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处在无措之际,她听到熟悉的回应:“我们是。” 梁蝉扭过头,看到了匆忙赶来的蒋祈树的父母。 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坐在明亮温馨的房子里,吃着美味的家常菜,聊着她没看过但听起来非常有意思的连续剧。怎么转眼间,世界就颠倒了,明亮的东西倾塌,眼前化作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灰暗。 手术同意书是蒋正源签的,风趣儒雅的教授面如土色,握笔的手不停打颤,在右下角写上自己的名字。把手术同意书递出去时,他殷切地请求医生一定要尽全力救治。 手术室外的指示灯亮起,闲杂人等勿进。 徐茜稳了稳心神,走过去问梁蝉:“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阿树不是粗心的人,我想不到他会遭遇车祸,是对方司机的问题吗?” 梁蝉嘴唇都被自己咬烂了,断断续续地讲从电影院出来撞上人贩子当街抢孩子的事,蒋祈树为了拖住罪犯,死死扒住那辆面包车,以至于开车的司机慌不择路发生意外。 徐茜鼻子发酸,忍着哭腔大骂蒋祈树这个死小子,从小到大不让人省心,救人之前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贸然置身险境,不想想万一他出了事,他的父母该怎么办。 * 夜幕来临,天光被吞噬,手术室外的指示灯灭,不一会儿,门向两边打开,穿着绿色无菌服的医生先出来。 蒋正源急切地上前一步,眼神充满期盼:“医生,我儿子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人已经没事了。” 医生的话落地,手术室外等候的人的心跟着一同落地。 长久高悬、不堪负荷的心脏终于得到解救。 麻醉的药效散去,护士听见刚做完手术不久的男生嘴唇蠕动,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护士见怪不怪,以往病人术后麻醉苏醒的时候会说一些胡话,类似于醉酒后,还有胡乱挥舞双臂在空中打拳的,反正各种奇葩情况她都见识过。 病床上的男生还在喃喃呓语,护士出于好奇凑近了一些,终于听清了,他在说“冰糖葫芦”,瞬间被逗乐了。 这是想吃冰糖葫芦了? 她回头给家属说一下,伤养好以后满足他。 蒋祈树当天夜里就醒来过一次,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因为事发情况太乱,医生说的比较严重。就算平时摔一跤磕着碰着,也会有淤血。至于小腿骨折,他年轻力壮,手术完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常。 面包车撞上路边停靠的轿车时,首先遭难的是司机和副驾驶座上的人,他反应敏捷,那一刻心知犯人跑不了就松开了手,避开了直接撞击。 他用虚弱无力的嗓音跟父母讲述事发经过,被他们严厉批评教育了一顿。 “梁蝉呢?”蒋祈树头脑聪明没被撞傻,赶紧转移话题。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徐茜点点手腕上的表,“凌晨四点,她吓得不轻,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病房安静下来,蒋祈树刚醒身体还虚着,很快再次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久,迷迷瞪瞪睁开眼,天光大亮,太阳转到了西边,周围是泛黄的光晕,竟是第二天的傍晚。 第一感觉是头痛欲裂,蒋祈树昨夜醒来还没这么强烈的痛感,他抬起手想摸脑袋,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把他的手推远了:“头上有伤不能碰。” 蒋祈树微顿,一点点挪动,转过略显笨重的脑袋,梁蝉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脸色差得像是出车祸的那个人是她。 病房里除了她,再没其他人。 对上他的视线,梁蝉不忍多看,一言不发别过脸,眼泪无声地掉,啪嗒啪嗒滴到牛仔裤上才听到声响。 蒋祈树慌了神,脑袋还缠着一圈白色纱网绷带,撑着手肘爬起来:“怎么了?我没事了,你别哭,我错了。” 梁蝉怕他乱动牵扯到伤口,狠狠抹掉眼泪,半起身过去扶他躺下,哽咽得不行,几个字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你别再乱动了。” 小腿打了石膏,万一移位了落下后遗症怎么办? 蒋祈树就势搂住她的腰,哄劝道:“我不乱动,你也别哭了好不好?”他心痛地轻拍她的背,鼻酸眼热,“你一哭我就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越是这般说,梁蝉哭得越凶。 她是亲眼目睹那场意外的人,她吓坏了,作为曾经直面亲人离世的人,再次面临死亡不是麻木的,是翻倍的恐惧。 她差点以为要失去他。 她真的没那么坚强,不能承受生命里再有人离开,尤其是那么好的蒋祈树。 蒋祈树用尽目前所能使出的全部力气拥抱她,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存在。他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会永远陪着她,就算将来她腻烦了他,他也不会走开。 徐茜提着保温桶推门进来,看清病床边的一幕,短促地呃了一声:“抱歉,我想事情注意力太集中忘记敲门了。” 梁蝉站直了背过身去擦眼泪,袖子被沾湿了一块。蒋祈树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伏低做小地哄着她:“我很快就好了,你回去休息吧,眼睛都熬红了。” 徐茜也附和着说:“小蝉昨晚肯定没睡好觉吧,你先留在这里吃点东西,再回去洗个澡睡一觉。” 梁蝉哭过,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瓮声瓮气:“我回去再吃。” “我准备了你的饭,不吃就浪费了。”徐茜打开保温桶,给她盛出来一份,“喝点汤补一补,你看看你气色都不好了。” 梁蝉抿唇,捧着小碗看向躺在病床上可怜巴巴的蒋祈树:“先给他吧。” “要不是看他伤成这样,我都懒得理他,都多大了做事还那么莽撞……我真是想想都后怕。”徐茜拉着脸,盛汤的同时不忘教育蒋祈树两句,“我也不年轻了,一大把年纪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出了事,我还活不活了?这件事我到现在没敢告诉你外公外婆,生怕两位老人吓出个好歹。” “妈,我……” 蒋祈树张口认错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徐茜放下碗去开门,被外面走廊上的阵仗吓到了,一对中年夫妻抱着小孩,后头跟着一群男男女女,还有年过古稀杵着拐杖的老头老太。 “请问蒋祈树是住在这间病房吗?”为首的男人问。 徐茜不明情况,话音略有迟疑:“……是。”
第74章 我这么乖有奖励吗 “您是蒋祈树什么人呢?”高大的男人想问清楚一点。 徐茜看着他旁边神色感激的女人和女人怀里懵懂的小孩,渐渐明白过来这些人的身份,打消了警惕心,清了清嗓子说:“我是他妈妈。” 男人情绪激动,脸部的肌肉抖动了两下,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谢谢,谢谢您儿子见义勇为救了我的孩子,等于是救了我们全家。” 男人说着话,看了一眼身侧的妻子。 他的妻子紧跟其后抱着孩子一起跪下,弯下脖颈不停地道谢:“昨天要不是您儿子挺身而出,我的孩子就被抢走了。我到现在都不敢回想,孩子一旦脱离视线,被卖到哪里都不晓得。真的非常感谢他,我们全家人都想当面跟他道谢。” 女人声泪俱下,说起昨天的意外仍旧心有余悸,紧紧地搂住怀里的孩子,更多感激的话无法从颤抖的嘴唇说出,全放在心里。 失而复得的惊惧后怕,除了当母亲的,没人能体会到。 徐茜被夫妻俩的阵势弄得不知所措,一开始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小步,听他们说完又赶紧上前一步扶他们起来。 跟随这对夫妻前来的是家族里的亲人,叔伯姑舅,还有年迈的腿脚不便的长辈,一一跟徐茜握手,鞠躬致谢。 “我听说您儿子昨天做了手术,他还好吗?方不方便进去探望?”女人抹抹眼泪,小心翼翼地问。 “手术很顺利,他现在没什么问题了。”徐茜看蒋祈树精神头好得很,退开一步完全敞开门,请他们进来。 病房里的蒋祈树和梁蝉都听见了门口的对话,互相对视一眼,蒋祈树还挺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尖。 中年男人自觉放轻脚步,不想吵到病人,在距离病床两三步的地方止步,将方才那些感谢的话又轻声说了一遍,情绪依旧难掩激动。而后,男人从随身带来的黑色皮包里掏出一沓现金。 一捆一万块,足足拿出来六捆。 “这是我们家目前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的感谢,还请您收下,以后有什么需要,说一声,我们全家一定赴汤蹈火。” 随着男人话音落地,身后的一群男女刷刷刷放下手里的东西,各类营养品摆了一地,快要没处落脚。 蒋祈树不是鲁莽的人,小时候在外公外婆家住,见到有小孩掉进水库里,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救不了人,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去叫来大人,最后那个小孩成功获救。这一次,是因为听到那个女人哭得无助,而他正好离那辆面包车很近,也清楚人贩子带走孩子的后果,轻则贩卖到无法生育的家庭,重则沦落到街头乞讨,他想着尽力帮一把,最好能救下那个小孩,就算不能,也拖延了时间,大概率能等到有人报警,警察赶来就好了。 他没想过以此来获取回报。 蒋祈树显然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他现在躺床上不能随便动,限制了他的发挥,话说得缓慢:“这钱我不能要,您非要感谢的话,营养品我就收下了。” 单凭这些人朴素的面容和衣着来看,可能是他刻板印象了,觉得他们的家庭并不富裕,或许这笔钱是凑出来的。 “不光是感谢之意,还有医药费。这个就别争了,该我们来付。”男人有理有据,想必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 蒋祈树反复就一句话:“真的不能收。” 男人坚决不同意,边走边退后到门边:“你刚做完手术,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以后再来探望。” “诶,这钱我真的不能……”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撤走的时候倒是迅速又悄无声息,没等蒋祈树说完话,他们就消失在病房里,走路不稳当的老头老太是被儿女们搀着走出去的。 蒋祈树无奈地看着堆在床边的现金,没办法只能求助他妈:“这钱该怎么办?” “回头我想个办法还给他们,你就不用管了,听医生的话安心养伤。”徐茜先收起那堆现金,升起病床方便他吃饭,“学校那边我先给你请两个星期的假,看你的恢复情况再考虑要不要延长假期。” “我们专业课很多作业很繁杂的!”蒋祈树一脸痛苦状,“请两个星期的假不如要了我的命。” 徐茜爱莫能助:“那也没办法。” 梁蝉小声安慰他:“让你同学笔记做得详细些,等身体养好了再找课下时间把落下的课程补上。” 蒋祈树没再抱怨,老实地哦了一声,垂着脑袋喝汤。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7 首页 上一页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