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忍了这么多年,你忍够了,我也忍够了。” “柯蘅西的担忧果真没有错,你连你儿子都瞧不起,怎么会瞧得起外人呢?幸好我也没让你俩见面。” “李叔叔,你猜我爸瞧不瞧得起你呢?” 说完他就出去了。 脚踩在地毯上一点声响也没有,他就这样静悄悄地、默默无声地按了电梯下到一楼。他走到前台,敲了敲桌子,“我定的是几号来着?我忘了。” 前台抬头,看到他一脸狼狈,额头上还带着伤,吓得磕磕巴巴的,“先……先……先生,是205。” 他爸订的是204。 他还得再回到二楼。 走到电梯门口时,电梯刚好从二楼下来。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里面站着面色铁青的施严、脸色难看的李叔叔,以及哭哭啼啼的李怡。 施严怒火冲天又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知道错了?回来认错的?” 施容洲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连话也没说,直接从电梯门口走过去了。 他走楼梯上的二楼。 205门关着,他敲了敲门,谢琰在里面把门打开,见他额头上的血都快把眼睛糊住了,吃了一惊,“好家伙,你这是怎么了?”他赶紧把施容洲拽进来,“这是挨揍了?” 他又说,“刚才我好像看到施叔叔在隔壁房间吃饭。”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问,“你爸打的?” 施容洲扭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柯蘅西呢?”他环顾了房间一圈,“她人呢?” 说起这事谢琰就生气,说好了三点钟过来吃饭,他提前半小时出来,结果堵车,堵了整整一个小时,他还以为自己是最后到的,结果房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他在屋子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打电话施容洲也不接,发微信施容洲也不回,肚子饿得咕咕叫,因为感觉施容洲对这次见面很重视,也不敢自己提前点餐。 施容洲终于来了,那主角柯蘅西呢? 施容洲也不知道,他划开手机,手指点开和柯蘅西的聊天框,最新的一条消息还是她回的表情包。 她说好,她发了个乖乖点头的表情。 施容洲以为她愿意见自己最好的朋友,以为她愿意了解自己,想要了解自己。 不过这样的自己——被亲爸泼了一碗米粥,扇了一巴掌,让亲爸在外人面前没面子的自己,也没什么好了解的,对吧? 或许柯蘅西来过了,看到了他和他爸起的冲突,看到了他爸暴力的样子,看到了他口不择言,把屋子里面三个人挨个挑拨了一番的样子,突然觉得和平时见到的他十分不一样,觉得很陌生,很害怕。 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解释呢? 难道要他承认,柯蘅西爽约了吗?要他清楚地认识到,柯蘅西就是耍他的,就是不想和他亲朋好友认识,所以根本没来吗? 施容洲甚至不知道,到底哪种真相对他来说更难以接受。 他仰面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开口道,“你走吧。” 谢琰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激怒他,便默默起身,关门走了。 在包厢里吹了半天空调,又出了酒店,沿着街道慢慢往家走,施容洲终于冷静下来。 性格果敢坚毅的人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反复回想、后悔,哪怕是做错了。 但没那么坚定的人,譬如施容洲,酒精作祟让他撂下狠话,得罪了一圈人,而酒醒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忐忑不安。 那只是他偶然会蹦出的想法,怎么就那么不注意说出口了呢? 就算是实在忍不住,真的要说出口,应该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说出来更合适。 他受到的教育不就是不要当众让对方下不来台,说话一定要留有余地吗? 施容洲垂头丧气,懊悔不已。 他一路哀叹着走回小区,远远看着超市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再走近些,是个女生。 灰绿色的头发,白色的棉布裙,白色的帆布鞋,她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瘦削肩膀微微颤抖。 是柯蘅西。 仿佛有某种预兆般,柯蘅西突然抬起脸,她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刚哭过。 “容洲哥。”她站起身,朝他跑过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她突然间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连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哽咽着,抽噎着,仿佛犯了天大的错一般,只求他来原谅她,“我又搞砸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明明没有说她为什么爽约,她明明只是在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她明明这样的事不止做了一次。 他明明最讨厌不坦诚的人。 可当她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等他时;当她仿佛孤注一掷奔向他时;当她灰绿色的眼睛自下而上抬起,透过睫毛看着他时;当她眼含着泪水,眼角红红地对他说了一遍又一遍道歉时;当她瑟缩的身子与他相拥,明明颤抖得厉害,却害怕他将他放开,因此用了最大力气将他搂住时。 他没有办法不原谅她。 他想他只能原谅她。 他想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原谅她。 哪怕她骗他。 施容洲慢慢抬起手臂,将她也搂住,手掌不停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他,“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可是他知道什么呢?他什么也不知道。 她的家庭、她的学业、那些日子她要说,却始终没有开口说出来的话,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生哭了,哭得很伤心,如果他不安慰她,那么她所承受的痛苦,仿佛会加倍立即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他想,能有比看见她哭更让自己难受的事吗? 能有比让她停止哭泣更迫切的事吗? ----
第10章 夏日晚风轻轻吹拂在两人身上,柯蘅西任他抱了半天,突然感觉到有水滴到她手背上。 “下雨了?” “应该是我的血。”施容洲闷闷回答。 柯蘅西吃了一惊,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看到他额角上的伤口。 她没有问是谁打的,没有问因为什么打的,她只是慢慢伸出手指,想要触摸,又害怕他疼,只隔空点了点,眼神中露出一丝疼惜,放低了声音,轻柔问道,“疼吗?” 施容洲急于在柯蘅西面前显现出他别具一格的男子气概,便违心回答道,“一点都不疼。” 他抽了抽鼻子,吸了口气,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真的一点都不疼。” 看来他坚定的话语成功骗过了柯蘅西,她一脸的敬佩。 施容洲被这样热切崇拜的目光看着,不禁有些飘飘然了,他脸颊红红地拿钥匙开了门,和柯蘅西一起进了超市。 他坐在沙发上,先是感觉到额头有些刺痛,然后感觉到好像这疼痛往下扩散,连带着都有点呼吸不畅了。 “容洲哥,我先出去一趟。”恍惚中施容洲听到柯蘅西远远地跟他说了一句话,然后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谢天谢地,柯蘅西终于走了,这样狼狈又虚弱的样子真的不想让她看见。 施容洲一边抽了张纸巾按着额角,一边躺倒在沙发上,想先闭上眼睛休息片刻,但因为他昨晚没休息好,五分钟之后就睡着了。 若不是谢琰打电话,估计他能直接睡到第二天。 “喂喂喂,是施容洲吗?”谢琰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 施容洲又拿开点手机,看了看屏幕上面的备注,确定是谢琰后,他奇怪地问,“你打电话之前不看看是给谁打的吗?为什么还要问我是不是施容洲?” “你旁边有人吗?” 施容洲起身,走到超市门口,看了看门外面,“有人。” “谁?”谢琰声音立刻变得焦急起来。 “呃……”施容洲不知道谢琰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是要干什么,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答道,“领着孙子的老奶奶,骑电动车的老爷爷,还有个刚下班正要往楼道里走的上班族。” “哥们儿还有心思开玩笑呢?”谢琰拔高了声音,“你爸去抓你了你不知道吗?” 施容洲吓了一跳,“他为什么来抓我?” “我怎么知道?”谢琰有些烦躁,“我刚从我爸书房门口溜过去的时候偷听到的,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跑吧。” 施容洲低着头,没精打采地说,“可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施容洲不知道能跑到哪里,也没时间跑,因为刚挂断谢琰的电话,他爸的车就开过来了。 施严还带着两个保镖下的车,见到他,脸上露出点嫌恶神色,“上车。” 下午喝多后的那股勇气已经荡然无存,施容洲紧攥着手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问为什么,想问上车之后要干什么,但当对上施严冰冷的眼神时,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抬腿上了车。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其实根本不用带保镖过来的,不是吗? 或许施严根本就不了解他。 施容洲被施严带回家,关在上大学之前住的二楼房间里,施严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对他说,“好好在房间里反省自己。” 然后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要反省几天呢?这期间不需要去上课了吗? 这些施严通通都没说。 一片黑暗中,施容洲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到了后半夜才想起来柯蘅西的。 柯蘅西走之前只说了先出去一趟,可能是看到了他额头上的伤,想要出去买点药,若是回来时看到超市门紧锁着,她会怎么想? 会不会以为自己因为她的爽约生气了,所以将她拒之门外?又或者更严重些,以为自己要和她断绝一切联系? 施容洲蹭地一下子坐起来。 好在他平时一直是个乖乖学生,以至于施严不太了解关禁闭的具体流程——至少需要收走手机,且把窗户锁死并封上吧! 施容洲走到门口,鬼鬼祟祟地隔着门板听门外的动静,没听出什么异样来,他拨通了谢琰的手机,低声问他,“在家吗?” “啊,没在学校。” “现在忙吗?” “啊,最近手头是有点紧。” “你在说什么?”施容洲看了一眼手机,确定自己是给谢琰打的没有错,“你是在和我通话吗?” “祖宗,我这是在帮你。”谢琰苦不堪言,“我不能让我爸听出来是你在给我打电话啊,他会告诉你爸的。” 施容洲有些紧张,“那你能出去一趟,替我办件事吗?” “当然可以。”谢琰毫无同情心地落井下石,“被关禁闭的又不是我。” 施容洲也没时间跟他耍嘴皮子了,他快速地说,“麻烦你去一趟我的超市,钥匙放在门框上,伸手就能够到。你在超市里坐着等一会,如果有一个绿头发的小姑娘过来,你就说我这几天有点事,比较忙,忙完就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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