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一定要这样说,你才会相信?是不是要站上法庭等到审判,你才能明白?证据,难道你以为裘莲芳不会为自己打算?该是多蠢的人才不会给自己留后路?谋杀罪名成立的话,是死刑啊。” 面无表情的看着美丽的脸庞血色褪尽,楚楚动人的眼眸浮现恐慌,柳琉朝后靠去,“该说的,不该说的,言尽于此。” 她不再说话,双手插/进两侧衣袋,就这么看着她。 一室静默。 天花板上的日炽灯白得晃眼,摄像机无声地工作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是我,”梁音咽了口口水,嘴唇干涸,声音嘶哑,“我没有杀他。” 柳琉抬了抬眼皮,依旧不说话。 “那是意外,我没想到他会死。”见她没有反应,梁音以为她不信,“真的,你相信我,我、我们都不知道那天为什么会发生意外……真的……” 梁音的声音起初有些急切,后面越来越轻,紧绷背脊也渐渐弯曲,直至将脸埋进双手。 柳琉微微蹙眉觉得有些奇怪,但在梁音抬头时迅速恢复了冷漠。不言不语,只是在对上泛红眼眶时扯了扯嘴角。 “你不信?”梁音从她的神色读懂了意思。 不置可否的耸肩,“我想没有必要谈下去了。”柳琉欲做起身。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他是个好人。” 居高临下,看着两行清泪滑过绯红的脸颊。 “他是个好人,他,柯叔叔,真的是个好人。”恳切,带着难言的悲楚,梁音终是忍不住委屈,“是这个世上……最好的……” 与向天佑不同,梁音曾经有过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噩梦发生在她十四岁那年,一场车祸夺走了所有的美好。 “我爸高位截瘫,手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依旧治不好,我妈本想外出打工再多赚一份钱,谁知道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回忆过去,她满是苦涩,指甲掐进掌心都不觉庝,“我爸,他只是要来接我放学,每天都一样,一样走那条路。” 应该还带着恨吧,柳琉想。她似乎明白了:“那是几几年?” 梁音神色恍惚。 “车祸发生的时候,是几几年?” “2014年。” 审讯桌后,杨黎手中的笔顿住,望向单面镜的方向。不多时,他就收到了反馈。 命运有时就是如此,残酷又可笑。同一场车祸同遭不幸的人,更多被记住的是可怜的孩子,悲痛的父母,甚至连肇事者都被记住了姓名,即便只是唾骂。但,鲜少还有人记得那个躺在路边的男人,伤得重不重,是不是有妻小,是不是有父母。 2014年的那个秋天改变了梁音的生活,而三年后的夏天却是她人生真正的转折点。 小城小镇的,爷爷奶奶的退休金根本无法支撑她的大学梦。 “如果我再努力点该多好。”没有得到奖学金,距离向往的校门一步之遥,梁音当时觉得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 柯朗出现了。 “大学毕业后我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打算先还上一些钱,我回了崀州。”谈及柯朗,梁音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可是没想到,柯叔叔拒绝了。” 笑容真诚,那声“柯叔叔”发自肺腑。柳琉适时地打断:“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也是那场车祸的受害人家属?” 梁音顿了顿,然后摇头,“不是柯叔叔告诉我的。我记得应该是在我开始飞国际航班,大概是三年前。他找到了我,说他有个养子在英国念书。” 柳琉神色一凛,知道接下来就该进入正题了。 “一开始我替他带些钱,别的东西管得严也不好带,偶尔带几本书,很多书国外买不到。”三年说远不远,说不远很多事也慢慢地淹没在忙碌的生活中,梁音也记不太清,“具体是哪天忘了,就是有一天,向天佑突然跟我说起了柯叔叔夫妻。” 梁音这才知道,柯朗和裘莲芳正是2014年那场车祸中另一受害人的父母。说到这,她停下了,沉吟了一会,再次开口:“去年年初我在英国再见到向天佑时,他说他要替柯叔叔报仇,问我愿不愿意加入。” 结果柳琉已经知道,不然她们今天不会在这里见面。见梁音不自觉咬住下唇的举动,她默默叹了口气:“你为什么答应?”这是一句废话,因为原因很简单—— “向天佑说,曾经害过柯叔叔的人,他的女儿也在英国念书。”搁在膝头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梁音的肩膀微微颤抖,“凭什么?”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嘲讽。虽然她竭力地忍耐,但当初听闻这个消息时的心情柳琉可以想象。 可此时,柳琉没有劝说,只淡淡地陈述:“向菲菲是凭实力考上的。” “如果不是陈文滨,柯叔叔就不会破产。”陡然间,梁音拔高了嗓门,直直地瞪着她,“凭什么他的女儿能读那么昂贵的学校,凭什么柯叔叔就要失去一切?这不公平。” 不避不躲,柳琉告诉她:“车祸不是陈文滨造成的,肇事者是李德昌。” 杨黎抬眼望去,眉头不赞同地轻蹙。 “我知道是李德昌,还有李德洪那个人渣,”梁音大声地打断,因为愤怒胸/膛/剧/烈起/伏,“他们不配做人,不配。要不是他们,柯叔叔不会失去孩子,我爸也不会死,我不会没有家!他们不是人,是畜生!” 面对激烈的言辞,柳琉表现得无动于衷——至少在杨黎看来,她真的挺冷漠,姿势都没换过,一动不动看着梁音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杨黎看了眼桌上的抽纸。 显而易见,谈及陈文滨,梁音虽然为柯朗不平,但也联想到自己曾经差点连大学都无法上时更多的是,嫉妒。 她也恨李德昌,但是刚才的言语中分明对李德洪的恨意更甚,真真切切的,不加掩饰。 柳琉想到一个盘桓许久的疑问,“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还放不下?”话出口,像一柄刀子再次划开结痂的伤口,“李德昌判了刑,至于李德洪,当时他坐在副驾驶,没有责任。” 杨黎的眉头越蹙越拢,她的语气不像劝人,更像为李德洪开脱?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但的确觉得哪里不对。这种语气,让人很不舒服,如果他处于梁音的位置—— “没有责任就是对的吗?不判刑就是赢了吗?”果不其然,梁音面色涨红,讥讽地回应,“你没死过亲人,你不是我们,你会明白我们的痛苦吗?不会!”一声高过一声。 “你受过良好的教育,没有吃过苦,没有失去过父母,怎么会理解我的心情?怎么会知道当我在法院门口听到那个畜生说,活该,那一刻想杀了他的心?” 柳琉猛地睁大了眼睛。 “我爸还没死呢,他却对别人说,还不如死了一笔了了。”砰,梁音举起双手重重落在椅子的扶手,“还不如死了一笔了?还不如死了!还不如死了……我爸死了,没了,再也没了……” 她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像受尽委屈的孩子。 维持多时的姿势有了变化,柳琉回头看向杨黎:“记者。” 短短两个字,忽又觉得可能他不明白,正准备多说几个字,只见杨黎拿起手机飞快地出了审讯室。 至此,终于将向菲菲绑架案、12.24金店抢劫案并案的真正证据。接下来梁音的供述基本都与她的推断走向一致。 走出审讯室时,柳琉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次日会议,她做了整个案件的梳理。 案件要是从2014年柯朗在投资陈文滨的私人游乐场三年后宣告破产开始。也是这一年,柯朗的儿子和梁音的父亲遭遇了同一场车祸。 根据梁音的口供,庭审当日,免于刑事责任的李德洪在法院门口对某个记者肆无忌惮大放厥词,扬言“活该”、“还不如死了一笔了了”——虽然当时并无任何个人和报社发表和此事有关的报道,但这些话语深深刺激了当时守在法院门口,并耳闻目睹一切的,年幼的梁音。 “2017年梁音考上了大学但苦于没有钱,柯朗出现并资助了她。17年底,李德昌刑满释放。”本已错过的两条线再度相/交,柳琉扯了扯嘴角,“那时,柯朗可能真的只是出于同情。” 可就在2018年的开始,柯朗查出了胃癌。即便是早期,对于一个受过重重打击的人而言,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2018年末,柯朗在海城购买了人寿意外险,保额伍佰万,受益人是他的妻子裘莲芳。 “也就是这个时候,柯朗决定对陈文滨、李德昌、李德洪三人实施报复。”话语一顿,柳琉看向杨黎。昨晚他问她,还记得那个凤凰挂坠吗? 陈文滨要送女儿向菲菲的挂坠,又是怎样到了李德昌手中的呢? 2019年至2021年,柯朗利用报恩心理,将对他深怀感激的两个人,梁音、向天佑拉拢到了一块。三年的时间,足以让梁音对同样知恩图报的向天佑产生信任。 “可看机场监控录像时,你不说他们俩人不是男女关系吗?”小宋问得很小声还是遭来师父的白眼。 “他们不是。”柳琉毫不犹豫地回答,“审讯时,梁音对待向天佑的态度有信任,但不亲密,所以我依然认为他们之间没有男女感情。” 小宋歪了脑袋,“这?” “人与人的信任不是建立在关系的亲疏远近,相对的,亲密的态度与信任与否没有直接关联,无关性别。”思忖了一下,柳琉解释道,“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你们信任杨队,是因为他是你们的队长,你们的工作性质相同,也有共同的目标打击犯罪、破案。可你会什么事都跟他说吗?比如别人奖金比你高的时候。” 见小宋脑袋立刻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柳琉轻笑。 “所以,亲密关系与信任程度不成正比,也没有必然联系。向天佑对于梁音,信任来源于他们恰巧都是知恩图报的那一类人。何况,”突然,柳琉话语一转,“梁音也不是全然无条件信任向天佑的。” 虽说她和向天佑都是知恩图报的人,但向天佑想报答的是柯朗夫妇二人,而梁音的眼里只有柯朗一个。 或许其实梁音心里的那个……甩去没有根据的念头,柳琉将重心重新放回眼前。 “2021年12月15日,陈文滨的女儿向菲菲在英国遭到绑架。从殡仪馆找回的视频,和梁音的证词,她协助柯朗策划了这一起绑架案,并且由向天佑负责实施,从而胁迫陈文滨参与金店抢劫。” 柳琉瞥了眼杨黎,继续说道:“陈文滨的凤凰挂坠是如何到了李德昌的手中,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到一个能让陈文滨亲手将挂坠交给李德昌的办法。” 不待有人好奇,她已然说出:“如果我是幕后策划者,我会告诉李德昌兄弟二人,陈文滨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他很有可能反水。同时,我也会将这话告诉陈文滨。”一模一样相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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