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图钱。” 司机眼睛微不可察地瞪大了一圈。 赵曦亭眸色微深。 孟秋恍然抬头,问得诚恳。 “赵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工作?” 那点儿春风如意的氛围瞬间一败涂地。 车窗上映出小姑娘规规矩矩不解风情的侧脸,耳朵小巧圆润,碎发跟着不谙世事地晃。 赵曦亭哑然失笑,“孟秋,你真行。” 孟秋没懂他怎么突然笑得厉害。 过了会儿,赵曦亭收了笑,目光往孟秋那边倾了倾,漫不经心地盯她的眼睛。 好一阵。 孟秋被他看得头皮发涨,躲无可躲,逼得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先吃饭吧。” 赵曦亭视线撕了个口子,将她放出来,拖腔帯调压着声儿,燕城人一贯懒洋洋的语气。 “吃完饭再说。” 孟秋原以为他刚才说要请她吃饭是客气,没想到是真的。 不是多熟的关系,一起吃饭或许会不自在。 孟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今天谢谢您解围,那个人不会再追过来了,要不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吃?室友还在等我。” 赵曦亭抬抬下巴,示意她手机,“不是可以给她发消息么?” 仿佛听不出那是借口。 孟秋视线挪到手机上,没动。 过了几秒,赵曦亭又跟了句,语气寥淡,“刚信誓旦旦让我防备你的企图心,怎么反过来害怕了?” 孟秋下意识看人,敏锐地捕捉到他瞳孔深处那点凉薄。 赵曦亭这个人,应该不喜欢别人拒绝他,就算邀约得随意也一样。 场子一冷空气就紧缩,捏得皮肤都要皱了。 孟秋眼皮才支起一条缝,就看到车外远处的黄昏在他黑发边缘消散。 男人艳惊四座的脸倾轧视野,视线内还有他清瘦有力的手,以及一双看不透的眼睛,她仿佛被什么点了一下。 没人比他更适合易于藏匿的夜晚,什么都能吞没。 刚才不该拦他的车。 孟秋脊背紧挨着椅背,见车子越开越偏,已经不在燕大校区附近了。 燕城她不熟,最怕走夜路。 她身子一探,越过赵曦亭,竟直接忽略他问话,钻到司机旁边,“师傅,这是哪儿?” 司机忙看了眼后视镜,这祖宗今天能让小姑娘上车已然出乎他意料,偏偏人家拿他当水火。 水火不容。 他不想蹚浑水,骑虎难下。 眼见男人要瞧过来,司机忙挪了眼,耐心答:“文德路,去市区还有一段儿。” 孟秋打开地图搜文德路。 赵曦亭见小姑娘没出息的样子沉沉笑开。 她一直没正面回复。 赵曦亭又慢腾腾搭了一句,“来都来了,一起吃吧,嗯?” 文德路是燕大去市区的最佳路线。 不过吃顿饭。 再推脱也没意思,况且这车没他的允许不可能停。 孟秋坐回位置,不再说拒绝的话,算是默许。 - 餐厅是一家私厨馆,位置不高调。 赵曦亭说的营养果然很营养,点餐的时候,孟秋只点了一小份鸡丝粥,他再问需不需要其他吃食,孟秋摆摆手拒绝,他也没再勉强。 他娴熟地加了几份常吃的菜肴,没询问是不是她忌口。 好像单纯和人拼桌。 一顿晚饭吃得安然无恙,类似车上的对话没再发生。 中间有个小插曲。 服务生放餐盘的时候碰倒了桌上的酸梅汁。 孟秋裤子淋湿了,位置比较尴尬,她敢断定走出去回头率百分百。 服务员边说对不起边半跪着递纸巾,不知认识赵曦亭还是怎么,时不时紧张地看他脸色。 眼泪都快急出来。 明明不算大祸,却怕成这样。 赵曦亭一句话没说,脱了外套丢给孟秋,许是怕她不好意思在异性面前整理,借口出去等了一阵,回来提了个袋子。 “尺寸不一定合,商场随手拎的一件儿,难受的话换掉。” 孟秋看到外面的标签,单价8999。 不一定是实际价格,但绝对不便宜。 孟秋不肯接,赵曦亭就没再说,衣服袋往后备箱一扔,把她送回校门口。 孟秋忘了揣着遮大腿上果汁痕迹的男士大衣,快到寝室才发现,已经来不及。 赵曦亭身型挺括,衣服尺码比普通男士大一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女生穿的款式。 孟秋听到室友说话的声音,胡乱将大衣塞进衣柜里,一堆女装中间夹着风格硬朗的外套,说不上的滋味。 她做贼似的深吸一口气。 倒不是心虚,这个年纪的同学不管男生女生都八卦,明目张胆把男人的衣服带回来,她们一定会盘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飞速给赵曦亭发了条微信。 ——忘了还您大衣,等我清理完,看您哪天有空,给您送过来。 那边简短回了两字。 ——不急。 孟秋把手机插上电,林晔给她弹了几条视频邀请,她开静音所以没听到,再拨回去已经没人接。 林晔冬季学期开学前给她发过一张课表,孟秋顺手就存了起来,照时间,这个点他应该在上《投资学原理》。 孟秋这批新生住的是新宿舍楼,四人间,空间也宽敞,每个人一张桌子,都睡上铺,避免许多上下铺争吵。 孟秋一转身就看到斜对面的乔蕤在哭。 乔蕤瘦弱的脖颈伏在臂上,若不是微弱的啜泣声,旁人还以为她在小憩。 孟秋愣了片刻,放下手机走过去,轻声说:“乔蕤,发卡掉地上了。” “我帮你放到桌子上。” 人有时候是很简单的动物,若是大声哭泣,必然在寻求帮助。 若是肩负的压力破碎又不堪,便只敢沉默悲伤。 孟秋转身之际,乔蕤忽然抓住她的手,指尖挂着湿漉漉的泪,她浑身都在抖。 “孟秋,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她嗓音沙哑。 葛静庄洗完澡出来,看了看孟秋和乔蕤,冲前者摇摇头,示意她别管。 乔蕤在寝室里相对比较边缘,每次打扫卫生总不在,夜不归宿的次数也多,经常要她们帮忙打掩护,但第二天回来总会给她们带新奇又贵重的小玩意儿。 那些东西普通学生根本消费不起。 不是一类人。 葛静庄对孟秋使了个眼色,捎带手把桌上的手机递给她,指了指屏幕。 孟秋低头看消息。 ——听说她今天在教室外面被人打了一耳光。 ——之前她晚上不回来,我们不是猜她有男朋友了吗? ——我们猜对一半儿。是有那样一人,但男的结婚了,打她就是男的的老婆。 ——你是不知道围观那些人说得多难听,说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为了勾男人。 ——可一码归一码,化妆穿漂亮衣服关他们屁事儿。 葛静庄三观极正。 孟秋了然,这种事确实不好安慰。 道德层面上来说,乔蕤确实做错了。 就在这时乔蕤的手机震了起来。 她不肯抬头,举起手胡乱在桌上摸,摸到之后拿到眼前一看,吸吸鼻子摁了。 她刚摁掉,对方又打过来。 反复几次,她接起来崩溃地冲对方喊:“你他妈还想怎么逼我。” “要我去死吗?嗯?” “是不是要我跳楼才甘心啊!” 乔蕤在孟秋眼里挺安静一个女孩子,除了爱化妆和爱买新衣服,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会。 孟秋和葛静庄都吓住了,怔怔看着乔蕤。 乔蕤摔了手机就往门外跑,孟秋怕出事,连忙追出去,在走廊拉住乔蕤的手。 乔蕤好似没了求生的念头,疯了一样甩开孟秋的手,直直冲向楼顶。 孟秋跑得急,半路摔了一跤,小臂磕在楼梯口,破了点皮。 她来不及细看,重新爬起来一路追上去。 好在寝室楼顶的门锁了,不能跑到天台上。 乔蕤一边锤门一边按门把锁,哭得脖子青筋凸起。 孟秋什么也没说,坐在台阶上安静地陪着她发泄。 乔蕤力气耗了大半,终于冷静了一些,瘫坐在地上哭,孟秋往上走了两层,坐在她旁边。 乔蕤闭着眼睛,嘶哑道:“我没做小三。” “你信吗?” 孟秋转过头,看到乔蕤糊着化妆品的脸乱成一团,口红晕到嘴巴外边。 她没带纸巾,就用手把挂在乔蕤脸颊上的眼睫毛摘掉,不让她看起来像笑话。 “作为室友,我一定会说,我信。” “我信不信其实在你心里不重要。” “有些事就是机缘巧合,起初你会指责老天爷为什么是你,紧接着就开始在自己身上找答案,觉得一定是你哪里犯了错,这些事情才会找上你。” 乔蕤被戳中心中所想,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像站在迷宫路口的小绵羊。 “孟秋……” 孟秋继续说:“但等以后你回头看看,故事里的每个人都没走到绝境,你也没自己想得那么遭。” 乔蕤:“真的么?” 孟秋笑了:“不信你以后瞧瞧?” 她们正对面的墙上有一面天窗,月晕好似将高楼的水泥熔化了,明晃晃一块。 “疼吗?”乔蕤指了指她的手。 “小伤,冲一下就好。”孟秋不在意地拉了拉袖子。 乔蕤沉默了许久,才郑重道:“谢谢你陪我。” “没什么,换成谁都会拦住你。”孟秋看着远方,眼神平和轻松,“白天的事儿别在意,现在的人都很忙,装不下太多八卦。” “就是可有可无的乐子。” 乔蕤和孟秋一起抬头看月亮。 “明天,我想把他送我的东西还回去。” “然后和他一刀两断!” 孟秋耸耸肩,没表态。 乔蕤下定决心之后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往下坐了两个台阶,和孟秋并排。 “孟秋你高中时期是不是人缘很好?”乔蕤好奇问道。 孟秋扭头冲她弯了弯眼,“没有。” 乔蕤眨眨眼等她说下一句,但孟秋并没有深入这个话。 乔蕤没有探寻别人秘密的欲望,很有分寸感的止住了。 乔蕤叹息道:“我爸爸有过三个老婆,一个结婚了又离婚,就是我妈,另两个没有拿证,不清不楚地跟他过,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给我生了两个妹妹,三个弟弟。” “谷邦饮料就是我家的。” “我知道自己畸形,从小缺少父爱,才格外喜欢年纪大点儿的男人。” “他和我说他离婚了,我查过他手机,没什么秘密。” “可能恰好因为没秘密才是最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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