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澈昂起头,迎上男人的目光,往床边走去。 从始至终,男人除了那声笑,再没说话。就这么站在床边一直看着她。 屋里一时静下来。 辛澈被他平淡的目光激得有点窘,她解开发,把发圈套在腕上,装作一副做惯了这种事的老练,说,“你先去洗澡。” “洗过了。”男人的声音懒懒散散,长腿一伸,靠近她,打量着她。 他的个头很高,低头下来时,黑发挡住额头,叫辛澈找不到旁的焦点,只能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瞳仁是深黑色的,在灯光下尤为明亮。 辛澈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他的眼中一寸寸放大,毫无顾忌,带了野性的审视。 逼迫着她,让她本能地想后退。 如同羚羊被猎豹围堵,他像捕捉到了她想逃的念头,顿时起了玩兴。压身过来,把她被逼到矮柜边。 辛澈她的后背抵在桌角,有点钝痛。 “你..” 她刚说出一个字,男人已经弯腰,推她到桌边,作势要吻她。 他倾身的一刻辛澈大脑瞬间空白,也不知从哪涌出来一股力气,使劲一推,男人没设防,被她推开,撞到床脚,也没恼,顺势就在床上坐下去。 床垫被他压下一块,他摊开双臂撑着身子玩味地昵她,辛澈心止不住地狂跳。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 “抽烟了?”男人扯了扯嘴角,“烟不适合你。” 他对她下了定义。 辛澈不说话,胸口起伏剧烈。 男人把额头前的碎发随手往后撩了撩,轻笑道,“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喜欢强迫。” 本来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欲拒还休没什么意思。再说,也是辛澈先找上的他。 他安静了几分钟,坐起身,正正地面对着辛澈,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方盒,举起,朝她晃了晃。 “做不做?不做,就别耽误时间了。” 眼神分明藏了挑衅,嘴角却微微翘起一边,看着辛澈,就像在笑。 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触动了辛澈脑子里的一根弦。 性,对于男人,就是这么随意么。 随意地可以和一个陌生人发生。随意地像吃饭喝水一样。 那她为什么做不到。 辛澈突然厌烦这种被落了下风的滋味。 她恢复到平静,定定地说,“做,但需要用我喜欢的方式。” “哦?”男人笑了,目光移向她的手,问,“你喜欢什么?喜欢刺激的?所以才会想婚内出轨?” 探究的,拷问的,审视的目光,从他一进门,就看见了她的婚戒。 窗外刮起阴风吹得窗帘沙沙作响,暴雨在顷刻到来,砸在窗沿上声音格外的清晰。 辛澈在一片雨声中听见自己说,“对,我就是喜欢刺激。” 黯哑交织的声线,仿佛不像她自己,而是另一个叫做辛澈的灵魂在说话。
第2章 潮起 辛澈知道顾明成出轨,是在十八天之前。更准确地说,是在十八天零十一个小时前。 为什么辛澈能将这时间记得那么清楚呢,因为那天是个在梅雨季难得一见的晴天。天就放晴那么一小会,日头是橘色的,像个毛茸茸的黄桃,露在云层间,让辛澈看着觉得十分舒心。 因为天晴,辛澈有了出门的理由-她要将顾明成干洗过的大衣,西服,一一取回来。 顾明成是个对吃穿用度都讲究精细的人,他固定去的那家干洗店在新城区。辛澈交代了家中阿姨几句,从地下车库里倒出顾明成的车,一辆银灰色的 AMG。 坦白说,辛澈不喜欢这车的颜色,银色虽好看,但她总觉得冷冰冰的,即使在日光下,也是泛着金属气,像把刀一样。 可顾明成喜欢。 其实如果不是自己的车撞坏了尾灯,辛澈是不会动用顾明成的车的。即使他们结婚快三年,辛澈心里始终拉了根线,什么是他的,什么是她的,她划分得清清楚楚。 有人说,女人发现男人出轨时都会有种预感,他们把它称之为第六感。这是种很玄妙的感觉,像老天爷突然给了你一点提示,让你抖着手,揭开了自以为婚姻美满的那块华服,然后发现华服内里早就爬满了千百只虱子。 但辛澈不同,辛澈没有发现,她只是知道了而已。发现是主动的,自己主动去揭开谜底。而知道是被动的,是被命运突如其来地通知了声-喂,你老公外面有人了。 辛澈接到这通知时,手里正握着在顾明成车座下偶然拾起的一只耳环,一只小巧的珍珠耳环。 珍珠是米粒似的,小小一颗,晶莹剔透,辛澈一眼看去,就知道这是只品相上佳的澳珠。辛澈望着这颗珍珠,望着望着,居然慢慢能勾画出耳环主人的模样。 她想那一定是个温婉大方的女人。 辛澈不知道其他人发现这件事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她们会愤怒,也许会伤心,也许还会有种爱情死了的悲凉感。 但辛澈统统没有,她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反射弧太长,还是因为别的缘故,她只记得自己把那颗耳环重新放了回去,甚至将车停在路边,认认真真地思考,它被拾起时,究竟是在车座底更左一点,还是更靠右一点。 放完耳环后,辛澈坐在车里,安静了一会,在安静的时间里,车内一直循环着一首老歌。 「筑得起人应该接受 都有日倒下。 其实没有一种安稳快乐 永远也不差」 辛澈听了几个来回,最后伸手按掉暂停。拨通了一个她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铃声响过一遍,电话才被接起。 “喂。”那端是她熟悉的声音。 辛澈开口说话,发觉自己声音有点哑, “顾明成出轨了。”她说得直截了当,没什么掩饰,也没什么情绪。 电话里静了数秒后,那人没问她怎么发现的,似乎对此毫无兴趣,只是问,“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辛澈说,“我还没想好。” “两条路,离婚,或者,忍着。”那人说,“没别的选择。” “没别的选择。”辛澈默默重复了这句话。 “你要是想离婚的话,我或许能帮你找个律师,但你要想找我哭诉,那抱歉了,我这会没空。”那人打了个哈欠,辛澈隐隐听见有男人凑近,亲昵地唤她。 北半球时差相隔六个小时,辛澈看了眼时间,想此刻或许正是她灯红酒绿的好时机。于是没再打扰她的美事,轻声说,“挂了。” 对方无异议,说,“好。” 不足一分钟的通话时长,却在听到她声音时,瞬间将辛澈的记忆拉回上次和她通话的时候-在她结婚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哪怕知道不可能,她仍然想说服她来做自己的伴娘的夜晚。记忆中,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小到大,她不想做的事,任凭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低一寸头。 铁骨铮铮,倒也有铁骨铮铮的底气。 辛澈回想起她们小时候一起溜出去看夜场电影,一部被大人列为禁片的电影-《颐和园》。 当辛澈看着女主角余红一次次陷入爱情,失望于爱情,对自己放纵,自残,麻木,继而遇到下一个人,又燃起对爱的渴望,义无反顾时,她不理解,扭头问她,“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她的脸掩在光影中,辛澈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看到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如同一束火焰, “人啊,就得这么敢爱敢恨才好。” 这是当时十四岁的她对十三岁的辛澈说过的话。 当然后来她也真正做到了敢爱敢恨,爱上一个人,没结果,就换下一个人。从北城到南城,从东京到墨尔本。 她们认识的二十多年中,辛澈几乎见证过每一段她无疾而终的爱情,除了她结婚后,彼此人生迎来了分岔路。 她依旧我行我素,满世界漂游。而她呢,她选择了顾明成,选择了另一个全新的身份,顾明成的妻子。 至此,她们像两条各自驶离轨道的火车,渐行渐远。 她不理解她,问她,“你爱他吗?” 辛澈想了想反问,“爱是什么?” 她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同情的眼神看她,“不爱他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辛澈说,“因为需要。” 因为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负自己该负的责任,至于对方是谁,其实都没差别。 辛澈就是这样的人。 回忆和淋湿在身上的热水,一起流入下水管道。 辛澈拧上水阀,用浴巾擦干身体,缓缓走出浴室。 浴室一隅悬挂着她来时穿的那件连衣裙,薄薄一层,像曾经包裹住她的某种外壳。如今被褪下,她裸身站在浴室中央,心绪翻涌一刹。 说不上是羞怯,还是不安。 洗漱台前摆了一小瓶沐浴液,是辛澈从家中带来的,她习惯了那种柑橘的味道。这味道能让她在陌生的环境里稍稍镇定。更重要的是,能让她把另一个男人的气味掩盖过去。 她走到镜子前,抬手擦开雾气,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她依旧拥有紧实的肌肤,丰盈的乳和算得上凹凸有致的曲线。 那枚套在无名指的戒圈被她摘了下来,放在靠近香皂盒的位置,除此之外一起摘下的,还有一条项链,那是顾明成第一年结婚纪念日送她的礼物。 不是什么告别的仪式,纯粹出于她洗漱时摘下配饰的习惯。 辛澈站了一会,皮肤上的水汽被蒸发掉,她感觉有些冷,扬手想拿出件睡衣穿上,到这时才发现忘记从家多带套睡衣过来。 饶是反复计划过的事,也仍有疏漏。辛澈想着,暮然对镜子笑了下,竟有点佩服顾明成在做这事时得心应手。 再耽误下去,仅存的一点点勇气也会被蒸发。辛澈收回思绪,顺手扯下内衣穿好,裹了件浴袍,转身推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不出所料,门外男人在等她。 他仰靠在床头,仍然保持着那副懒散的姿势,呈大字,一只腿落在地上,另一只腿悠悠挂在床沿,露出一小节脚踝。 唯一不同的是,他脱去了自己的 t 恤,团城一团,随手丢在沙发上。 再普通不过的黑色 t 恤,松垮垮地搭在沙发椅背,没个形状,就和他人一样。 他看见辛澈走出来,没说话,拿起遥控器,对着电视把音量调低几格。辛澈顺着他视线,转头,看见电视屏幕正在播放一部动漫。 辛澈对于动漫没多少了解,她看了几秒,又转过头看向他。借着光,辛澈到此刻才真正看清他的长相。 一般人首先会注意到的,一定是他的眼睛。黝黑,沉静,眼眶轻微凹下,像盛满月光的湖。 单看他的眼睛,会让人莫名涌出信任感,觉得他是个好人,可再往下看去,看到他的鼻梁,他的唇角,还有那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你又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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