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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棋冰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外卖盒，烧鹅已经冷掉，宰好的鲈鱼也放了太久，散发出一股腥黏的味道。 面板里的【主线任务：至少送出一次外卖（0/1）】依然是灰色，代表未完成。 “一例腊排骨……半只烧鹅……地址荔瑰公寓404……” “找不到了……我找不到我的小宇了……” “小宇去哪里了，他过得好不好？” 这几句话的声线在脑海中合为一体，沙哑，苍老，楼梯间的老太太应该就是打电话订购货物的人，也是旺叔所说“必须交到客户手里”的对象。 为什么她没有拿走这些东西呢？ 而且，老太太话里失踪的“小宇”是谁？ 林棋冰思索着这些问题，决定从上往下搜索一遍公寓。大约逃脱保护期生效了，四周已经安静下来，再不见老太太鬼怪的踪影，只有墙根处残留着纸灰的痕迹。 她很快来到九层顶楼，刚刚停住，就听见墙壁内部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听觉不敏锐很容易忽略掉： “你是谁……救救我……我不想死……” 求救声是个男人，充满了虚弱、恐惧和绝望，林棋冰仔细分辨下来，甚至有点耳熟。 竟然是侯志的声音。
第6章 亡者外卖 侯志已经在黑暗中躺了不知多长时间。 “咕唧……咕唧……咕唧……啪嗒。” 咀嚼声停止，一根沾满灰尘的鹅骨从空间另一端被吐出，滚动到侯志视野中，上面还带着没被啃食干净的肉屑。 侯志双颊凹陷，一双眼睛在青黄色的脸皮上绝望转动，他伸出手去摸那根鹅骨，太远了，根本碰不到。 衣服下面，皮肤将肋骨勒出一条条的痕迹，他在一天之内干瘪成了这个样子。 年轻男声从吐出鹅骨的方向传来：“嗝——哼哼哼哼，太少了，没吃饱。” 黑暗中，一双眼睛微微发亮，神经质地盯住侯志：“我好饿，那就吃掉你吧。” 三小时前，侯志从院门穿过，直接进入了荔瑰公寓。 可是404房间并没有人，侯志搜索了一圈，不敢看得太仔细，只匆匆拿走了一张照片。 他的运气很不好，刚走出404的房门，就迎面撞上了拿着钢叉的活尸般的保安。 “咚咚咚”保安的沉重脚步声追在身后，最后一刻，侯志算准时间，在电梯门迟迟开启的那一秒蹿进了轿厢。 但是，他的手表也被带着疾风飞来的钢叉击落，钉在旁边的白墙上。 保安发狂地对准他扑过来，侯志顾不上捂住被擦破的手腕，反复按动关门键，将保安狰狞的脸挡在了电梯门外。 电梯运行，轿厢缓缓上升，离保安的距离愈来愈远，侯志松了口气，却被耳边响起的提示惊醒—— 【第六感预警：您已被鬼怪标记！】 【第六感预警：您尚未脱离鬼怪的视线，请尽快逃脱！】 侯志有过几场直播经验，被鬼怪标记一般是主播触犯了某些禁忌，或具有某种既定的特点，意味着在剧本地图中即使相隔很远，也会被这只鬼怪感应到位置。 俗称，一直沐浴在鬼怪的目光下。 他担心保安呼叫电梯追上来，于是按下最高顶楼的层数按键，希冀能在电梯轿厢里多躲一会，最好拖延到其他主播到来，分散开保安鬼怪的注意力。 然而当电梯门再次开启，出现在侯志眼前的是一个灰暗破败的毛坯楼层，裸露的混凝土地面上放着建材，一副施工未完成的模样。 一个枯瘦如柴的青年男人坐在一堆管道中间，头顶黄毛像枯草一样。 黄毛缓缓抬头，眼里散发出诡异的光：“你好啊。” 【第六感预警：有两名鬼怪同时注意到你，你很受欢迎！】 # 林棋冰推了推眼前的墙壁，没有任何能移动的痕迹，天花板平整正常，就像刚刚没有人在另一端呼救似的。 可侯志的声音的确透过墙壁，远远传过来了。 这里已经是九楼顶层，侯志能在哪里呢？ 林棋冰打开外卖app，解锁版的app图标已经变成了一个Q版骷髅头。她将地图切换为三维模式，侧视图上，第九层楼附近只有模糊的色块，完全没有侯志的信息。 想了想，林棋冰突然有了定位侯志的方法。 外卖骑手的地图上从来不显示人类的坐标，除非，是下单订外卖的客户。 林棋冰在app界面下方找到了入口。她操作片刻，在收货人信息里填写侯志的名字，点击保存却显示【信息模糊，录入失败】，剩余录入次数2次。 顿了顿，林棋冰将描述改成更具体的“菜市商场员工侯志”，一经输入立刻变成灰色，还是失败，这次显示【准确描述词低于三个，录入失败】，剩余次数变成了1。 看来要至少有三个词吻合才行，林棋冰思索片刻，手指在屏幕上重新打字：“侯志，职业销售，现为菜市商场员工，性别男，曾经戴一块银色手表。” 前两个和最后一个词亮起，app界面弹出一个大大的对号，显示【客户信息录入中……】，侯志的头像出现在订单左上角，栩栩如生。 熟悉的冷漠女声再次响起：“您已下单成功，下单消耗骑手积分450点。已经为您规划路线，请骑手尽快开始配送。” ？ 林棋冰：“……” 她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 刚到手的五百点积分被系统扣走450，账户余额里只剩可怜的50点，打开骑手装备中心一看只够买最低级的攀岩绳钩爪套装。 下附广告语：骑手好伙伴，客户单元门故障时的最优之选！ 此时外卖配送路线已经规划完毕，三维地图中，林棋冰的位置被小蓝箭头的代替，而表示侯志位置的骷髅小旗帜，就飘扬在小蓝箭头正上方。 林棋冰使劲眨了眨眼睛，把头探出窗外向上看，她所在的九楼的确是顶层了，外墙之上只有斜坡形的公寓楼顶，连天台都没有。 可是按照定位，侯志的确在林棋冰头顶的位置。 有了刚才撞窗逃生的经验，可以猜到，剧本地图存在一些秘密角落，楼梯间老太太可以把人拉进鬼打墙的异空间，那么侯志所在的，会不会是一个不存在的楼层？ 林棋冰心里滑过这个念头，点击开始导航，纯黑色路线从眼前的窗户内伸出，转折上延，像壁虎一样贴着墙伸展，直到进入楼顶的模糊色块。 看了眼装备中心内，只够购买攀岩绳钩爪套装的50积分，她有一种被精准挖坑的感觉。 林棋冰认命地清空了账户，将买来的攀岩绳系在腰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手中的钩爪枪对准楼顶，“咻——”地一下发射出去。 钩爪稳稳落在边沿内侧，她将绳子拽紧，一脚踩上窗台，向外轻轻荡了一下，鞋尖就稳踩在外墙上了。 直播大厅的评论区一片哗然： “小林主播在干什么？她对走窗户外面有某种执念吗？” “不知道啊，我看见她又用那个app规划了导航路线。” “这是要去哪？” “哈哈哈哈哈哈，我猜反正不是送外卖。” 在观众的疑惑注视下，林棋冰一步步向上爬去，荔瑰公寓的外墙年代老化，稍一用力就会蹬掉一块墙屑。然而女生并不惧怕，反而更加稳健地继续动作。 终于，在她的一只手攀上楼顶边沿时，场景出现了变化。 斜坡状的屋顶的景象扭曲雾化，然后重新凝聚成新的样子，一片有着二十七扇窗，苍白风化，外观与九楼相同的外墙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这里是荔瑰公寓的第十层楼。 “刺激。” “靠！” “我知道这是哪里了！之前只见过有主播从楼内部来到这里，没想到在外面也行。” “所以公寓一直有第十层楼，只不过看不见罢了。” 不走寻常路的林棋冰扒上十楼的一扇窗，里面并不是走廊或某一个房间的窗户，也不连通楼梯间，而是毫无阻隔的一整片毛坯，阴暗荒芜，完全没有装修过的痕迹。 就像……施工到一半就匆匆收尾了一样。 “叮——您已到达客户所在地点。” 林棋冰看见侯志躺在不远处的角落，脸偏向一侧，整个人都瘪了下去，仿佛一天之内暴瘦三十斤。如果不是空荡荡的衣服下尚有胸口起伏，她肯定认为他已经死去。 只不过，侯志现在离死也不远了。 一个同样极瘦的黄毛青年四肢着地，周围散落一地被啃剩的鹅骨排骨，黄毛的肚腹仍然干瘪，探着青面獠牙的脸，四处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饿死鬼。林棋冰脑中出现这个词语。 黄毛饿死鬼缓缓将视线对准了濒临死亡的侯志，眼睛放光：“我好饿，那就吃掉你吧。” 侯志全身麻痹脱力，绝望地合上了眼睛。 “喂喂，小林主播不会打算救他吧？” “拿什么救？身上就剩一张新手自带的静止符了吧。” “那她就不是送外卖的，而是送人头的了哈哈哈哈哈！” “圣母，有病，退了。” 林棋冰踩稳水管凸钉，悄无声息地解开了身上的攀岩绳，只凭自身的力量固定在外墙上。她放轻动作，手掌抽出仅有的那张静止符，从挂在腰后的外卖袋里取出一块烧鹅。 屋内的黄毛饿死鬼正要对侯志下口，嘴巴裂开极大的幅度，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齿；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窗外，窗台下的墙根处居然有一块烧鹅，散发出咸润的香气。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黄毛饿死鬼受到诱惑，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他尚存一丝警惕之心，瞪着因缺少光线而暗淡的巨大泡眼，贴在墙框边缘，朝窗外窥伺而去。 【第六感预警：你与鬼怪的距离正在缩小。】 【第六感预警：预计你进入鬼怪视线还有3秒，3、2、1……】 【第六感预警：您已被鬼怪标记！】 “啪！”林棋冰手臂斜里伸出，一张符纸被按在黄毛脸上。 黄毛饿死鬼的动作僵住了，连眼睛都难以眨动，只是眼瞳中写着对林棋冰的狂暴恨意。 没有学习港片选择额头中央，是因为黄毛杀马特发型的刘海太厚，很容易贴不牢固。 林棋冰撑住窗框，越过黄毛，一个蹲跃就滚进了十楼窗内，还不忘捡起刚刚扔下的烧鹅肉。 侯志艰难地转过头，看到林棋冰的身影，本已绝望的目光中爆发出一种极强烈的求生欲望。 在他无声的催促中，林棋冰将人架起来，还好侯志被饿死鬼影响暴瘦三十斤，换成原来的体重，林棋冰很可能带不动他。 静止符的效用只有一分钟左右，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林棋冰架着侯志，穿过布满尘土的混凝土地面，侯志搭在林棋冰肩上的手臂扭动着，张嘴想说话，却因过度虚弱而只发出几个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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