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倒是很快就回:“来过几次, 怎么了?” 她踌躇着怎么回, 几番犹豫措辞,还没发过去。 朋友先一步问道:“想约他啊?” 她顺着话回:“嗯,想见见。” 朋友很好说话:“这好办, 我给你牵线。” 她提醒道:“你别暴露了我,别说是我想约他。” “你就放心吧,这事儿我熟得很。我攒个局, 叫大家出来玩,你在, 他也在。不过到时候怎么跟他认识就靠你自己了, 我得提前给你提个醒,他这人难搞得很, 到时候碰了壁可别太难过。” “好, 我不难过。” 朋友还当她是不了解陆辞的脾性才这么无所谓, 跟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例子, 之前哪个学院的女神多么攻势火热, 陆辞多么不为所动。 这些事,她有些听说过,有些没有, 但是都不难现象到他的表情和语气。 手机放着朋友发过来的语音,朋友喋喋不休的话不断从手机里传来, 又是心疼美女系花,又是感叹陆辞冷淡。 她听着,却忽然想起来几年以前。 那是离他最近的一个夜晚,南城的冬天是宁静的冷,没有呼啸的风,树桠间静静抖落着灯光,早春的玉兰花在夜色中莹莹绽放。 灯光落在他的面孔上。 他很轻地说。 ——可是温雪宁,我什么都不是。没有我的父母,我一无所有,一无是处。 高考前,高中的最后一个傍晚,从他的课桌里倒出来很多人的告白,他的神情从头到尾都很淡漠,仿佛在看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他去丢掉的时候。 他的朋友说,问过陆辞为什么,有人喜欢还不开心。陆辞回答说,她们喜欢的不是我。 他分明是最亮的那颗星体,为什么光线会暗淡。 为什么要说结束也没什么不好。 什么是走向尽头,走向虚无,走向自由。 雨下了很久,在玻璃窗外渐渐拧成一条条水流,湿泞地贴在玻璃上,蔓延下坠。 “真的不好约。”顾映干脆把手机摆到她面前,摊摊手,很无奈地说:“我问过他两次了,他都说有事来不了。” 一个月过去了,朋友答应帮她叫陆辞出来的事,一直没有着落。 问他,他说真的帮了忙。 正好到了周末,她也过来玩,朋友见到了她,特冤枉地跟她说着这件事。 她拿过顾映丢给她的手机,聊天框上已经划到了和陆辞的聊天记录,她点开顾映约陆辞出来玩的那条语音。 顾映的声音放出来—— “周六老地方啊,有空来给兄弟捧捧场,人都是你认识的,上回一起狼人杀的那几个。” 语音放完,顾映摊摊手:“我说吧,我真帮忙了,他两次都说有事。” 两次的聊天记录都翻了下来。 一边听着朋友在耳边的喋喋不休,一边看着这简短几句的聊天记录。 她尝试着用朋友的微信给他打字,打完却迟迟没有点下发送。 顾映看着,以为她是怕他介意,“没事儿,你要发就发。” “算了。” 她删掉了打好的字,把手机还给顾映。 顾映拿回手机,“怎么了,不是想认识认识?” 她摇头,“我认识。” “啊?”顾映只惊讶了一下,立即就反应了过来,顿时不觉得奇怪了,习以为常地说:“很客气很好说话但是不怎么搭理你是吧,正常,不然他跟谁都能聊起来,不就成中央空调了。” 窗外的大雨还在下。 模糊的玻璃窗上,一道道雨痕,已经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顾映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 她的目光回来一点。 语气很随意似的问道:“你觉得,怎么追他才能追到他?” 听到她的话,顾映的表情没有一点意外,似乎是见惯了陆辞身边连续不断的桃花,身边的朋友趋之若鹜似的都难逃一劫,所以也丝毫不意外她的沦陷。 在他眼里,她跟别人一样。 顾映也很坦诚地告诉她:“追不到。” 听着这个笃定的答案,她忽然笑了一下,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 顾映以为她是不明白,怕她铁了心要撞南墙,劝道:“我认识他这两年,见得太多了,说实话,我都要怀疑他取向了。但是怎么说呢,我觉得他不是取向的问题,他这个人,面上看上去性格特别好,很阳光的一个人,人也好说话,谁找他帮忙他都是特别尽力,而且情商也高,能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他人特好,所以我这样说他,可能有点没良心,但我真的觉得——” 顾映停顿了一下,“他很冷血。” “唉,也不能说是冷血,就是那种,很厌世的感觉。”话说出来了,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下去,顾映说得自己都有点摸不准头绪,“你别觉得我是在说他坏话啊,这个只是我自己的直觉,我个人直觉,我就是觉得,他面上这些阳光开朗其实都是他的一个面具你知道吗,但实际上他可能一点都不想跟别人打交道,心里很嫌别人烦,一个人待在小黑屋里能坐好几天的那种人。我有时候都在想,他是不是人格有问题,但是又觉得,人家过得好好的,只是不谈恋爱,说不定只是因为忙着学业不想谈,我这样突然说挺莫名其妙的。” “看不出来,你还有人格方面的研究?”她笑着说。 “谈不上,我就是看多了人情世故,看人方面直觉比较准。” “那你看看我,我至今谈不了一次恋爱是为什么?” “你——” 顾映朝她看过来。 她眨了下眼睛,可真诚了。 顾映嘁的一声笑了,“你跟他一样,心理防备高得离谱,不过你家境不太好,可能是从小就安全感不够,造成你的自我防御很强,警惕、敏感、怀疑,伴随着自我否定,被告白的第一个反应是对方怎么可能喜欢我,对吧?所以呢,要打动你的,必须是一颗非常纯粹的心,并且给你实质性的表达,你最需要什么,对方就给你什么,而且是明明白白放在你手里,谁也不会拿走的那种安全感。” “你看人真的好准。” “那当然了,我刚学会走路说话就跟着我爸妈做生意了,人见多了。”顾映翘起了二郎腿,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东拉西扯说了很多。 顾映又回到正题,有些认真问她:“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打算追他?” 她摇了摇头。 顾映正要松一口气。 听到她继续说:“我不知道。” 顾映不明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 她再次说。 望向窗外的大雨。 雾蒙蒙的玻璃窗上,很像多年前的早晨,听着他走进教室的脚步声,她在安静中偷窥玻璃窗上的雾。 “其实我认识他很多年了,以前高中的时候我们就是同学,再早一点,初中也是同学,对我来说,已经经历过两次告别,每个毕业的夏天都可能是离别,但是不管未来的路怎么走,总觉得这个世界并不大,总会再见面。” “而这一次,我有一种感觉,以后,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顾映大跌眼镜,事情超出了他的预知,“你、你不是大学才认识的他?” 她微微笑着,“嗯,很久了。” 雨水在外面的世界放大,铺天盖地的坠落。 “我的天。”顾映的脑子一片空白,随后全都串起来想明白了,“那天真心话,你说的喜欢的人……” 再次看向她时,目光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没想到,我这回真看错了,我是一点儿没看出来啊。” 他重申道:“温雪宁,你,至今谈不了一次恋爱的原因,在这儿,这儿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她只是笑笑:“不至于吧,我也没有非要跟他在一起不可,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也在好好生活,也在尝试跟别人交流,只是至今没有一个人让我有心动的感觉。” “不是的,温雪宁,不是的。” 顾映很认真地说:“警惕,敏感,怀疑,这是你和陆辞的相同点,你和他一样有着很高的心理防御,寻常人很难走进你们这种人的心。但是你和他最大的不同,这也是我个人认为的,在你的身上,最大的闪光点。” “你是一个很拼命的人,很顽固、很执着的一个人。” “你知道吗,我每次听到你的成长经历都很佩服你,有着那样的父母家人,能咬着牙一路考上重点高中,再考上top大学,你这经历写成励志人物上新闻都不在话下。从高考,再到大学后你这一连串的拿奖保研,你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心性了,你认准的东西是要一头撞到死的。过刚易折,太强的固执是你的优点,也许也是你的缺点。他已经在你心里了,除非将来有一个比他更有意义的人出现取代他,否则你不会忘记他的,永远不能。” 雨水在玻璃外坠落。 外面是潮湿的,阴冷的世界。 雨声一度扩大到穿透墙壁,代替身边全部的声音。 而后,才是她沉寂的心跳声。 有一种被说穿后的无力感。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很久后,她才很轻地扯了一个笑容,但是很无力,而后又放了下来。低着声,无力地说:“可是,我没有办法了。” “我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下他。” “你也知道的,追他是不可能追到的,他不会喜欢任何人,就算有,也不会喜欢我吧。我已经认识他很多年了,连做朋友都那么普通,他的很多事,我都不知道。我像一个小偷,一点一点去捡他的碎片,一点一点去猜测偷窥他的人生。” “表面上看来,每一次想见他都能见到,每一次给他发消息都能有回应,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但是事实上,是因为我知道这些理由不会被拒绝,这些问题不会让他感到冒犯,我才敢去找他。就像我想让你帮忙约他出来,而不是我亲自去找他,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拒绝我。” “因为,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朋友而已啊,一个家境不太好,所以才对会对我多一点照顾的,普通的,朋友而已啊。”这样说着的时候,明明很难过,表情却在很认真地笑。 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大一场雪,雪厚深尺。 那时是十二月底。 临近圣诞节,那一年的考研时间也定在这个周末。考试结束,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他,这一年的第二次见他。 外面大雪纷飞,包间内灯光暖融融,他进来时,身上还带着一身冷寂的风雪。 他一进来,包间里的唱歌都停了,立即特别热情地去招呼他。 顾映有意要帮她,引着陆辞往她这边坐,但是他没有,在进门就搭话的男生身边就近坐了下来,一边闲聊回应着考试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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