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这次给出了足够详细的答案,是一句反问:“哥哥说过,我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那你觉得,你是那个对我来说最好的人吗?” 秦执轻嗤,依样画葫芦地用“那你觉得”为开头,“谁才是那个对你来说最好的人?” “是谁都不可能是你,”言欢说,“你或许适合做个短时间内的好好情人,但当不了一个丈夫。” 用的或许,是因为她没在青春期真正谈过一场刺激的双向恋爱,定义不了饱含欲望的“情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次房间沉寂了很久。 窗户外正对着景观池,一池的锦鲤自在徜徉。 秦执的反应出乎言欢的意料,他问:“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言欢一顿,“不然你觉得还有什么?” “你心里有数。” 她又皱了下眉,就在猜测快要冒出冰山一角前,门口传来言兮急促的声音:“梁沂洲来这儿了,还被爷爷叫到了书房,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先看见了秦执,飞速往言欢身前一挡,做足防备,“你来这儿做什么?没看见门口贴着'秦执与狗不得入内'的字条吗?” 这种时候她们姐妹倒是一心了,若非有更重要的事想问,秦执已经笑出了声。 “梁沂洲来了?” 他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梁沂洲不该来,按理也进不来,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言欢按捺着起伏不定的心跳,“你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言兮视线在他们身上飘来飘去,还是没明白这两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只管亦步亦趋跟在他们后面,好用亲眼见证来解答疑惑。 书房隔音极好,紧闭时一点声音都传不出,稀奇的是,门没关牢,开着一条缝,附近少有佣人走动,但闲言碎语都是顺着流动的风传出去的,会有一两个听到关键字眼情有可原,向来谨小慎微的老爷子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是梁沂洲故意的? 言老爷子的声音砸碎言欢的思绪,“梁三,这种玩笑开不得。” 言庭越极少见地端出长辈教育晚辈的姿态,这会儿显然是动了怒,手杖拄地的动静分外沉闷,像敲在人心上。 梁沂洲柔和笑了笑,让这波怒气打在了棉花上,“老爷子,我犯不着拿这种对言欢声誉有影响的事来开玩笑。” 他从西服内衬取出一个红本,“我和她虽然没有办婚礼,也没有对外公开,但确确实实是领了证的。” 平地一声惊雷。 听到的人全都愣住呆住——除了言欢。 赵铮见状,连忙将结婚证递到言庭越手边。 言庭越心里有鼓在震,震得他手掌发麻,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哆嗦厉害,抬不起来,也怕抬起让外人看了笑话,就没接。 证最后是由赵铮打开的,证上是那两张脸,时间在十几天前,也就是秦执出了那档难看风流债后的不久。 言庭越胸腔里的怒气横冲直撞,导致胸口起伏剧烈,赵铮一阵惶恐,立刻丢下结婚证去给他顺气。 梁沂洲冷眼旁观几秒,拿回掉在书桌边角的结婚证,这一动,和言庭越的距离拉近不少,对方的脸也看得更清晰了,做起大表情时,脸上沟壑分明,像干裂的核桃。 果然没有谁能抵挡住岁月的侵袭,曾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言老爷子终究是老了,未老的估计只有他的被名利支配的欲望。 早在梁沂洲说出领了证这三个字时,秦执就乱了套,滚烫的心脏被裹上一层坚冰,沉沉坠入底端。 他已经顾不上言欢的反应,用脚踹开门,三两步上前,死死揪住梁沂洲衣领,“已经结婚领证了是什么意思?” 梁沂洲平静地剜他一眼,随后偏了偏脑袋,看向门口的言欢,叫的是小鱼,“对不起,我来晚了。” 秦执一顿,跟着看去,无意识地松开了手,一边是她缓慢的摇头动作,还有一边,在他的余光里,梁沂洲纹丝不动地站着,隔了几秒,扯了扯歪斜的领带。 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 言欢已经很久没有真情实感地哭过了,可那一刻,她心里涌上千百种难言滋味,莫名想哭。 她抬脚走进了书房。 言兮鬼使神差地也跟了进去,不同于书房里的其他几人,她满脑子都是“我在哪”、“发生什么事了”、“我一定还在做梦”。 茫然的眼神东张西望,最终定在言欢和梁沂洲身上,脑子里的话全都变成“一朵鲜花就这么插在了老男人头上,要命嘞”。 一看到言欢,言庭越气得更厉害了。 言欢这几天都住在梁沂洲那,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没当回事,毕竟以前她就爱和她哥哥一样往梁三那跑。 只是他没想到她这次这一待,还把证给领上了,赶着上去倒贴,这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言家的笑话啊。 先前还以为她比小时候安分了,结果事情做的是越来越荒诞乖张。 仿佛看穿了言庭越的所思所想,梁沂洲又抛出一句足够震撼人的言论:“结婚领证是我主动提出的,和言欢没有关系。” 这话谁都可能信,但秦执信不了半点,心里的怒火腾腾燃烧着,烧到他的嗓子眼,嗓音沙哑到难听,“我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梁三对朋友的妹妹还存着这份心思呢?” “我不像你心思这么多,还能分出几份来,就是没有看向小鱼的那份,那你又怎么可能发现一直看着她的我?” 这话一听没什么,实际上借力打力了一回,贬低秦执到处寻花问柳的滥情品行,逻辑也挑不出错,增加了说服力。 秦执眼神冰冷,“别叫她小鱼。” 这昵称太亲密,只有言欢父母和言叙钦叫过,梁三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这么唤她? 梁沂洲嘲讽地勾起唇,“你叫不出口,不代表别人不能叫。” 秦执还是没能兜住心里的火,拳头猛地砸了出去,梁沂洲像是提前预料到这一举动,也算准了距离,后仰的幅度恰如其分,正好避开。 眼见场合混乱到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向,言庭越用手杖重重砸了下地,“我 这里可不是马戏团,秦家小子,要闹过会儿再由着你好好闹,现在先给我出去。” 秦执没动,愤恨的一双眼连眨都没眨一下,眼尾很快一片猩红。 言庭越加重了音量,“出去!” 转头又对言兮说:“你也给我先出去。” 只有言兮乖乖照做了,秦执依旧无动于衷,他没法走,他要听听梁沂洲一会要说些什么道貌岸然的话。 言庭越没再赶人,暗地里使眼色给赵铮,要他去给秦彧打通电话。 赵铮点头应下,离开书房时顺便把门带上了。 言欢离门最近,趁所有人都没注意的间隙,偷偷又打开,随后挪到了门缝边,她的脚步声几不可查,连呼吸都是极轻的,存在感接近于零。 言庭越稳下情绪:“梁三,你说结婚是你主动提出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梁沂洲也不知想起什么,唇角忽然带上笑意,“我对小鱼有情已经很久了,比言秦两家口头定下婚事的时间还要早。” 他的眼神做足了戏,凝着这辈子只此一人般的深情。 “本来想着秦执对小鱼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您也看到了,秦执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次又一次地伤了她,这么多年过去,非但一点长进没有,反而变本加厉,闹出了前不久那档事,我看不了她伤心,当然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所以才会在那时提出要和她结婚。” “非要说起来,也是我巧言令色地使了些小手段,才能趁虚而入,老爷子要怪就怪我一个人。” 这是把所有道德上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了。 言欢听愣了,心脏差点跳停。 她不要宝马香车,更不要甜言蜜语,听着太虚假,也敷衍人。 可她今天第一次知道,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起谎话的梁沂洲,原来这么迷人。 或许也只有她才能深切体会到这番话潜藏的杀伤力。 言庭越眯起眼睛,目光钉在梁沂洲脸上,像是在剖析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不过就算剖析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的利益。 刚思忖到这层面上,他就听见对面这位名义上的孙女婿又说:“我会拿出我在梁氏的5%股份,和挂在我名下的独立于梁家的有渝药业中的30%股份,尽数转赠给言家。” 手笔大到让言庭越心一惊,明知故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算做是梁家的聘礼。” 秦执双拳紧握,绷起的青筋看着异常瘆人,论财势,秦家是比不过梁家的,换做他是言老爷子,也会动心。 梁沂洲说:“至于言家这边要补的嫁妆,老爷子记得标上只赠与言欢的相关字样。” 见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他表明去意,“老爷子,要是没别的事,我的妻子我就先领走了,要是您想将我们留到七点以后,即便这场婚宴规模小到聊胜于无,因您是长辈,我们还是会考虑留下。” 他顿了顿,语气重了些,“不过得先麻烦您提前对您请来的贵宾们更正一下信息,免得到时候让旁人看了笑话。” 他绕过秦执,柔柔牵住言欢的手,用半哄的语气说:“我们走。” 言欢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左右而言他,“手机被收走了。” 梁沂洲稍稍慢了脚步,但没停,“回头给你要回来。” “好。” 两个人姿态亲昵,不可避免地接收到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言欢心又开始打起鼓,直到坐进副驾驶,才渐渐归于平稳,只是因隔壁男人一个眼神,就又开始狂跳。 好半会才找回自己声音,故作轻松的语气:“三哥拿出这么大手笔给言家,可太亏了。” “我只说给转赠给言家,没说给言家的谁。” 梁沂洲看着她说:“言欢,你也姓言,我那聘礼也只是给你一个人的。” 言欢呼吸一滞,强装镇定道:“为什么还要给我有渝药业的股份?” 她是真有点好奇,记在他名下的产业这么多,他却偏偏选择了这个。 “有渝是八年前我和阿叙打算创办的,阿叙投资了一部分,那30%的股份就是他的。” 六年前,有渝上市前,言叙钦对他说:“要是以后我家的公主结婚了,到时候就麻烦你替我把我这些股份全都转给她。” “你是她哥,托给我合适?” “我爸妈死得太突然,没准我就步了他们的后尘,提前托付给你,防患于未然。” 那天的雾霭很大,蒙住了他的面容,所有的悲戚在假象中荡然无存。 梁沂洲将车停到路边,侧身对过去,用与生俱来的一把好嗓轻声说:“公主,属于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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