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你舅舅的。”孟书华平声说,“你把工作做好就行。” 一顿饭结束,叶蓁主动承担起刷碗的任务,清理完剩菜,她打开水龙头,刚戴上手套,却发现洗洁精瓶子空了。 于是只能摘下手套,想去问问孟书华家里有没有新的洗洁精。 孟书华卧室的门半掩着,叶蓁刚走过去,就听到里面压低的孟书远的声音:“蓁蓁工作又不忙,你干嘛不让她陪你做手术?” “一个小手术而已,用不着她陪。”孟书华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大哥,你不要多嘴。” “我多嘴?书华,蓁蓁是你亲女儿,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当年都和秦家那个男生分开了,你还不满意吗,还要跟她母女隔阂到什么时候?” “大哥!”孟书华冷声,“不要再提这件事。” 孟书远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圈:“你从小性格就固执,蓁蓁跟你性子一样固执。为了一件小事,你跟她闹僵几年了,难为她心里惦记你,主动低头。” 孟书华慢慢地从椅子上起身,不语。 孟书远看着她这样子,又忍不住叹气:“书华,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不能放下吗?你也不想想,叶行他但凡心里挂念你们母女一点,当年蓁蓁才三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自杀。” “大哥,你别说了。”孟书华闭上眼。 “随你随你。”孟书远一摆手,他拿自己这个妹妹一点办法都没有,“左右你不告诉蓁蓁,手术的时候就我去签字陪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说着抬脚离开,拉开门的同时,脚步一停。 “蓁蓁。” “舅舅。”叶蓁平静地站在门外,笑了下,“我想问我妈家里还有没有新的洗洁精。” 孟书远有点慌:“洗洁精,书华,洗洁精在哪?” 孟书华走出来:“家里没有了,去楼下买。” “好。”叶蓁点点头, 她穿上外套下楼,买完洗洁精上来把碗刷干净,一切都非常自然,像没有听到刚才那段谈话一样。 直到孟书远要送她去机场时,叶蓁才出声:“舅舅,我请了假,不回去了。” “蓁蓁?” “我留下来,陪我妈做手术。” “叶蓁。”孟书华皱眉。 孟书远则是轻叹:“你听到了。” 叶蓁打开门,要送舅舅下楼:“您回去路上小心,明天我陪我妈去医院就好。” 孟书远拍拍她的手:“舅舅也去,别跟你妈赌气,她就这脾气。” “我知道。”叶蓁温声。 送完孟书远回来,孟书华卧室的门已经被关上。 妈妈显然不打算再跟她说话。 叶蓁走过去,伸手敲了敲门,轻声说:“妈,你早点休息,我明天陪你去做检查。” 里面的人并没有应她。 刚才下楼时,叶蓁问了舅舅,孟书华是上个月体检查出的子宫内膜息肉,医生建议她找个时间切除,一个月以来一直忙碌,正准备这几天休息去把手术做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的宫腔镜手术,但因为要全麻,所以需要亲属陪同,住院三天。 孟书华提都没跟她提过。 晚上,躺在床上,叶蓁提前挂了一个预约号。 一夜平静,第二天她早早起床,准备了早饭去敲孟书华的门。 孟书华还是眼风都没给她一个,径直去浴室洗漱,她弯腰吐出一口水,牙刷放在杯子里搅:“你回去上班吧,我不用你陪。” 叶蓁抱臂靠在浴室门边。 她一言不发,看着孟书华洗脸擦脸,挽起的头发中藏了几缕银丝,眼角也冒出皱纹。 其实这几年,叶蓁对孟书华的情感很复杂,诚然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血缘之亲,但到底养育了她这么多年。 书上总爱说父母爱子女是天性,可子女对父母的孺慕之情也不见得少半分。 叶蓁垂眼:“妈,你要是不想看见我,陪你做完手术我就可以走。但舅舅年纪大了,他没办法照顾你,让我陪你去吧。” 孟书华挂毛巾的动作顿了下。 她回眸瞥了眼女儿。 叶蓁也抬头,接着说:“妈,别让我回去也不安心。” 孟书华慢慢关上水龙头,盯着冷清的镜面,镜子中反射出她和叶蓁的面庞,一年轻一沧桑,十足的相似,旁人一眼就能看得出她们是亲母女。 她沉默了会儿,最后说:“随你。” 北城的医院一向拥挤。 工作日,处处都是人,从门诊出来,叶蓁让孟书华先坐着休息,拿着医生开的住院证去缴费找护士登记。 住院床位很紧张,最后分到的床位在卫生间旁边的病房,人来人往,冗杂吵闹。 手术是第二天做,当天下午,护士先过来抽了几管血,而后是给孟书华做心电图等一系列术前检查,最后,打上置留针,以便输液和麻药。 做检查的时候,护士拉上帘子,叶蓁离开病房,手机上孟颜和程锦都来关心孟书华的情况,她回复她们没事。 正打着字,屏幕上冒出电话,是秦既南打来的。 叶蓁往走廊边走了几步,接起电话。 “喂?” 那边懒懒地应了声:“下班了吗?” 秦既南这几天人在国外出差,和她相差13个小时的时差,叶蓁低头看了一下手表,粗粗估算,他那边此刻是凌晨五点左右。 “……你起这么早吗?”她低声。 “还好。” 男人的声音有点哑,在凌晨,是一种让人莫名心安的倦沉感,叶蓁听到他走路,开门,而后是揿开水龙头的声音。 她安静地听着,直到秦既南出声:“怎么不说话了?” “嗯?” “工作傻了吗?”他调笑。 叶蓁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旁边有护士推着小推车急促地路过,边走边扬声:“家属们请让一下,让一下!” 她下意识回避。 电话里陡然安静。 片刻,秦既南问:“蓁蓁,你在医院?” 他语气显而易见地沉了下来,叶蓁退后几步,靠着墙随后回:“对。” “哪儿不舒服?” “什么?”路过的人太吵,叶蓁没听清他问了什么。 “为什么不跟我说?”秦既南口吻微冷。 “我没事。”叶蓁挪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是我妈妈要做一个小手术。” 电话里的人静了一瞬。 她心头莫名有些泛软,弯唇说:“秦既南,不用那么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片刻,秦既南问:“哪个医院?” “你不用过来。” “我知道,我不过去。” 叶蓁以为秦既南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既南,真的只是个小手术,你不用过来。” “我知道,我也过不去。”电话那头的男人反过来解释给她听,“你晚上是不是要在医院陪床?” “要。” 秦既南抵额轻叹:“我帮你换个好点的病房,否则你晚上怎么睡觉。” 叶蓁握着手机,微愣。 “拒绝的话就不用说了。”秦既南说,“你不跟我说,我就去问你表姐。” “你……” 叶蓁哑口无言,心口微胀。 医院的人效率可快可慢,检查做完,晚饭时分,就有护士请她们换病房。 四人间狭窄而吵闹,孟书华闭目养神时眉头一直皱着,来到顶层单人病房,霎时安静了许多。 “蓁蓁。”她环视一圈,凝目看向女儿。 医疗资源稀缺,有些事绝非钱就能办到。 叶蓁把衣物和洗漱用品摆好,闻言顿了下,撒谎:“阿锦帮的忙。” 孟书华平静地看她。 叶蓁这几年修炼出的镇定尽数用在此刻。 片刻,孟书华淡淡移开了目光:“麻烦人家了。” “改天我会请她吃饭的。”叶蓁松了一口气。 顶层病房安静宽敞,小客厅与阳台厨房配备齐全,卧室内,一张病床与一张陪护床。 晚上,母女二人同处一室。 自有记忆起,叶蓁就是自己睡觉,也从未有过过分依赖妈妈的时刻,仅有不多的温情,大多是她发烧,孟书华晚上会过来量量她的体温,叫她起来喝水。 现在,轮到她在医院里陪妈妈。 时间过得真快。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月光透过窗帘静静流淌,叶蓁偏头,看见孟书华的眼睛闭着。 她凝视了一会儿,慢慢转过头,自己也闭上了眼。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下午,上午,护士过来给孟书华输了两个小时的生理盐水,并嘱咐了叶蓁一些注意事项。 下午,孟书华带进手术室,叶蓁只能等在外面。 她在网上搜索着一些别人手术的经过和术后情况。 叶蓁有些出神。 不知道等了多久,护士叫她进去。 手术是全麻,孟书华刚从全麻中醒过来,头脑发晕,叶蓁和护士把她搀扶回病房,她沉着眼皮要睡过去,护士把人拍醒。 “看好你妈妈。”护士嘱咐,“全麻苏醒后两小时都不能吃饭,也不能睡觉,多跟她说说话。” “好。”叶蓁点点头。 她坐在病床边,两个人其实也没什么话能聊,好在舅舅打来了电话,叶蓁把手机开了免提,让舅舅跟妈妈说话。 孟书华不是很有力气,说几句话就挂上了电话,过了会儿,她轻轻皱眉,唇色发白。 “怎么了?”叶蓁按铃叫来护士。 腹部疼痛加剧,孟书华疼得人有点儿颤抖,护士过来,给她打了一剂止痛针。 “是正常情况,流血也是正常的。”护士司空见惯,抬头看了眼时间,“待会儿可以吃点饭。” 止痛针见效,孟书华的眉头渐渐展开。 晚饭吃的是医院的营养餐,孟书华没什么胃口,叶蓁强迫她吃了点儿。 晚上医生过来检查了一次,流血量正常,医生走后,孟书华许是因为失血虚弱,早早就躺下合上了眼皮。 叶蓁悄然离开卧室,客厅里有小沙发,她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回工作消息。 回完消息,墙上指针指向九点一刻。 紧绷一天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叶蓁关上手机,支着脸发呆,大脑放空。 跑来跑去两天,精神和身体难免都有些疲惫。 加之她认床,医院病床再好,她昨晚睡得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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