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凌,凌然。林秘书最近去哪了?” 他动作放缓,抬眼看她。汗水砸落在她身上,唇线锋利。 “我在里面,你和我提别人。” 她脸一红,没吱声。凌然低头嵌得更深了点,才开口: “他要休息一段时间。” “是因为,嗯,上次的事么?” 黑发缠绕在身上,如同藤蔓。 他眸色变幻,把她汗湿的额发拨到一边,浅吻了下侧脸。但她没就此打住。 “凌然。上次你在路口抱我,是不是,给我挡了一回灾。“ 他停了。 “不是。怎么?” “手绳,沾血了。”她也喘气,桌上套拆了一盒半,他拔出来,叼着袋子拆了个新的,又进去。 她长长吸气,颤抖不停。不管多少次,都是难以适应的尺寸。 “约书亚,约书亚。”她手臂勾着他,声音也勾着他。凌然不敢抬头,心脏撞击的声音强烈到像是情窦初开。 “怎么?” 他又问。唇角紧抿,好似生死关头。 “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 她声音很低,恰巧给他听到。 “所以……要是你的Rosa回来了,你要提前告诉我。” 她声音有点颤,眼睫垂下,斟酌词句。 “不喜欢了,也要提前告诉我。” 凌然低头,用力抱紧她。抱到骨骼生疼,滚烫的东西涌进深处,两人都浑身一颤。 “我永远,不会不喜欢你。” 他摸她眼睛,鼻端,唇角。 “她呢。”姜宛眼睛雾蒙蒙,有泪水挂在眼眶。 “她……不记得我是谁。” 03 清晨,西什库教堂。 阳光洒在玫瑰花窗上,照着圣坛前笔直站着的青年。深灰色大衣,金丝框眼镜。 男人从阴影里走出,眉间朱砂痣显眼。手腕上缠着一条玫瑰念珠,十字架吊坠晃荡。他拿着封好的信,递到青年手里。 “辛苦。” 林燃接过信,收好,抬眼看他。 “还是寄到纽约那个地址?” 凌然点头,花窗玻璃折射七彩光晕,落在他面前空地,凭空多一块阴影。 “这次是什么?”林燃看他。 “遗书。” “六哥。什么话,死后才能说。”林燃眉头微动,换了个语气。两人站在明暗两端,姿势相对。 “现在不说,真不后悔?” 凌然把念珠放下,挂在木质栏杆上。圣坛中人物表情怜悯,俯瞰他。 “因为‘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他按了按眉心,笑得勉强。 “我死了,她还要活。我不必是她的包袱,她也不需要……知道所有的事。” 良久,凌然插兜,仰望天顶。 “林燃,你知道吧。” “十字架上那人,是个孤儿。”
第34章 失约 (十五)失约 01 恒安街上车水马龙,南池子大街右边是中山公园,有人练剑,跳广场舞。除了高高红色墙壁内隔着的,其余都是烟火人间。 姜宛骑着共享单车从人群里穿过,嘴里叼着豆浆袋子,车把上挂着油条煎饼,哼着小曲等红绿灯,心情轻快愉悦。 她是从凌然家里出来的。 那人虽能折腾她到半夜,却永远能六点起床,想来是从前的职业习惯。在她搬来之前,他家里几乎空无一物,突出清心寡欲四个大字。 但她搬来之后,发现以上四个字纯属扯淡。 桌上,地毯上,浴室里,写字桌,厨房流理台。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地方,都试过,而且试了不止一遍。等她耐受力有所增强之后,也试过露台。 全城不能飞无人机,四周有最高级别的反监控设备。但那次给她印象实在太深,所以只试过一回。 他是穿衣后庄严圣洁得能去做牧师的人。脱了衣服也是,话也少,尤其喜欢看她哭,一哭就会骂他狗东西,把背后抓挠得不忍直视。但后来发现他对这个特别热衷之后,她就闭嘴了,这时他就会走温柔路线,直到她不自觉地叫出声,然后重复以上过程。 然而她觉得,现在和他这样很好。 姜宛自认是不擅长情感表达的人,碰巧他也是行动多于语言。在一起时多是动物般的肢体交流,偶尔交心,也是意气话,当不得真。 但扪心自问,她是愿意为凌然去死的。很奇怪,肝胆相照这个词,她愿意用在和他的关系里。 就像两人认识了很久,不只一辈子。 绿灯亮起,她穿过恒安街。初升的太阳照在八车道上,无数后视镜反射日光。 到达街对面,北风吹乱发丝,贴在脸上,遮住视线。她抬手去拂,停车时,视线余光随意落在路对面不远处。 等绿灯的安静车流中,一辆卡宴就在她正前方。白底车牌,数字前缀。车窗有隔光涂层,她看不见车里的人。 但车里的人看得见她。 年轻的与稍年长一些的并肩而坐,各有锋芒。两人都瞧着车外的姜宛,她浑然不觉,对着车窗理了理刘海,就哼着小曲离去。 “六哥,我一直好奇。你究竟喜欢姜宛什么?” 年轻一些的先开口,桃花眼,声线迷人。脱下了范柳原的壳子,重新变回许煦,如同璞玉初成,光芒四射。 “比她好的,你应该不难找,甚至不用找。和她一样的,更多。但你为什么偏要和我抢她?” 凌然笑了,目光送她到看不见的远方,才倦倦收回。 “不是和你抢。” 他手指微动,摸了摸黑耀石手绳。那是他腕上唯一装饰品,因为廉价,所以显眼。 “我是在和天抢。” “所以,你刚和老爷子谈崩了。”许煦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神情微动。“因为姜宛?” 凌然眼眉低垂,在侧脸上投下一片青色阴影,嘴角却是笑着的。 “嗯。凌老提的条件,我不能答应。” “什么条件。”年轻男人脸转过来,看着他,紧绷的唇线泄漏一丝紧张。 “他要我,和姜宛离婚。”凌然手绳转到另一侧,遮住血痕,缓缓开口:“我不同意。” 啪。手绳接合处毫无预兆地断了,掉在座椅上。两人都沉默,许煦长叹一声,扶额摇头,笑得自嘲。 “你这样,显得我胜之不武。” “就算我……暂时不能去看她,你也没有机会。” 凌然坐直向后,躺在座椅上。司机位置是陌生的脸,车逐渐驶离那片金碧辉煌的区域,驶向黑暗。 “老爷子派我送你去那儿,就是要敲打我,不能步你的后辙。”许煦眼里笑意变淡,眼睛瞟着司机。“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傻么。” 黑暗深处,是笔直且整齐的白桦树。开门关门,两个世界。许煦下车,看了凌然最后一眼。他什么都没说,交出了手机。 “有什么要传的话。”许煦站在风里,眼神有点复杂。 “无论她发什么”,凌然闭上了眼,声音喑哑,嗓音低到不能再提。 “你都帮我回一个字——好。” 02 姜宛站在排练室门口,冷得跺脚。 整个剧组就她来得最早,属实离谱。宋燕近日起得越来越迟,偶尔还不接电话。姜宛很想关心她的感情动向,但这妞最近神神秘秘的,除了工作的事,其他都守口如瓶。 难道她真和林燃谈恋爱了?姜宛沉思。这俩人究竟有什么共同点?她琢磨不透。简直像是海鸥爱上了猫头鹰。后者说生命的意义在于哲思,前者说今天要去码头整点薯条。 但转念一想,她都开始喜欢凌然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想起他早上亲吻她额头时的眼神,姜宛又有点脸红,绝不是北风冻的。她掏出手机,打下两个字,六哥,又删掉。又打下三个字,亲爱的,又删掉。 最后鼓起勇气,发了一串冷冰冰的话。 周六晚上空给我,请你吃饭。 周六晚上是她生日。摩羯座据说土星照命,在这颗星下的人都命途多舛。但近来她觉得或许星座不准。 她现在有人爱了,而且确认很爱。 叮一声,短信回复,就一个字,好。 03 剧组排练顺利,第一幕和第二幕都已经到了连排,进度飞快。她和范柳原搭戏默契,穿上戏服,就是落魄沪上捞女白流苏和多金风流又薄情的范柳原。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她对着那张脸,常会有点小脾气,像他欠了她似的。导演常排到一半打住,站在台下用对讲机朝她讲:姜老师,语气收一点,收一点。 但周六那一场她带着情绪,因为凌然已经三天没联系她,问什么都说好。 男人被告白后都这么敷衍的吗?还说什么不会不喜欢她,呵。 那场戏排到下午,许煦的状态不对,重调了好几次。眼看着要接近约定时间,她逐渐心急。但是场重要的戏,不能不排完。戏里两人走到了要谈感情的边缘,浪子要见她的真心,但白流苏只想着结婚上岸,于是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诗经上有一首诗——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范柳原中文并不精通,演归国的马来华侨倒是很像。他隔着道具墙,打电话给她。 最后一遍,姜宛心里算时间,却被道具墙那边的声音吓了一跳。 范柳原的声音变了。墙那一端的人,是许煦。 “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舞台煞白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像月光。姜宛却恍惚觉得像雪花。 “你不爱我,你有什么办法,你做得了主么?”他声音也冷,浸透了冰水。 “好!”导演喊了停,道具墙挪走,她瞧见范柳原。他又变回了范柳原,侧身站在台上,下颌一滴汗,恰落在地上。他这场戏竟这样动心力。 姜宛抄起大衣就往外面跑。被他一把拽住,声音低沉。 “坐我的车。” 来不及了。她摇头,又点头:“地址发你。” 04 晚高峰拥堵,她失约了半小时,预约座位上空无一人。 范柳原送她过去,开门下车时说了句抱歉。抱歉什么?他并不知道她今天生日,更不知道她今天约了人,但人没到。而这位鸽了她的男的,已经三天没有与她聊天了。 她自己在两人座位上吃了一餐饭,喝了葡萄酒,等到八点,眼瞧着服务生唱着歌端来生日蛋糕,自己吹蜡烛,许愿,切了一块蛋糕,用叉子戳了戳,很小声地骂了一句。 凌然,狗东西。 窗外飘起小雪,她没瞧见范柳原站在不远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望着她。嘴唇微动,说了句生日快乐。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3 首页 上一页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