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现在几点了?” 拉尔夫看了眼腕表:“9点半。” “还好。”她点了点头,“能帮我在客厅拿下我的包吗?里面有我的电脑,我要办公了,还请您之后,一直到午饭时间不要来打扰。” 听见她要拿电脑,拉尔夫心中一突。 林奈见他没动一下,表情虽然平淡,但总感觉有事儿藏着涌动。 “怎么了?”她问。 “我们的关系,你如何考虑?”拉尔夫看似随意地坐在凳子上,问出的语气也好像没有太严肃。 但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紧绷,像一只豹,蛰伏着,等待答案。 林奈大概也能猜出他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毕竟这是她断片般的走马灯前最正经的话。 但她却逃避了,说出一个拖延的答案,“先等我处理完实习工作。” 她像一只在草原上咀嚼着草皮的羚羊,知道春的潮汛就要到来,却依旧对那已经酝酿的惊雷毫无所觉。 拉尔夫单指点着腿面。 他要不要现在通知她,木头已经做成了小舟呢?
第24章 如果可以拉尔夫希望他现在就能为林奈建立一个楚门的世界, 像葡萄牙的友人们对待晚年的萨拉查一样,给她编织出一片海晏河清的幻梦。 但显然他做不到这一点。 一是林奈太聪明了根本骗不过去,二,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也不知道一个能让林奈安宁的世界长什么样子。 不过林奈肯定是不愿与他官宣的, 哪怕现在她的态度有所动摇。但动摇产生的最好结果也无非是继续当隐秘的合约恋人。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时间无法倒流,卑鄙也好,其他也罢, 林奈只能接受。 拉尔夫去给她拿来电脑和手机, 插入电源时, 状似无意地问:“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 我们要做的就是接受它, 不是吗?” 林奈心中咯噔, 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勾起万千思绪。她瞬间就想起林稚, 头一偏, 眉眼凌厉。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他是知道了什么吗! 他怎么会知道!? 查她? 也对, 格莱特家的人要查一个人易如反掌! 她的心思在短短几秒间百转千回。警惕与焦虑让她的肌肉又不由自主地僵硬。 拉尔夫察觉到她反应过度,却因为心虚没有往其他方面联想。 见林奈这么严肃的抗拒, 拉尔夫心情也变得糟糕,却莫名给了他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 这或许就是破窗效应。 反正不会更糟糕了。 拉尔夫在心中忖度—— ‘罐子而已,摔得七零八落, 也总有技术将它缝合。’ 如果没有, 他也可以有。 “我官宣了。”拉尔夫无波无澜地说,好似这只是一个普通无极的通知, 而林奈是个旁观者,只要站着说恭喜恭喜就好。 官宣? 林奈被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搞懵。 “你在说什么?”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的关系、我官宣了。”他坐正身体, 轻轻向前倾斜,下意识地握上了林奈打吊针的手。吊水太冷,她的手背仍冰凉入骨。 拉尔夫也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等反应过来时,他就想到可能是自己的潜意识担心林奈回过神来后,不顾病情,拔针就走——这一看就是林奈会做的事。 他捂着冰凉的手,更加直白地解释:“我昨夜在ig上官宣了我们的恋情。现在70亿人口都知道我是你男朋友了。” 他幽蓝的眼睛,深邃而沉沉地望向她,专注认真,“这不是在做梦。” 不是梦? 林奈琥珀色的眼睛满是不解,不敢相信拉尔夫的话语。 “你疯了吧!”林奈脱口而出,但良好的教养让她不能想出更能表达她情绪的词语。 她的眼仁下一毫米处有一丝空白,一双漂亮的三白眼如蛇瞳骤缩竖起,警惕又冷酷。 该死,她早该把拉尔夫送回机器修理厂回炉重造!!看看他现在的嘴里吐出来的都是什么发过酵的狗屎! 林奈迅速地打开自己的手机app,去看那个一定会让她震住的傻X发言。 拉尔夫到现在依旧稳如泰山,甚至分心地偷看,发现她是从关注列表找到他的,不由挑眉,“你偷偷关注我。” 换做平常,林奈肯定会被这句揭穿搞得面红耳赤,解释不清。 但现在,迫切想要看到官宣文案的林奈,食指敲手机侧边敲得飞快,对他的废话已经不屑一顾。 而当林奈扫过那段简短的话时,怒火就再也止不住。 “你对我一点尊重都没有的吗!” 官宣不该是两个人的事吗? 他这种先斩后奏,要把她置于何地。 就是一个通知吗! 思及此,林奈的心中流过一股酸意,十分难挨。灵魂的卷边焦灼得委屈,如站在海中心的礁石上,孤立无援。 她鼻尖发酸,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酸意一步步酝酿,最后长成一只巨大的蠕虫,在胃肠里面蠕动翻涌,搅得她心肝脾肺都难受。 拉尔夫蹙眉,他虽然料到了这种局面,但看见林奈气得颤抖的肩膀,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安慰的预案,他只有爱她。 “我果然就是对你太好了,才让你得寸进尺!!”林奈的思绪顷刻间滑到天平的极端。她强忍着,将苦涩吞下,张开嘴巴泄愤,就像洪水终于找到了大坝的缺口,眼泪和情绪便一股脑得宣泄,“拉尔夫你根本不值得!” 她哀默,与其说是质问,更不如说是对自己的警告与惩罚。 冬日的寒风抓住最后的时机展示余威,狠狠地卷着云,撞击着窗户。 早晨十点,高楼林立的纽约竟起了妖雾。 乌鸦在榆树上辛苦筑巢,看见笼起的白烟,又黑又亮的小眼珠一愣,又开始转动。 它拍抖身上的黑羽,旋起一阵清明的风,飞离了上东区,去往哈德逊河的岸边。 林奈垂头,在内心一遍一遍地告诫着自己。她的告诫与责问没有声音,也没有文字,只是一种情绪,不停地浇灌着湿淋淋的心。 跪在大雄宝殿犯戒的僧人,关在透明盒子里的蝴蝶。 她一遍又一遍撞向薄壁金钵,撞得头破血流,撞得四分五裂,也不肯停歇。 不肯掺破新的执念。 她憎恶自己还曾留恋花丛! 她憎恶自己还曾渴望春天! 她憎恶自己还曾渴求他爱她? 还曾错误地把他认成妹妹?? 罪该万死!她真实罪该万死! 拉尔夫看着她气得颤抖的肩膀,很担忧,但听到她说的话时,心里也是一惊。 他依旧是愧疚,但也添了几分恼怒。 实话实说,他不是很能理解林奈所谓的‘对他太好了’是什么意思。 她对他很好吗。 ‘好’是一直离开他? 还是她说的‘好’是她的那些动摇。 可她的动摇难道不是他的锲而不舍换来的吗? 可考虑到林奈的精神和身体状态,拉尔夫选择闭口不言。 他在内心叹气,看见垂头的林奈,心中的怒火陡然熄灭。 林奈的动摇还来自于她对他的爱。他知道这一点,也渐渐理解了她所感受到的背叛。 “是我太急了。”他服软,手心中的林奈的手还是那么凉。 林奈也察觉到她的左手还被拉尔夫握着,狠狠抽回。 “不,你不急,你一点都不急。”到了此刻,林奈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就是想反驳拉尔夫,为反驳而反驳。 “你是觉得在网络上打下的那段话就能道德绑架我吗?你是觉得你说我是你的女友,我就一定会因为丢不下那些条条框框,那可悲而又放不下的面子,同意成为你的女友吗?” 林奈将委屈挑破,越说越伤心,眼泪决堤。 拉尔夫明明是知道她有多么在意外在的优等生形象,知道她道貌岸然的卑劣,知道她把他当发泄口,在这里宣泄阴暗。 为什么他还能够利用她这一点。 她怎么能利用她这一点。 这真的是喜欢吗? 难道目的是在一起,中间的一切手段都可以归结为喜欢吗。 不可抑制的心酸沸沸扬扬得上涌,她想止住眼泪。 她太知道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面前哭泣,收获的只会是虚假的关心和真正的鄙夷。 她将心肝脾肺揪搅在一起,她不可以再哭了,她怎么还能在拉尔夫面前哭泣! 她死咬住唇。昨天下午被咬破结痂的伤口,再次被咬开,她尝到了血液的腥甜。 拉尔夫此刻才意识到他触到了林奈的哪块逆鳞。 他从没想到林奈会如此想,或许他是有想到的,但他却有意无意地忽视了。所以他之前才会犹豫,才会拖延。 但他确实没想到局面会是这样。 他压下所有有关后悔的情绪,已经发生的事已经发生,已经痛苦的人已经痛苦。 他现在要做的是把碎了的瓷碗拼起来。 这才是重点。 他轻搂上林奈颤抖的肩膀,林奈却像是被世界上最毒的箭蛙触碰到一样,全身大抖了一下,驱鬼一般避开。 “奈、” “你别说话!”林奈立刻打断他的辩解。此刻她的身体状态并不好,除了低烧还有昨夜遗留下来的酸痛。她的心泛起恶心,昨夜的酸痛在她心里都成了不堪的证据,她后悔不已,酸痛处开始发痒,像要长出一朵朵糜烂恶心的疥疮花,长出一张张滑腻黏湿的鱼嘴,恶心煞白的身体爬满黑黢黢的虱子。 “你别说话、”林奈努力说完,表达自己,“上次我让你离开,你没有离开。这一次你别说话,你还要说话吗?” 她斜眼看着拉尔夫僵硬在半空的手,“也别碰我。” 冰冷至极。 拉尔夫默默收回手,皱眉看着此时的林奈,心里也是拔剑四顾的茫然,却偏要一步不落地追寻。 “拉尔夫?”林奈拔了左手上的针管。她的视线虽然被泪水模糊,但这种事情,她向来轻车熟路。 她眨了眨眼,平复心情,肩头颤抖地幅度比之前小了点。 拉尔夫被叫到名字,表情凝重。嗯,拧眉应声。 林奈想勾起一个讽笑,却勾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的眼泪对你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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