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蕙如醒悟过来,“酒有问题。” 房倦之进一步指出关键,“唱戏的也有问题。” 元蕙如若有所思,“他们的唱词说的是飞入宫殿和神仙一起吃席,我正是被他们一句句引导,才产生了幻觉。酒里一定加了致幻的东西,再通过言语催眠,引起集体幻觉……” 她分析到这里,脑子里堵了很久的关窍突然通了一个。 房倦之把符箓的清灰撒进海水,微笑,“怜神村来对了,我找到了你被投毒的新思路。” 他之前委托检测机构,在元蕙如服用的胶囊中检测到了植物制幻剂,只是一直找不到投毒者。 房倦之说:“我被误导了,检测报告说制幻剂提取自辛西亚比草,而辛西亚比草只存在于欧洲小岛,我长期倾向于有人从国外携带草药入境,但是……” 元蕙如接口说,“国内的偏僻山林中,也有类似于辛西亚比草的植物,并长期被用于宗教祭祀中,像怜神村这样。” 草药很神奇,只要让受害者吃下后,再配合言语暗示,就可以让人看到相应的幻觉。 就像此时此刻怜神村的村民,集体喝下药酒,再配合戏班子唱戏,就能集体“参加”莲神的生日宴。 房倦之进一步推理。 “你的家族传说很吸引人,或许有一个人,他听完故事后,对‘元氏女’产生了兴趣,从怜神村得到草药,长时间针对你投毒。” “这人必定对元氏女的传说非常熟悉,又对你的生平了如指掌,他知道你对易航的厌恶,甚至知道你童年时代的创伤。” 元氏女的家族传说中,有一位叫“阴岐莲祖”的神灵,会选择它中意的元氏女进行附身——那人如此暗示了,于是被投毒的元蕙如,夜夜做着被诡异追着夺舍的噩梦。 元蕙如曾经有一名叫方凌的童年玩伴死于火灾——那人如此暗示了,于是被投毒的元蕙如,开始产生被方凌纠缠的幻觉。 那人又知道元蕙如和易航的过节,他又下了口令,于是元蕙如频繁看到司机张保强的幻觉,甚至产生了是她的分裂人格或者亲妈杀人的念头。 甚至裴景也是他操纵下的牺牲品。 他设计杀了易航全家,凶手嫌疑直指元蕙如,再操纵裴景产生“我是替心爱女人牺牲”的错觉,主动自杀担罪。 房倦之提出了一个令元蕙如寒毛倒立的推断,“蕙蕙,他的暗示至今仍对你起作用,你的所思所行,连做梦,全往神灵作祟靠拢。” 元蕙如呆呆站了一会,她觉得房倦之说的有道理。 元蕙如不由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房倦之重复了一遍,元蕙如的长发被海风吹乱了,他把她的头发拢在耳后,大掌贴着她温热的小脸,海中灯塔般熨贴的保护。 “也许像刚才分析的,那个人对你的家族传说非常感兴趣。” 房倦之说:“他必定非常痴迷神话和民俗,他杀了十几个人,一步步引导你寻找莲神传说,无所不用其极想把你逼疯,也许他想试验——” 元蕙如:“我是传说中神灵庇护的血脉,他想测试,当他欺我侮我的时候,当我陷入绝境的时候,神灵会不会履行它的誓言,现身保护我。” “在我这边没有进展,他连我妈也拐走了。我妈也是元氏女,他通过伤害我妈逼神灵现身,也不是不可以。” 她低声说,“我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第四十五章 045 荒谬归荒谬,只要逻辑合理,一切皆有可能。 元蕙如想明白了凶手的动机,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凶手的话。 “阴岐莲祖来自归墟,仙境,飞升,长生不老,这个人搞不好还是个道家爱好者,他想要亲眼见到莲祖,想知道归墟的秘密,他想要做神仙。” 元蕙如分析到这里又迷茫了,“这个人会是谁?最符合凶手画像的裴景自杀了,裴景他也真的没有那么喜欢我,以至于为我而死啊……” 房倦之说:“只要他目的没有实现,一定会再次出现。” “那只要他今天藏在信徒中,很快,他会按捺不住来找我的。”元蕙如用力揉揉脸,苦笑,“我刚才的表现,真的很像被神灵附身了吧。” 房倦之握着元蕙如的双肩,像刚才握着她脚腕般用力。 神女身姿轻盈,盈盈站立在高处,衣裙和长发舒展像蝴蝶,他疑心她要随风飞升,紧紧抓住了她。 “不是附身,”房倦之强调,“世间的事,只要发生了,总归要有一个解释。如果真有神灵附着在元氏女身上,我们不该着眼于事情发生了,而该探究它是如何做到的。” 他看待万物的角度,有令人着迷的理性,客观的淡漠的,总让人很想看到他失去理性后方寸大乱的模样。 房倦之:“就像郁梧郡汉墓。” 元蕙如自言自语,“是,就像郁梧郡汉墓,它也是可以解释的。” 郁梧郡汉墓,是之前灵丘子带元蕙如去参观的古墓,墓主人陪葬的木牍,记载了阴歧莲祖的名字叫元奉真。 墓主的日记讲述,他管理的辖区,某一段时期,有很多百姓同时做了同样的梦,梦中莲祖要求当地群众为它立庙祭祀,不然就要降下灾祸,不久后果然发生洪灾,死了很多人,当地人吓坏了,纷纷成为莲祖的信徒,墓主阻止百姓祭祀莲祖,遭到神灵报复,两个儿子遭了殃,被恶诡拖入地下吃得只剩一具白骨。 只要见识过今天怜神村的祭祀,大概就可以回答两千年前墓主人“何以致之”的疑问。 昔日有一个元氏女拖家带口搬迁到郁梧郡,急需养家糊口,古代女子无法跟男人一样谋生,于是操起了装神弄鬼的老本行。 元氏女代代都是优秀的道士,先通过神机妙算的本事,招揽了第一批种子客户,等到在家中聚众举办大型法事的时候,喝药酒,言语暗示,直接给信徒们整了一条龙服务,信徒回家后集体就做了噩梦。 一个优秀的道士又具备观天象预测自然灾害的技能,元氏女测算到本地不久后会发生洪灾,因此敢发出不祭祀就降灾的诅咒。 ——就算在灾害到来之前,真有人建庙了,元氏女也能继续 pua:为什么神灵还是发怒了,你们反省下,是不是宫庙不够华丽,是不是你们给的供奉太少了。 果然,不久后本地就遭遇了自然灾害,古代人没有受过唯物教育,又做梦又死人的,吓死了,纷纷做了莲祖的信徒,元氏女作为莲祖在民间的神灵化身,接受信徒供奉,得以致富。 可惜好事多磨,本地官吏不买莲祖的账,元氏女有意杀人立威,于是她搞了一波大的,选了本地一个利用权势欺男霸女的望族,此时她已有了强大的信徒基础,墓主的妻妾甚至官吏同事,全是她的信众,她要让墓主父子着道,实在不是多难的事。 于是继续迷幻药加催眠的套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墓主父子晕乎乎来到了郊外——从鳄龙的案例反推,元氏女继承了上古大巫操纵蛇虫猛兽的技能,喜欢养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当晚,墓主看到的恶诡,也许是她养的宠物,吃了两个人。 经此一役,墓主服软,莲祖替信徒惩恶扬善威名远播,全郡 15 个县的居民,从上层到下层,全成了莲祖的信徒,元氏女从落魄的游民,一举成为当地最有权势的话事人。 整套操作下来,稍有差错就万劫不复,元氏女富贵险中求,手段狠辣,胆大心细,实在称得上古代神棍的经典教程。 元蕙如一旦捋清楚了大概率是人作祟不是神作祟,对她在祭典上莫名的行为,少了几分恐惧。 就算真有神灵要夺舍,只要清楚它是如何操作的,她就能反制。 如果存在凶手,她总有一天能揪出来。 但她自从亲妈失踪后,内心就很不安,踏上怜神村后 ,那股莫名的恐惧达到了顶点,特别还行为失控跳了个舞。 如果和房倦之还是男女朋友,她真想让他抱抱她。 元蕙如心念刚起,房倦之就把她揽入怀里。 不得了,房倦之越来越会了。 “房倦之,房倦之,”元蕙如发泄般抱紧他的腰,“我真害怕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 房倦之低声答,“不怕,我在。” 他们温存了一会,怜神村的村民陆续清醒了。 人人表情欢欣,好像真参加完神宴回来似的。 船返航,元蕙如想要跟族长谈谈药酒的事,给她投毒的人,极有可能是从怜神村获得迷幻草药之类的工具,问清楚是谁,就能抓到凶手。 族长说:“外面不好谈话,咱们回村里聊。” 元蕙如又觉得村民们应该也被她祖先糊弄过,想要提醒他们以后别磕药了,没想到族长打断了她。 “我们都知道真相的,刚才只是助兴节目而已。” “我们需要一个信仰,人总要相信点什么东西才能活下去。我们选了最偷懒的路。” 族长有些感慨地看着元蕙如,“您和历代的神女都不太一样,您的心太软了。” 仪式结束后,元蕙如跟族长回到了村里的祠堂。 谁能想到,昨天她只有站在外头偷听的份,今天直接被请到主座上,享全村最高礼遇,族长还要带领一群村里地位最高的老人给她磕头。 元蕙如连忙拦住了,众人又站着眼巴巴看她。 元蕙如试探地,“赐坐?” 大伙这才欢天喜地落座。 族长的黑脸透出红晕,激动搓手,搜肠刮肚地编排词汇,“神女时隔数百年再临弊村,吾等上下蓬荜生辉哪。” 元蕙如差点被茶呛到了,“我们还是说人话吧,大家叫我本名就行了。” 她心想先拉拉家常,于是问:“能跟我说说村里的历史吗?” 族长很失落,“您不知道我们的存在?神灵真的把我们这群奴仆抛弃了。” 很快他就重打精神,“没事,今天您回村,就意味着神重新接纳我们了。” 他回答元蕙如的问题,“咱村从西汉就存在了,建村的始祖是莲神最忠实的信徒,当年他和神灵来到本地,神灵驱逐了山里作祟的恶龙,把这块地赏给他,命令他在此繁衍后代。” 在场的人绘声绘色讲了神灵如何呼风唤雨,如何和山里的妖邪大战三天三夜抢夺肥沃的土地,种种神迹,在元蕙如看来都是夸大的神话,没有特别的参考价值。 “始祖于是就定居下来,娶妻生子,他是将领出身,还收编了当地土著做私家军,想替神灵训练一支军队。” 元蕙如:“后来呢?” 族长:“五十多年后,始祖老了,神灵再次造访了村里,她在山里选了一块地当坟墓,坐化了。” “始祖收敛了神的遗骨,为神修建了陵墓,从那年起,我们就世世代代替神守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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