齐檎丹抬脚向前，脚步却在距离出口通道不到一步远的地方停住。 “你不一起离开吗？”齐檎丹问。 巨眼只微笑着摇头：“这是属于你们的人生，我已经插手了太多。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不该再继续干涉。” 被拯救的世界是齐檎丹的，不是“她”的。巨眼从来清楚，“她”只是由另外一条时间线上的执念，生出的亡魂，不属于此地。 执念已经了却。于是，亡魂也即将消散。 “我心满意足，没有遗憾。” 齐檎丹沉默片刻，将这个近在咫尺却即将告别的身影，深深印进她仅剩的唯一一只茶色眼瞳。 用她们最相似的特征来铭记对方，再适合不过。 齐檎丹：“那么，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巨眼话音简短，目送齐檎丹缓缓走远：“就当代替另外一个时间上的我们，好好生活下去。” 不是生存，而是生活。他们那个世界无法奢望的，平安而绚烂的生活，至少在今后，将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话。 而这，就已经足够。 . 齐檎丹不知道，巨眼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当日当她在巨眼的催促下走进出口，返回现实世界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只同为茶色的眼球。 很多人信誓旦旦地坚称，巨眼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应该是目送齐檎丹走出副本。旋即，巨眼便消散在一阵路过的清风里。因为打那以后，巨眼控制的考察系统就再没人能打开过。 齐檎丹起初，不太相信这套说法。 出于私心，齐檎丹其实希望巨眼可以多留一会儿，亲自看看这个在她们努力下重获新生的世界。 因此，直到庆祝的礼花持续盛放了数月，摆脱副本世界内生死高压的人们，陆续从狂喜之中回归秩序与平静，齐檎丹才终于接受了巨眼离开的事实。 接受了事实的那个时候，她正坐在医院的病床前。 病床上，躺着沉眠的顾斩风。 同其他被复活的人一样，顾斩风被发现在他最后进入副本的位置。被发现时，人正处在深睡眠状态。 生命体征稳定，伤势和诅咒都已然消失，只是不知道要睡上多久才会醒来。 但齐檎丹没打算担心。 一是巨眼许诺过的事情，从来都会做到。 二是顾斩风这人眠浅多梦还熬夜，睡眠质量实在是差得有够可以，这次就当是找个机会让顾斩风补补眠，也挺好。 显然，隔壁病房里又有人醒来了。人在激动时，音量是无法控制的，齐檎丹仅仅是坐在顾斩风床边，就能听见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那人的亲人朋友们喜极的泣音。 她默默在心里随了一句祝福，起身去关病房的门。 关完房门再一回身，恰逢风起云动。 窗外多云转晴。 遮蔽太阳的云层悄然散去，阳光穿透绿叶交叠，在窗帘上映出斑驳摇晃的日影。 左右窗帘的交界处偶尔没能合拢，便不慎漏出一条窄窄的光，轻轻巧巧，从顾斩风高挺的鼻梁滑向两片薄唇……仿佛在诱人亲吻。 无奈，理应被诱惑的齐檎丹本人，极度痴迷摄影，见此美景虽心旌动摇，动的却是相机。 快门早被设置成静音，按动时不会发出声响。 病床上却有了动静。 顾斩风眼睫忽地颤动了一下，睫毛上落下几点碎光，温润了深邃的眉目，也在不经意间，为自己“招惹”来又一次快门。 “醒的时候那么冷冰冰，现在睡着了，没想到还挺好看的。”齐檎丹小声嘟囔了一句，低下头在相机显示屏上，查看刚刚拍摄得到的照片。 等她看完照片，再度抬头——冷不丁，对上一双清冷的眼。 顾斩风醒了。 齐檎丹愣怔片刻。明明是盼了许久的场景，真正到来时，她却不免有些恍惚。 “终于舍得睁眼了？”齐檎丹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打趣道，“睡了三个月零三天的大觉，有没有把你前二十多年熬的夜补回来？” 顾斩风不答，只是深深凝视着齐檎丹动手挖去右眼后，脸上剩下的血窟窿。神情中，痛色分明。 齐檎丹那么爱拍照，那么爱惜眼睛。如今，却没了看取景器的右眼。 那一定很痛苦。 不止是生理上的痛苦，更是心理上的。 心脏收绞起来，眉峰剑刃似的，在心中划出一道犹带刺痛的伤痕。顾斩风欲言又止：“你的眼睛……” 齐檎丹心里蓦地一冷。她故作无谓地耸了下肩膀，从口袋里拿出单眼眼罩戴上：“对，我的左眼没了，我自己挖的。凡事总要付出代价，一只眼睛换好多条命，这笔生意已经太值了。” 自从拆了伤处纱布后，齐檎丹出门常戴单眼眼罩遮掩这个窟窿，只在来看顾斩风的时候，仗着顾斩风在沉睡时看不到，才肯摘下眼罩，让那块皮肤透透气。 而今顾斩风睁了眼，她立刻便觉得，有重新戴回眼罩的必要了。 顾斩风才刚睁眼，她就把人给吓了。 这可不太道德。 顾斩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齐檎丹转过半张脸，将戴眼罩的左边眼眶隐进阴霾里，同侧的浆果红挑染也一并看不见了，“你以为只要你一厢情愿地去死，一切就能尽在掌控吗？想得太美了。” 人又不是全知全能的，怎么可能毫无差错。为了胜利剜出左眼，齐檎丹不怨恨。她怨的，是顾斩风放弃生命时的毫不犹豫。 “顾斩风，你就是个自负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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