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一直待在国外,偶尔回来看看爷爷,跟父亲那边没什么联系。 陆爷爷扶了扶老花镜,翻动字迹密集的书页,哼一声:“不回家能威胁到谁,爱回不回。” 陆哲淮淡淡一笑:“这可是您说的。要是真不回来,可就没人陪您下棋了。” 爷爷不以为意,抬头看他一眼,严肃道:“我问你,你不后悔?” 这个问题,陆哲淮已经听了不下十遍。 旁人问他后不后悔,说他这样一个背景,如果当时真的结婚了,两家合为一家,按一条既定路线走下去,好处多得数不清。钱与权算是明处的东西,剩下更多的是那些看不见的,全都属于他,没人有权利跟他争。 “爷爷,你问过我了。”他平静道,“我不后悔。” “不后悔?”陆爷爷看他一会儿,接着给他提个醒,“那我再问你,今后要是遇上孟家人,人家记仇给你那几门生意使绊子,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不是没考虑过,陆哲淮轻笑:“爷爷,你还当我二十二呢?” “我已经三十了,没有真正处理不了的事情。” “如果会被那些七零八碎的东西为难一辈子,我还怎么护着她?” 陆爷爷收回目光,兀自点点头,没说什么。 夜风起,廊灯摇晃,薄薄书页蕴着一层暖光,悠悠地又翻一页。 - 转眼进入二月,农历新年快到了。 陆哲淮在洗澡,盛栀夏窝在床上支个小桌修图。 都是在西北拍的那些,国家地理杂志第一时间联系了她,想抢个热乎的,她答应下来,下周就得把文件拷贝过去。 桌上手机响,一接,是姜子柔那大小姐,咋咋呼呼的:“你人呢你人呢?多久没回微信了,还在南非啊?” 盛栀夏温声道:“没有,已经回国了。” 姜子柔撒泼打滚:“回国怎么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盛栀夏只好解释自己工作太忙,没有交代前段时间心理疾病的事情,怕对方担心。 聊了一通,姜子柔又开开心心叮嘱:“那行,正好过段时间我去你那儿看演唱会,等我啊!” “嗯,等你。”盛栀夏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看一眼屏幕上崭新的日期,原来真的过了那么久。 如今也算有所成就,她真在南城那边买了独栋,在一处幽静的林子里,院前也真的种满玫瑰。 不过她来不及照顾,都是姜子柔帮忙打理,对方偶尔也拿一院子的花威胁她:“我告诉你啊!你要是一直待在南非不回来,我就把你的玫瑰全拔了!” 当时盛栀夏还躺在开普敦的医院养伤,闻言开了个玩笑:“拔归拔,你别伤了手。” 从前她喜欢玫瑰,喜欢一切浪漫的事情,觉得世界上什么都新鲜,但回过头来审视自己,却发现自身依旧迷茫。 不过多年过去,她已经收获一个永久的目标与价值,以及一盏真正的长明灯。 说起姜子柔,这大小姐真成了大小姐,近几年深得她母亲真传,搞投资搞的风声水起,超跑换着开,逐一实现青春时的遗憾。 另一边,陈聿说他在澳区夜夜笙歌,比初来乍到时多了点聪明劲,终于懂得与人周旋,也尝到了纸醉金迷的滋味。 不过他说,自己偶尔还是会怀念南城那间小屋子,担心那些流浪猫狗。 至于黎珣,现在只要经过商区,一抬头,大型广告牌上准是她那张淡漠脸。 她跟道尔顿已经断了很久,但那个男人依旧会坐在聚光灯以外的地方,隔着雪茄燃起的轻淡烟雾,凝着一双蓝眸静静看她。 听说那个男人有点恶趣味,喜欢让女人在床上叫他 Daddy。 黎珣远赴巴黎摸爬滚打之前,最后和他睡了一次,问他究竟有多少女人叫过你Daddy。他骗说就她一个。最后她笑了下,没说什么。 第二天男人醒来,枕边没人,只剩角落一个大提琴,还有空空如也的另一半衣帽间。 黎珣很聪明,在伦敦待了一两年,表面上给他当宠物,背后借用他的资源为自己铺路,最后悄无声息放弃了音乐,也放弃了他。 盛栀夏想起很久以前为陆哲淮写的那张生日卡片,上面写着“愿你坚定自由”。 好像他也实现了。 只不过留了道伤,跟她肋骨上那道很像。 - 除夕前几天,陆哲淮带到她度假区,住一幢地势较高的独栋,在那里为她燃了一场烟花,足够绚烂漫长。 盛栀夏不明白,怎么从前那么执着于一场烟花,明明中途几年也看过很多回了,但总觉得那些色彩,跟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如果波士顿那家地标餐厅还在,他估计真会拉她回去看看,再给她燃一场。 最后烟花燃尽,她穿着浴袍倚在露台围栏上,抬头找星星。 可惜一颗星星都没有。 陆哲淮刚刚打完一个生意上的电话,此时放慢步伐走过来,从身后抱着她,柔声问:“困了么?” “......”盛栀夏侧过去瞥他一眼,“你又想干嘛,我不跟你闹了啊,身上印子还没消。” 陆哲淮漫不经心反驳:“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 盛栀夏抬起胳膊肘顶他一下:“别哪种了,你就不是个好东西。” 陆哲淮脾气很好地哄她几句,最后慢慢松开她,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盛栀夏一看,是上回他“落下”的那个盒子。 陆哲淮拿着盒子没有打开,故意卖关子:“猜猜是什么?” 盛栀夏想了想,十分警惕:“警告你,别拿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吓我。” 陆哲淮笑了下:“不算多么稀奇古怪。” 说完,他将盒子打开。 一阵寒风拂过露台,盛栀夏望着盒子里的物件,一时有些恍惚。 里面装着的,是她一开始落在绿线上的耳机,那时缠成一团,但现在已经被他解开。 另外还有那张她没有用过的银行卡,以及一张相机储存卡。 最后一样,是她搬离曼哈顿那间公寓时特意留下的,因为里面存的相片全都是他。 不知他回去时看到那间空荡荡的房子,心里在想什么。 陆哲淮将盒子交到她手里,对她说:“耳机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试试吧。还有这张银行卡,你要是真不想用,捐给巡护队也行。以后不要在酒局里听那些人胡吹,那些酒没什么意义,今后我替你挡着。” 盛栀夏看着盒子默然许久,最后回过神来,陆哲淮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枚戒指。 她懵了,赶紧后退一步:“别,我求你别在这儿求婚,我还没想好,万一拒绝你你又喝醉做傻事怎么办,我可负不起这个责。” 听完这番话,陆哲淮依旧淡定自若,甚至还被她的反应逗得笑了一下。 “傻瓜,求婚要是真这么草率,我可瞧不起自己。”说完把她拉回来,牵着她一只手,把戒指戴上。 看着中指上一个凭空出现的钻戒,她一时哑然:“......那你什么意思?” 陆哲淮给她戴好那一枚,转而又从掌心里拿出一枚素戒,戴在自己无名指上,沉声说:“给你戴着,就当是我给你的承诺。不用你负责,我来负责。” “你要是哪天后悔了,不想喜欢我了,可以随时把它取下来。” “但是我的这枚,一直戴着,不取。” 盛栀夏这回真说不出话了。 陆哲淮趁她发呆时,又拿出原来那枚手绳。 但它细了很多,边上那块铂金已经不见了。 他说这枚手绳的确不是酒店送的,而是当时一位私人设计师临终时最后一件作品。 其设计理念有二,一是热烈果断,二是柔软净透。 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高价买下这个。 好像是一直觉得,今后会遇到一个那样的人,而它也应该属于她。 手绳上的金属部分,陆哲淮拿去融了新的铂金,做成这两枚戒指,其中那颗钻,是他亲自跑国外挑的。 剩下这根纯粹的绳子,他自己琢磨着做成了一枚发圈,可以给她扎头发。 如果她不用的话,他就戴在手上。 信息有点多,盛栀夏连眼神都空了。 “你不是说老男人都爱盘手串么?”陆哲淮已经戴上那枚发圈,开玩笑道,“那我戴这个,是不是挺年轻的?” 盛栀夏被他惹笑了,转过身去擦擦自己眼角,指尖有点湿。 陆哲淮从身后抱着她,在她耳边温柔道—— “这是你落在我这儿的最后一样东西。” - 又过几天回到市区,陆哲淮下午带着她,在楼晟的茶室里又玩几回牌。 她手气绝佳,一回也没输。 那些闲散王爷调侃:“不是吧哲淮,你女朋友是什么吉祥物!” 陆哲淮笑了笑,没说话,走之前当着众人的面吻她一下,给她戴上手套和围巾。 她哪次冬天戴这么多东西,瞥他一眼不情不愿道:“你都把我裹成熊了。” 陆哲淮笑,捏捏她脸颊:“这不挺好,吉祥物。” 盛栀夏:“......” 入夜时分,那家西北菜的老板联系陆哲淮,温厚道今天得闲,可以教他怎么做甜醅了。 这天店里歇业,没客人。 于是盛栀夏随意坐在店里一张小桌前,安安静静等他,时不时玩一玩消消乐,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溜到隔壁小卖部,买了根小冰棍,瞒着某人咔咔几下赶紧解决。 差不多半小时,陆哲淮学了个大概。 有点复杂,得回去好好练习,做出她想要的味道。 老板说他明天要回老家了,还骄傲地说女儿在这儿上大学,明早一道返程。 “有不会的,你再给我打电话嘛!”老板热情道。 陆哲淮应声好,老板又问他是不是自己喜欢吃甜醅,所以才来学。 “不是。”陆哲淮笑意浅淡地说,“家里有一小祖宗喜欢,做给她吃。” 最后离开店里,开门时一阵风起,门后那块刻着“家”字的小木牌,在关门时轻轻晃动。 今晚又落一场雪,陆哲淮很纵容地背着她,在老胡同里慢慢走着。 “陆哲淮。”她勾住他脖子,轻轻喊一声。 “嗯。”他很快回应,“怎么了?” “没什么。”她淡淡笑了笑,伸手接下一片雪,“就叫一下你。” 雪花飘飘洒洒,混在路灯暖光里,随风打着旋。 路过的小店门口贴着精致窗花,顶上的装饰小灯笼轻轻摇曳,店门前几个小孩子疯跑着谈笑打闹,手里一个发光玩具在夜里晃晃闪闪。 有年轻人骑着共享单车从身边经过,摇响一阵清脆铃声。 “夏夏。” “嗯?”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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