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形容他听完后的表情呢,是一种隐隐的狂热。 像是在说,我们多么心有灵犀。 大抵是因为喝了酒,那眼神分外直白。 他最后说得是:“剧本明天给你送过去,如果你看完剧本,确定继续去试镜的话,就告诉我。” 剧本此刻就躺在闻妤的手中,厚厚的一沓纸,翻阅需要些时间,闻妤让刘阿姨准备了甜点饮品给何韵和佳佳,不至于让她们只能干巴巴等着。 细白的指尖翻起纸张,闻妤在午后的阳光下细细翻阅着剧本。等她看完时,阳光已经只余柔和的余晖。 《锦绣》带给她的震撼,大概就是合上剧本后,仿佛方才真的置身于那个年代,跟随着女主一起经历了波澜壮阔的一生。 大抵也明白,谈让为何会说角色很适合她。 女主前期是北平富家大小姐,漂亮、热烈、又有点小骄纵,跟随父亲学习经商。这一时期闻妤几乎可以说是本色出演。 后来女主认识了男主,两人相爱。 男主投身革命,女主经商报国。 再后来风雨飘摇,女主父亲死在了侵略者手中,女主散尽家财支持抗战,男主也为保家卫国而牺牲。 抗战胜利后,面对亲人离世,爱人牺牲,女主没有选择意志消沉,而是再度经商,为新中国的建设出一份力。 如她预想中的一样,绝对的大女主戏,且角色很具有难度。 在时代背景下,女主由天真的大小姐变为了坚韧的女商人。人生跨度很大,几度经历生离死别促使了女主的成长和转变,这当中复杂的情绪和心理变化,想要把握处理好很不容易。 但与难度相对等的,这个角色非常有魅力。 仅仅是浏览了一遍剧本,闻妤就能感受到,女主像一棵小树苗在狂风骤雨的摧折下,依旧顽强地成长为参天之树。 何韵见她合上了剧本,走过来问:“怎么样?对这个角色有把握吗?” 闻妤摇了下头,实话实说:“没把握。” 何韵脸色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来,刚想问那还要不要去试镜,话未说出口,便听到闻妤清灵的声音。 “不过,我想试试。” 不只是为了凭借这个角色扭转她的路人缘,而是她真的被女主的角色魅力折服。 闻妤的眼眸在这一瞬很亮,将那张本就美艳的脸趁得愈发光彩动人。 何韵从她此刻的眼眸中真的看到了对角色的热情,和对演戏的热枕,无关乎利益,很纯粹的,像一个真正的演员那般。 莫名地对她腾起一股信心,何韵笑了下说:“好,那我们明天来接你去试镜。” “嗯。” 送走了何韵和佳佳,回屋时剧本静静地躺在客厅茶几上,闻妤又将它拿起,指腹轻轻摩挲着纸张。 这部剧是谈让投资的。 女主的角色对她而言,属于是点点头就能拿到。 按理说她以前拍得电影都是闻家投资的,她演女一演得心安理得,现在这情况也没什么不同,可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就泛起了点别扭。 也许是因为出于对女主角色的喜爱,以至于认为这个角色应该属于最能诠释她的人,而不是由被指定的人出演。 可也不全是。 她又想到了在车内他那个隐约狂热的目光,甚至让她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戳破这层纸,让她无法再装作不知道他的感情。 连这部剧都像是专门为她投资的一般。 闻妤眼睫闪了闪,明明已经想好了像以前那般对他,可又不由自主地想去回避,饭局上下意识垂眸是,此刻心里密密麻麻的情绪也是。 有种预感,也许会有避无可避的那天。 放下剧本,闻妤后知后觉想起,昨晚答应过谈让,确定继续试镜的话打电话告诉他的。 那通电话打过去时,背景音很静,不确定他是在办公室还是在家,总之不是在开会。安静之中是他尾音微挑地叫她名字:“妤妤?” 低低沉沉的嗓音通过手机在她耳畔响起。 闻妤垂着头,盯着自己脚尖看,默了片刻才说:“我明天去试镜,不过……” 她还是想扯得清一些,也许徒劳,也许有点矫情,可她还是说了:“我想凭自己拿到角色,你不用让导演必须选我的。” 那边也静了一瞬,而后似笑非笑的语气:“你以前从不会和我分得这样清的。还记得吗?上学时你连检讨都是抄我的。” 他说起以前,闻妤心里蓦地一慌。 怕被他戳破:看,无论你怎么装,都无法真正用从前的态度对待我,你明明知道的,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她慌忙否认:“不记得了。” 那边似是无言,好一阵沉默,再开口的声音轻得像深秋的风里最后一片落叶, “真的,不记得了吗?” 闻妤有一刻恍惚,这是在问她,还是在自言自语。 指尖无声地蜷了蜷,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匆匆找了个借口,“我要去看剧本了,拜拜。” 挂断电话,手机被她丢在沙发上,闻妤微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是记得的。 那一年他们才读初二。 十字开头的年纪,对世界的认知半生不熟,是非观也没完全树立。谈让人生中第一次逃课,是她装病骗他。 翻墙出来后他要带她去医院。 她松开捂着肚子的手咯咯一笑,说:“骗你的,我没病。” 他沉着脸不说话。 她就用两根手指戳他脸颊,强迫他嘴角上扬,然后没心没肺地说:“走啦,一起去逃课!” 那天下午他们在步行街漫无目的地逛,闻妤吃到了很多在家被勒令不许吃的“垃圾食品”。 当然最后也没能逃脱被发现的结局。 第二天两人一起在走廊上写检讨书,她本来想让他帮她写,可想到交上两份字迹一样的检讨书会被发现,只能作罢,改为抄他的检讨内容。 那时候的谈让真的很有意思,小小年纪也不爱说话,身边就她一个朋友,被她欺负得狠了也只是沉着脸看她。 - 京郊半山庄园。 房间内没有窗户,一盏刺目的白灯照亮了所有摆设,不是卧室也不是书房,倒像是主人家珍视的藏品室,可偏偏陈列的都是一些很普通的物件。 诸如相片里,女孩开怀大笑,嘴角还有冰淇淋的余渍,而男孩则一本正经地抿着唇。 谈让拿起相片,冰凉有棱角的相框抵在他掌心,这是他们第一次逃课的那天下午拍得照片。 而墙面上,被装裱起来的,不是大师字画,而是那年他们一起在走廊上写的检讨书,内容大差不差。 检讨书被放在老师的办公桌上,后来鬼使神差的他又去找老师将两份检讨书要了回来。 仔细地裱装起来,挂在这个房间的墙壁上,那是他们一起同谋的证明。 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小到她被挂掉的校服纽扣,被他捡起来珍藏,都是他疯狂爱她的勋章。 可现在,她说她不记得了。 谈让眸光扫过手中的相片,眼神从淡漠,到泛红、狂热,手掌不受控制地使力,瞳仁里像翻涌的江海。 因为低头而绷直的脖颈,像紧致的弦,凝聚着全身的力量与张力。 手掌几乎是以掌控的姿态紧握相框, “嘭——” 相片的玻璃封层应声而碎,锋利的碎片刺入他掌心,鲜红淋漓,他却浑然不觉痛苦般,下意识地是用指腹抹去滴落在相片上的血珠。 见血珠没有在相片上留下印迹,他才如释重负般扯了下唇角。 妤妤,忘记了也没关系,我帮你想起来。
第15章 吻戏 说起试镜,闻妤还是第一次。 从前她都是内定的女主角,根本不用参加试镜这个环节。 保姆车里,何韵看她视线无聚焦地盯着窗外出神,便说:“别紧张,既然导演给了你试镜的机会,说明认可你和角色是有契合度的。放平心态,一定能在试镜人选中脱颖而出。” 闻妤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她倒不是在担心试镜的事,只是在想那通电话里谈让很轻的语气。 像是一贯刀枪不入的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轻飘飘的一触即溃。忽然就觉得她慌乱下说得那句“不记得”还挺伤人的。 要不,试镜结束后和他解释一下吧。 车窗外的景色似流动光带变幻,直到去到试镜的地点,何韵才觉得自己方才说得话错的离谱。 哪还用什么脱颖而出,候场的地方一个女演员也没有,径直走进试镜的房间,等在里边的是导演、已经确定的男主演和工作人员。 何韵有种错觉,这场试镜像是专门为闻妤准备的一样。 导演张恕倾很年轻,面皮白净,大概二十六七的样子,穿着随意,头发略有些长微微卷着,看起来确实像搞艺术那一挂。 看到闻妤时,瞳孔一亮。 并非单纯出于对美貌的震惊,而是一种艺术家看见缪斯的灵光乍现。 原本知道女主演是由投资方定的人选时,他是没报什么希望的,可当房间的门打开,来人身上那种连发丝都精致的浑然天成的贵气感,让人毫不怀疑,服装一换,她就是妥妥的民国大小姐。 单说与女主前期,她确实比先前所有自荐过的女明星都更有契合度。 张恕倾声音带了些微激动:“闻小姐,久仰大名。” 闻妤愣了一瞬,总觉得这句话应该是由她先说。但现在她的词被导演抢先说了,再加上她没有试镜经验,脑袋空了一秒,下意识接了句:“你看过我的电影?” 一旁何韵听她说完,眼中闪过错愕。 大小姐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人家导演这话一听就是客套,她还当真追问了句。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导演的反应。 张恕倾笑了下,说:“看过两部,你的演技有种未经雕琢的灵气。” 闻妤:…… 是想说我演技稚嫩吗? 张恕倾:“闻小姐别误会,我是在夸你。” 他在接到投资方的电话后,就了解了下这位指定女主的演艺经历。两部大制作电影,著名导演,一众大咖作配,网上骂声一片。 但在看完这两部电影后,平心而论他认为闻妤的演技尚可,虽然不算优秀,但也没有网络上说得那么差。 关键就在于配角的演技太好了,导演的名气太大了,以至于拉高了观众的期待值,而闻妤尚可的演技达不到这种期待。 并且他能想象到,对于这种有背景的演员,在片场,导演肯定不敢骂只会夸,在这种夸赞下,可能演员本人都意识不到演技的不足。 但他有信心,能在《锦绣》中,让她的演技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虽然试镜只是走个过场,但昨天接到资方电话,要让试镜有难度一点,不能让这位闻小姐觉得她是被内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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