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抬手冲陈诺挥了挥,转身要走。 陈诺这才看见她停在路边的车,问:“你会开车?” 叶芊芊心里苦恼,会是会的,不过来的时候开得胆战心惊,还不知道有没有给人家讨罚单。 她笑着解锁车门,“我大一就拿证啦——阿嚏!”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叶芊芊吸吸鼻子,心里暗骂自己可真是够不体面的。 拉开车门正要上车,陈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攥住她的手腕,“坐副驾去。” 叶芊芊还没反应过来,陈诺已经坐上了驾驶座。她愣了愣,没再多说什么,默默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车子一发动,陈诺发现空调自动开了,冷风。 他沉着脸问叶芊芊:“你来的时候开了空调?” 叶芊芊懵了下,模棱两可地“嗯”了声:“好像是吧。” 估计是自动开的,夏天开冷风不是很正常?她只顾着往火车站赶,哪还有空注意开没开空调。 陈诺没说话,瞪了她一眼,重重地把空调“啪”的一关,换了暖风。 叶芊芊:“……” …知道您心情不好,但我又不是故意耽误您事儿的,是您自己要送我的好吗。 陈诺把车子开得飞快,叶芊芊往座位里窝了窝,又扭头看他脸冷得简直可以结冰,没忍住还是说了句:“…其实你不用送我的。” 陈诺不说话。 “你不是有事吗,不会耽误火车吗?” “不会。”陈诺不耐烦地回了句。 叶芊芊看出他真的很不想理她,乖乖闭了嘴。 三十分钟后,车子停在酒店门口。 叶芊芊下了车,还没来得及向陈诺道谢,就见他已经转身坐上了一早叫好的滴滴,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叶芊芊:“……” 夜朗星稀,头顶一轮明月皎洁,酒店的露天泳池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波光,远处群山巍峨,能看见层层叠叠的云影。 工作人员贴心地迎上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叶芊芊忽然觉得没劲,没劲极了。那一年心心念念的黄山,好像也不怎么样。 叶栩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毯子,见她面色潮红,着急地裹住,“你好像感冒了。” 叶芊芊摇头笑笑:“没事。” 叶栩拿手背试她的额温,焦急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叶芊芊拍拍她的手,“栩栩,没事。情书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了。” 叶栩一怔,恍然反应过来她反复说的“没事”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鼻头一酸,带着哭腔对叶芊芊说:“对不起……” 叶芊芊脑袋昏昏沉沉的,终于支持不住靠在叶栩肩上,仍旧是说:“没事。” 没事的。 一封情书而已,我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第14章 .母亲走了,齐老头老了,现在连李泽聪都要离开了。 火车在合肥中转,陈诺到北京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李泽宇一早等在西站,径直载他去了医院。 时间还早,ICU 楼层静悄悄。 陈诺远远地看见夏乔微站在走廊尽头,形销骨立,瘦得好似纸片一样薄。 听见脚步声,倒是回头和他玩笑:“怎么你看着比我还憔悴些?” 陈诺笑了笑,没说话。就算他在火车上确实一夜没睡,也不可能比现在的夏乔微更憔悴了。 她天生鹅蛋脸,五官精致得像画出来的,仍然好看,只是如今太瘦了,几乎脱了相。 夏乔微冲病房努了努下巴:“进去看看吧,他跟你话最多。” “嗯。” 陈诺一进去,原本扭头看窗外的李泽聪便兴师问罪起来,“你跟我媳妇儿笑啥呢?!” 陈诺不觉好笑,“这桶陈年老醋你什么时候能吃完?” 李泽聪从初中起就暗恋夏乔微,硬生生拉着他一起装了三年的三人行,直到进了高中,陈诺和夏乔微被拉郎配成了金童玉女的“校对”,李泽聪才终于有了危机感,绷不住表了白,几经坎坷将女神追到了手。 追人过程中自然也听了不少陈诺与夏乔微“郎情妾意”的故事,好几次醋得要跟陈诺绝交。 李泽聪嗤一声:“吃不完!谁让你小子不守男德,舆论霸占我媳妇儿那么久。” 陈诺瞧着他精神挺好,便也乐呵着陪他聊:“别人说的,怪我咯?” 哪知李泽聪精神不是挺好,是太好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醋也不吃了,幸灾乐祸地斜眼笑起来:“看你这样,又没追到啊?” 陈诺:“……” 李泽聪贱兮兮,“你不是说黄山对人家意义非凡,去黄山肯定能成么?” 陈诺心里默念三遍不跟病人计较,抿着嘴不说话。 李泽聪继续往他心上插刀子,“就你这样儿的,谁能跟你好?” 陈诺终于有所松动,“我……怎样?” 李泽聪伸出根手指上下指了他一圈,“就这样,一张死鱼脸。你是去追人的还是去讨债的?能不能放一放你那少爷架子?” 陈诺愣了下,还真仔细思考了几秒,可从以前到现在,从黄油面包到情书到求欢,他分明从来都是腆着脸主动的那个。 他拒不接受这个罪名:“我没有。” 李泽聪“呵”一声:“你没有?要不我给个镜子你照照?” “我真没有。” 这人从小到大都这么固执,李泽聪无语了,一摆手,“我说不动你。反正啊,就你这样,八百年也追不到人家。” “……”陈诺心中黯然,自嘲一声,“是追不到。她心里没我。” 现下,李泽聪作为一癌症中晚期病人,看着黯然神伤的陈诺,居然觉得自己比他更有精气神一些。 他翘起脚,优哉游哉给自己剥了根香蕉,摆起人生导师的架子,“人家喜不喜欢你我是不知道啊,但你喜欢她,跟她说过么?” 陈诺不正面回答,觉得有些自取其辱,硬邦邦道:“她知道。” 李泽聪一听便知他心中的别扭,追问:“你没说过她怎么知道?” 陈诺心中冷笑,就算从前他没有明确表白过,就算那封情书叶芊芊真的没收到,这一个多月来,他的心意还不够明显么?叶芊芊除了拿他当个炮友,几时又把他的心意当回事? 现在连炮友也没得做了,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这些事情想不得,一想他便觉得叶芊芊那个没有心的家伙可恨。 他烦躁地说:“说不说都没意义了。” 李泽聪看着他揪成了“川”字的眉,长叹一声:“我搞不懂什么意义不意义的。我现在就后悔,早该初中的时候就表白,那我媳妇儿也不至于跟你的名字摆一块儿那么久。” 说曹操曹操到,夏乔微端着早餐走进来。 陈诺起身让座,反正他也不想看李泽聪一个一米八几的秃头大汉跟他媳妇儿撒娇的恶心现场。 李泽聪却不依不饶,一边就着媳妇儿的手咂咂喝着粥,一边还继续谆谆教诲,“这喜欢啊,你就得说。你说都没说过,怎么知道她知道?是吧,媳妇儿?” 陈诺看着他这副神棍的模样冷笑,不接茬。 “你这种人当然不明白,到我这没多少日子的时候才知道时间宝贵,惜取眼前人呐。”李泽聪语调婉转,唱戏似的,“媳妇儿,要是我们初中就在一起了多好,三年呢,那么长。” 他自从决定放弃化疗,便成了这样,说不清究竟是豁达还是口无遮拦。 陈诺担心这话夏乔微听着难受,便严肃斥他一声:“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李泽聪继续笑嘻嘻,抱着夏乔微的胳膊蹭:“你可拉倒吧,我跟我媳妇儿早说好了,不避讳这事儿。” 夏乔微也跟着,冲陈诺一笑,表示理解。 陈诺无话可说,人家夫妻两个心灵相通豁达得很,连李泽宇都每天乐呵着仿佛躺在 ICU 的不是他亲哥。 只有他,面上淡定自若,似乎是主事的那一个,心里却始终无法接受好友只剩几个月日子可活的事实。 李泽聪今天就办出院手续,打定主意最后的日子跟夏乔微一起回老家待着,做几天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神仙眷侣。 陈诺看着病号服下瘦得仿佛只剩一副骨架的李泽聪,不能不想起高中时候常常为了一道题目与他争得面红耳赤的少年。 他就要走了。 像他的母亲,他的老师一样,也要离开他了。 陈诺掏出手里的烟盒挥了挥,表示要出去喘口气。 医院里全楼层禁烟,陈诺走出住院楼,望着眼前夏日森然葱绿的草坪发呆,一根烟夹在手里将点未点。 视线中,出现一个颤巍巍的身影。 陈诺不敢确信,直到他走近了,才怔着叫了句:“…齐老师。” 齐老头佝偻着背,满头花发,看着老了许多,但眼睛仍然深邃明亮。他一见陈诺便笑起来,“小诺,我来看看泽聪。” 六年不见,齐老头还是一眼认出他,还是这样和蔼慈祥地叫他“小诺”。 陈诺不禁恍神。 齐老头又关切问:“过得还好吧?听泽聪说,你在 P 大还是学的数学,现在开了网吧,生意很不错的。” 他高三休学一年,最后草草参加高考,功夫倒没丢,擦着边也报上了 P 大数院。但他从大一开始频频缺课,后来甚至没有去过学校,成绩一塌糊涂,最后被退学,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网吧确实开得不错,如果以挣钱多少为标准的话。至少在前两年解了燃眉之急,现在也够他养着爸爸和妹妹。 高三休学、大学被退学,这些事情陈诺自认已经能坦然接受,跟谁都能云淡风轻地说起,哪怕陈国庆气得拿拐杖抽他、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的时候,他也可以豁达地讲一句“已经这样了,没办法了”。 到现在却发现,唯独在齐老头和叶芊芊面前,他不想提,也不敢提。 他还记得自己和李泽聪一起对齐老头吹过的牛逼,“我们两年内一定给您拿个奖杯回来!” 后来李泽聪独自完成了这个承诺,又独自背负着齐老头的期待,走上了研究的道路。 高中的时候,他是不问俗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个,李泽聪性格则圆滑很多,人缘也好。谁又能想到,后来他们俩调换了角色,他成了左右逢源见钱眼开的小老板,李泽聪却安安稳稳地坐住了冷板凳,成为穷开心的研究生。 就在陈诺觉得这样也很好的时候,李泽聪检查出恶性肿瘤。 那天,陈诺在高三那年送走母亲的医院里,看见李泽聪抱着夏乔微失声痛哭。陈诺连上前安慰的脚步都迈不出,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除了一句操蛋的“医药费我来解决”,什么忙也帮不上。 就是在看着夏乔微亲自给李泽聪剃光了头发的那天,陈诺决定去找叶芊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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