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都遮光处理过,路人看不到里面。凌然坐在车后,身边是一位穿大衣的老人。 “凌然。听说在纽约,你处理了几个留在那边的人。” “嗯。”眉眼浓郁的青年男人点头,手放在衣兜里。 “我年纪大了,一直考虑找人接班。你知道,小辈里边,我最看重你。” 他没动,只听着。 “你爸是人中龙凤,可惜过世早。凌云也有能力,可惜是个女人,又犯了原则错误。当年为保她,我自断前程。你那个外甥……凌云那个儿子,叫什么来着?” “许煦。” 他口中回答,眼睛却瞧着餐馆二楼。灯火通明的窗边,姜宛刚把大衣脱了,坐在那个男演员身旁。两人好似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对,许煦。那孩子聪明是聪明,可惜早年跟了他爸,走错路。我把他放在南边,这次将功折罪放回来,是你能拉拢的人。” 凌然点头。老人咳嗽了一声,看他。 “我出来一趟不容易,说得重,别怨我。” “不会。”他礼貌低头,听着。 “你身边,只有两人的来路,我查不到。一个是林助理,一个是你带去医院看我的,那姑娘。” 凌然喉头微动,眼睛在黑暗里闪烁。 “你要走得高,身边不能有来历不清楚的人。林秘书我帮你带走了,那姑娘,我今天让你自己处理。接电话。” 餐馆里人声笑语,姜宛坐在他能看得到的角度,远得像天上的月亮。 手机声音响,他的电话。凌然眉头微动,接起。 “喂,凌然?你打给我了?” 窗边,姜宛捂着听筒一侧,离开餐桌,下楼。 凌然眉头深锁,终于开口。 “别出来。” 但已经晚了。她急匆匆下楼,穿着大衣站在街角左顾右盼,鼻尖发红,像个傻狍子。 “喂,凌然你说什么?里面信号不好。喂?” 蹙眉喊他名字的表情,戴着戒指的手。他看见有个红点,从她的身上缓缓移动,对准额头。 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凌然转身下车,跑过马路。穿过人潮拥挤的街道,抱住她。红点消失了。 姜宛发现他的手在抖,于是没再说其他话,把他用力抱进怀里。风雪在那一刻吹起。 朔方的雪,如粉,如沙。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她没来由地想起这句姜凝从前教她背的课文,觉得凌然的目光很像一场雪,并将这个比喻暗中评为她这辈子的最高文学成就。凌然额角红痣抵在她额头,要她溺死在眼神里。 “回去吧。” 他没头没尾地抱完了,拍拍她脑袋。姜宛也不多问,听说当大佬的女人就是要潇洒一点,多问会死。但她刚开始做大佬的女人,修炼不到家,临走多说一句。 “你有事,没和我讲。” 凌然在马路边回头,低头温柔一笑,电影胶片质感。 “可能这次出差久一点。你好好玩,别想我。” 04 姜宛恍恍惚惚回餐馆,坐在桌前发呆。马路上空空荡荡,如果曾经有车,也已经开走。 “姜宛,该你了。换角色说台词,错的罚酒。” 演范柳原的白卫衣帅哥看她,目光深邃。 她神游天外,一大段台词脱口而出。 “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她拿着酒杯,想起的全是凌然的脸。举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对面桌宋燕没拦住,只来得及哀嚎一声。 “宛姐,那杯是白酒。” 05 她那天喝得昏天黑地,晚上回家又吐得昏天黑地。醒来去翻手机,没有翻到凌然的来电,消息也不回。林秘书也杳无音讯,两人好像一起人间蒸发了。 她有种要失去凌然的预感,但又什么都做不了。原来联系不到他的时候,比想象中难过。 剧组筹备期间给演员放假练台词,她闭关背词三天,只接宋燕的消息。最后一天,她麻木按下通话键,听见宋燕的声音从人声喧闹处传来。 “宛姐,出来吃饭了!我,还有林秘书。” “林秘书?凌……凌然呢?”她一下从床上蹦起来。 话筒里传来林燃的声音,熟悉的文雅,带着歉意:“对不起姜小姐,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在宋小姐家暂住了几天。六哥他也知道,没告诉你么?” “怎么回事??”姜宛要素察觉,迅速下床穿衣服洗头化妆。“燕子你约个地方我马上过去。我要听前因后果。” 宋燕难得吞吞吐吐:“你到了再说。” 她整个人活过来了似的,神采奕奕化好妆,在镜子前站定,左瞧右瞧,长裙短靴换了短裙长靴,才蹦跳出门。 凌然没事,马上就能见到。这想法充满她脑海,快乐得想不了其他事。 电话铃声又响,她怔住,站定。手机多年没换过,特殊铃声只有两个,一个是许煦的,一个是姜凝的主治医生。 “宛宛。” 她接起电话,居然是姜凝本人。健康的,快活的语气,姜宛恍如隔世,瞬刹间,回到八年前。 “医生说,我能出院了。这周末回家,妈给你做菜。想吃什么?” 06 周末,她约了宋燕和林燃去她家蹭饭,宋燕叫了导演,导演叫了制作人,制作人叫了全剧组,于是蹭饭改成包饺子。 继父人还在逃,为安全考虑,她把冀州的房子卖了,给姜凝在京郊租了新房子。虽然空荡荡,但东西搬回来略微一布置,比从前那个肮脏破落的家更有人气。 她拢着胳膊站在窗前,阳光照进来,瞧着大家在客厅嬉笑打闹擀饺子皮的场景,竟然有种过年的温馨。 但好像缺了点什么,是什么呢? 她还没琢磨清楚,耳边一个声音响起,是男主演,范柳原。 “宛姐,聚餐那天就想问。你结婚了?” “啊,是啊。”她礼貌点头,向后退一步。离得太近,那双狐狸眼睛闪得她脑壳疼。 “他今天不来?”他指指她戒指。 “嗯,有事。”姜宛偏过脸去,走了几步到客厅。和他独处时她总有种不自在,像在透过他看过去的自己。 “可惜了。”他笑:“还想见识下,是什么样的人,能和宛姐在一起。” 她挑了个不太圆的饺子皮,不走心地捏了几下。她最近不知怎么了,经常走神。这时门铃响,她跑去开门,见是宋燕和林燃,又使劲向后看了看。 “别看了宛姐,帮你问过了,六哥他今天有事。” “哦。”她语气里明显失望,接着拽宋燕到一边。 “你怎么今天也和林助理一起来?你俩怎么回事?” 破天荒地,宋燕第一次脸红了。摸着头不好意思地开口:“说来话长。” “说重点。”她拧她胳膊。“林秘书挺好一年轻人,你没意思别糟蹋人家。” 宋燕被激将法成功套住,横眉竖眼质问:“我怎么了,我也很好啊,怎么就糟蹋了?” 宋燕嗓门大,林燃红着耳朵走开,两人擦肩而过时,姜宛看见他唇角破皮,瞪大了眼睛看宋燕:“这么激烈?” “我我我什么也没干啊,在家我都睡沙发他睡床的。” 所有人眼光齐齐看过来,宋燕立即补救:“我是说我的狗,狗。” 林燃正在喝水,立即呛住,咳得肝肠寸断。宋燕立即跑过去,怜惜地拍了两下:“你伤还没好呢,慢点喝。” 姜宛用看遍世态炎凉的眼神最后瞟了一眼那两人,老僧入定般倒了一杯热水,挑了个安静角落思考人生。 此时姜凝走来,也端了一杯热水。冷不防瞧见了久别重逢的亲妈,姜宛一时无话。两人对视一会,忽地同时笑起来。 “真是。” “跟做梦似的。” 她也赞同,两人靠在墙上,相似的眉梢眼角。不远处范柳原看过来,目光停了一会又移开,若有所思。 ”听说你结婚了,宛宛。都不告诉妈妈。” “哦,这个啊。”她被吓了一跳,缓过神,举起手看戒指。 “想着也没必要告诉你。我们其实……不能算结婚。” “怎么回事儿?你俩没领证,还是他不喜欢女的,找你形婚?” “妈你怎么连这词儿都知道。”姜宛失笑。 “院里小护士每天聊天话题可多了,我也听了不少。什么时候带他来吃饭?我想看看。” “他很忙的。”姜宛转了转手里的杯子,低了头。“说不定下次见就是分手了。” “如果这么不靠谱”,姜凝端详她表情:“就算了。” 说完,又补一句:“但妈妈感觉,你舍不得他。” “妈你说什么呢。”姜宛诧异。 “你从小就这样,舍不得要什么东西,又不说,都显在脸上,眉毛都皱了,瞅瞅。” 她抱着姜凝,脸埋在她毛衣里,好伤心。 “妈,你能回来,真好。” 07 深夜十点,包饺子的人吃完散尽,范柳原留下来洗碗,最后一个走。姜宛和他肩并肩,洗了碗扫地,忙活到深夜。 他话不多,但处处在意细节。帮她递东西,收拾杂物,配合熟练。姜凝端着水杯在一边看,看了一会,开口问他。 “小伙子,你多大了?” “二十三。” 姜凝满意点头:“和我家宛宛差不多大。” “宛姐出道早。”他把她赶到沙发上休息,自己清扫了剩下的,拿起包,对姜宛眨眼:“不送我一下?” 姜宛反应迟钝,连哦两声才拿包出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路灯下,范柳原站住了。 “宛姐,我知道你觉得我长得像许煦,对我一直有距离。我看过你们的八卦,抱歉。” 她瞧着那张脸,心里想的是别说像,除了声音气质,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我不是他,我比他好。我也很喜欢你,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等。” “等什么?”她愣住。 “等你心里腾个地方给我。” 他笑得纯良温和又带着诱惑性,天然的韩剧男主角。 她低头,吹了声口哨。再抬头,变了眼神。 “没地方。” “什么?” “我心里”,她点了点心口位置:“装的都是脏东西。你这种干净的,根本忍不了。” 她眨眼,试图增加神秘感:“可脏了。” 范柳原哈哈大笑,摸她发顶:“我就喜欢脏东西。” 姜宛送走了奇怪男大学生,回头唏嘘:“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变态呢?” 回头三步,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凌然。破天荒地没穿黑大衣,换了套羽绒服,也是黑的。站在便利店门前,刚点上烟,瞧见她就掐了,抬了抬手里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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