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嗯。”声音难得低沉,不假装阳光开朗的时候,最像那个她所熟知的人。 他言简意赅:“老爷子出事了。” 啪。她眉笔掉地上,没顾得上捡。 “最近找麻烦的人多,你自己小心。”他说完又笑了笑:“别担心我,虽然我知道你不会。” 她看着窗外积压的雪掉下几片,扑棱棱一声响。好像白鸽坠落。 那个她最想问的问题,没问出口。 “凌然最近在国外,为避风头,暂时不会回国。” 许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迟疑片刻,还是告诉了她。 “你别想了,老爷子选中的人,都要位列仙班,这辈子不能再下凡,懂么?” 扑棱棱,又是一片雪。约好了似的,一个掉下去,带走其他的。 她没回话,许煦先挂了。她再打过去,是空号。 03 她自诩骨头很硬,为减脂喝了一杯苦瓜汁后连胆汁都差点吐出来,聚餐还是去了。 剧组没了许煦缺少话题,大家都意兴阑珊,发红包说祝福语之后就早早散了。她恍恍惚惚,在路上走了一段,才想起车钥匙忘在了店里,反身去取。 宋燕下午跑步之后说临时有事,也请了假。她自己在风雪里走,走到脚冻得发僵。 这是座冬天有时冷到离谱的城市,尤其是下雪后的第二天。她裹紧大衣领子,加快脚步。过了下一个路口就是店门,但她在路边站定,没往前走。 路口拐角的烧烤店门口,有个中年男人在打女人。 看热闹的聚了几个,有人掏出手机打电话,不知是不是报警。中年男人穿着皮夹克,手里拿了个碎了一半的酒瓶。女人被拖在地上,头发散乱,很可能是被从店里拽出来的。 醉酒的男人声音很大,全是脏话,不堪入耳。 “让你出轨,让你带孩子跑,给爷跑。爷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tm是个男人……” 他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人影飞起一脚踹掉了酒瓶。手腕剧痛之后是嘶哑喊叫,原本打算就地打滚撒泼,睁开醉眼惺忪,发现眼前是个年轻小姑娘,气焰顿时嚣张。 “让你管闲事,今天tm谁管闲事谁就tm找死。我先打死你再解决那个X货。你们女的没一个好东西!” 男人左右看了看,抡起一个凳子,就朝她身上摔。姜宛侧过身一步,他扑空,险些摔倒,更加生气,转身劈头盖脸地砸。 “打死你我……” 她反手抄起桌上没喝完的酒瓶,劈头朝男人砸过去。 砰一声,四周寂静。 她把凳子也扔过去,把人砸倒。那凳子是铁芯实木盖板折叠凳,有点分量。她用靴子踩住,单膝压实。回头问不远处在举着手机拍照的小孩: “都拍到了?” 小孩点头,目光严肃。姜宛勉强笑了笑:“谢谢,待会发给姐姐。” 她低头,捡到从包里掉出来,在地上散落的破杂志,对准脸,实实在在扇了一下。 “睁大狗眼,看看我是谁。” 男人睁大了眼,瞧清楚之后,突然安静了。酒也不醉了,也不发疯了。换了另一幅阴狠的表情。 “你和你妈还没死呢?我刚出来还没找你,你tm找上门了。” 她继父抹了一把被血糊住的眼睛,上下瞅她。 “看你背个LV,混好了?这个,怎么赔?开个价。钱到位,让你多活几天。” 姜宛又给他一巴掌。这次是戴了皮手套打的,响亮一声。打完把凳子踩实了,往后退几步,抱臂看了他一眼,把旁边躺着的女人拉起来,朝围观群众吼了一声。 “这个男的我认识,这阿姨和他没关系,假装家暴搞讹诈。赶紧报警,出事我负责。” 女人哇地一下哭出来,紧紧抱住她腿不放手,混身抖个不停。 她低头,哄小朋友似地,把人搀扶起来,带到一边,另放了点注意力在死猪般躺着的人身上。 男的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她不在乎,找到拍照的小孩要了视频就走,身后忽地响起声音,来自地上那个人。 “你跟凌家的攀上了,挺好。” 她站住了脚步,插兜看他,像看一堆垃圾。 “他我惹不起,但是有人给我钱,让我告诉你个事儿。”他嗫嚅了一下,语气得意又疯狂。 “七年前,我刚跟你妈结婚那会儿,收到过三根金条,结婚礼物。猜猜谁给寄的。” 他舔了舔牙,看姜宛。她居高临下,神色冷漠,但手放在兜里。 “寄的人我后来查了,就是你新搞上那男的名字,凌……然?” “我本来那会儿刚当技术主任,又有钱。那个金条,你妈说,给你出国用。我tm偷出去买彩票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在地上打挺。 “你们女的见识短浅,你妈还骂我,还tm说我不如……不如那个男的。我就打她。那是我第一回 打你妈。” 天上飘起雪。一片,两片。 “后来我就没工作了,彩票全赔,我tm又去赌,被人骗。说到底,你现在过成那样,就是那三根金条害的。我成这样,也是你们害的。” 她听完了,眼睛没眨一下。 “说完了?” 男人闭上眼,没再动,死了一样。雪花落在他身上,皮夹克上全是脏污。 “现在你们都看不起我,我当年也风光。你们就是tmd运气好。” 姜宛蹲下,把碎酒瓶拾起来,在他脸上划拉,没用力。 “你说的那个男的,他也告诉我一个事儿。你这辈子都理解不了。” 男人瞪大了眼睛,被凳子压麻的胳膊抬不起来,眼睁睁看着玻璃片在他眼鼻上划动,发出尖叫。没人搭理他,人们都在看热闹。 “他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慈悲。忍耐对自己,慈悲对别人。” 她划拉完了,把玻璃片扔他脸上,嚎叫停止。 “下辈子投胎当猪吧,吃饱就去死,符合你的人生哲学。” 她走得利索,在听到警笛在街角响起之前。 04 街头风雪越来越大,她越走,前尘往事累积越多,压弯她的腰。 她蹲在街角哭,哭得像个疯子。路人频频回头看她,没人敢上来问。 哭到力竭的时候,雪停了。 她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眉心一颗痣,朱砂痣。 他把她搀起来,把她头发上的雪擦掉,动作非常小心,像是怕擦碎她。 姜宛抽噎,拿他的Burberry风衣袖子擦鼻涕。凌然站住,把另一只袖子也递给她。 擦完了,她扇他一巴掌。他接下一巴掌,没动。伞也撑得稳,手也没抖。脸上有个红印,依然俊得离谱。 他像个石碑似的,戳在她所有往事中央。 “你为什么给我寄金条。” 她问得哆哆嗦嗦,凌然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没说话。 “说啊!为什么tmd给我寄金条!你什么时候第一次见我的,不是在学校,是不是?你说你在泰国见过我爸,从我爸牺牲之后你就开始当我爹了?你以为你是谁,天使吗,菩萨吗,你觉得我感激你吗?” 她哭得双腿不稳,几乎脱力。他扶住她手臂,注意没碰到她,只是撑着。 眉心蹙起,眼里升腾起大雾。两人就这样对视,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后来呢,你知道我过得不好,后来呢?我在冀州的时候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把我接走当干女儿?你不是喜欢献爱心吗,你怎么不资助我呢?我这么喜欢报恩,说不定会给你随便睡,起码比现在主动。” 他左手放进衣兜,姜宛假装没看见。 “还是说,你也知道你做的事挺残忍的?” 她咬嘴唇,眼里水光闪烁,硬是撑着没掉下眼泪。 大雪纷飞。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好像等了一个世纪,凌然开口。声音是她从没听过的沙哑,像从宇宙尽头赶来,路上没喝一滴水。 “对不起。” 她转头就走。 风大雪大,她在前面走,凌然就跟在她身后。风衣裹挟雪花,她走得又急又快,没有方向。 他跟着她走了三条街。姜宛像是不知疲倦,埋头赶路,偶尔看红绿灯。直到雪快停的时候,她在路口停下,进了一家24小时超市,买了杯热茶,一口气喝光。 凌然就等在门外,看她。风雪里站成某种永恒的东西。 多漂亮,多珍贵。她再也得不到了。 姜宛把纸杯扔进垃圾桶,出门。凌然又跟上来。两人继续走,走到路灯照不到,也没有监控的街巷深处。 她把他按在墙上,凌然闷哼一声,像被撞疼了某个地方。 她声音很轻,眼睫上沾了雪花。 “你抱抱我吧。” 他低头,把她抱住。 雪花漫天飞舞,一场大梦。
第39章 师尊 (十九)师尊 01 姜宛浑浑噩噩回家,是凌然帮她叫的车,在路口目送她离开。 她从后窗看着那个黑色身影消失在风雪里,回家打开门,睡到半夜。半梦半醒时接到陌生电话,是陆军总医院打来的,说宋燕出了车祸。 她清醒起身,打车去医院。走廊里弥漫消毒水味,值班医生见她来,把人带到一边。 “脚踝软组织挫伤,然后还有一些皮外伤。其他身体机能也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她浑身脱力地站在那,病床帘子掀开,宋燕没事儿人似的躺着,胳膊上腿上都打着绷带。 “吓坏了吧我们宛,瞧你小脸白的。我跟你说,当年我在后藏的时候什么塌方泥石流桥路断裂暴雨运输的没见过,这算啥。” 说了一半,她瞧见姜宛的眼泪,就住了口。 “你你你别哭啊,我又没死。” 姜宛跑过去抱住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燕愣怔,叹口气,拍她的头。 “都怪凌家那几个变态,搞得我们宛每天紧张兮兮。” 她眼角泪珠晶莹,抱着宋燕不撒手。 “说你出车祸。”姜宛抽噎:“报案了吗。” “当然,已经立案了。你说他们也太猖狂了,有没有王法?”宋燕说完自己笑:“呸,说完我都想笑。”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干的?” “撞我的人,我看清楚了。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在夜店骚扰你的二世祖。” “他?” 姜宛略一晃神,想起来了。仿佛她上辈子的事情,许煦在包厢里给美女们念情诗,她在隔壁包厢里,被凌然按在墙上艹。在那之前,是她拿刀抵着二世祖,从他嘴里套诺坎的信息。 往事都是血肉模糊的,连些许不确定的情愫也有血腥味。 “他没这个害人的胆子,大概率被人抓到了把柄。” 她略微一想,想到一个人,脊骨发寒,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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