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把视线落在她身上:“季天涯可以。” “可是商天冬不是说……” “他不信他,我信他,而你只需要信我就行了。”周流光有点臭屁。 夏薰忍不住笑,点了点头。 恰好这时公交车到了。 白前默默上了车,夏薰看他一眼,说:“班长再见。” 但他好像没听,头也没回。 等车开走了,周流光一把夺过夏薰手里的草莓棒棒糖:“喂,你背着我都干什么了?” 夏薰抢了一下,没抢到,他把手举得老高,她踮脚去够,也没够着。 “一根棒棒糖而已。”她的语气仿佛在指责他无理取闹。 还而已? 周流光气不打一处来,看了一眼,还是草莓的。 他知道夏薰喜欢草莓吗?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从她只戴了一两次的草莓发夹上吗? 周流光想说些什么,可是一看夏薰好像对这事完全没别的想法,又不想点透了。 默了默,他把这根棒棒糖还给了她,却在回家的路上,到县里最大的超市里给她买了很贵的新鲜草莓。 他指尖夹着烟,手里拎着草莓,懒懒散散走向她。 看着他,夏薰心里在想,该怎么形容他呢? 她想到一首歌,《Strawberries&Cigarettes》。 你像香烟般危险,也像草莓般甜蜜。 你的危险让我上瘾,甜蜜则让我迷恋。 香烟和草莓,就是你的滋味。 可是,那一刻的她,还不知道,香烟有危害,草莓会腐烂。 现在让她着迷的,不久后都会让她哭泣。
第37章 夏荧 考完试后没多久就到春节了。 这一年周流光也在镇上过年, 夏薰奶奶和魏爷爷商量了一下,两个孩子关系好,干脆一起包饺子吃团圆饭算了, 热闹。 除夕这天一大早, 周流光就起床和魏爷爷一起贴春联, 不仅贴了自己家的,连夏薰家的也帮忙贴好了。 他们在外面忙活的时候,夏薰和奶奶正在厨房忙活,奶奶剁馅子准备中午包饺子, 夏薰则准备肉和菜。 她正在给山药刮皮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有人吗?” 周流光和爷爷在院子里回头, 一见面生, 便朝厨房喊:“你家来人了。” “大过年的,是谁啊。”夏薰嘟囔了一声, 甩了甩手出来招待客人。 刚踏出厨房门, 她脚步顿住了。 那个走到院子里的不速之客,也停下了脚步。 她们两个人眼神像被胶水黏在一起那样, 深深的对视着。 夏薰的大脑一片空白, 感觉意识全都被抽走了。 如果她手上拿着东西的话,大概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嘭”地一声落地,摔的稀巴烂。 对面的女人眼含热泪。 这一眼多么漫长,穿过了将近六年的春秋冬夏, 穿过了漪江的波涛和无数山峦山谷,穿过了女孩的哭喊和女人的眼泪, 才换来这一瞬间的对视。 奶奶见夏薰在门口久久没有动一下, 就起身走了过来,靠近门框, 她看到了外面的女人。 女人从神采到穿衣打扮都变化很大,奶奶反应了两秒才认出来。 然后原本平淡的眼神,顿时变成了沉沉的凝望。 最终是那女人先开口:“小薰,你还认得我吗?” 夏薰先是不语,不知过了多久,她嘴角轻轻的扬了扬,与此同时眼泪断了线的流下:“妈。” 话音一落,女人也流泪了。 可她们没有上前拥抱。 都说近乡情怯,阔别六年的母女之情,太远太近都伤人。 周流光和魏爷爷看这情景,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爷爷拽了拽周流光的衣角,示意他们该撤了。 周流光不放心的看了眼夏薰。 最终什么话没说,把最后一个“福”字贴好,才默默跟着魏爷爷离开。 夏薰手足无措了几秒,才想起要邀请夏荧进屋。 夏荧却没有动弹,她看向夏薰奶奶。 老人还是那么的瘦,却比离开时更黑,短发已经全白,背却还没佝偻。 她扬起嘴角,用手语喊了声:“妈。” 奶奶眼眶立刻涌出一汪泪水,她的眼球是老年人独有的青灰色,浑浊沧桑,夏荧忍不住又流下几行泪。 她们站了一会才进屋。 夏荧进了客厅,忍不住打量。 这里变化不大,当年赵利源赌钱,那些人把家里搬得都快空了,可这些年她们除了一台电视外,连家具也没添一件。 可见日子过得不富裕。 夏荧离开那年夏薰才十二岁,还是个小女孩,而夏薰奶奶却已经很年迈了,加上聋哑,不知道这些年,这一老一小是怎么过来的。 愧疚感深深淹没了她。 她难以自抑,扑通一声朝夏薰和奶奶跪下。 夏薰和奶奶连忙去扶她。 她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愿起身。 夏薰只好也跪下,哭着说:“妈,你这是做什么。” 奶奶也急,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夏荧抽噎着:“你还愿意叫我妈,我来之前紧张了一路……我以为你不会再叫我妈了,我不配……我对不起你……” 夏薰连连摇头:“我怎么会不认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妈妈……” 奶奶在一旁默默垂泪。 夏荧哭到咳嗽,她很努力才抑制住:“我当年抛下你一个人跑了,真对不起,我身为母亲,我居然抛弃孩子自己跑了……” 夏薰依旧连连摇头:“不不,你别这么说。” 夏荧在夏薰八岁的时候认识赵利源,十岁的时候带她来合欢镇和赵利源生活。 刚开始一切都正常,直到她和赵利源同居三个月的时候,追债的堵上门来,夏荧才知道之前赵利源的好全都是他刻意美化过的,这个人竟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鬼。 夏荧的第一任丈夫早亡,她独自带夏薰过了七八年颠沛流离的生活,遇到赵利源之后,是想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的。 最开始赵利源次次跪下来发毒誓说一定改,夏荧想到他曾经对自己不错,便心软帮他还债,试图感化他,拯救他。 但是天下所有的赌徒都是骗子,你掏心掏肺,换来的也不过是更花言巧语的欺骗。 夏荧终于看清了事实,还好没有领证,她想带夏薰离开。 赵利源刚开始跪下来扇自己巴掌求她们别走,后来见夏荧坚持,干脆大变脸,找绳子把夏荧捆了起来,用腰带抽她,一边抽一边问“你还走不走”,一直到夏荧说出“不走了”才停止打她。 有了第一次家暴,就有无数次。 渐渐地,赵利源不止打夏荧,还打夏薰。 他拿烟烫夏薰,把夏薰关在狗窝里不让她吃饭,还让夏薰伺候他洗脚,欠债最厉害的时候,竟想偷拍夏薰洗澡的照片卖给别人,要不是夏荧刀架在脖子上和他拼命,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 每次夏薰挨打,夏荧都会拼命护着她。 而夏荧挨打,夏薰也总是用小小的身躯挡在妈妈前面。 那段时间真是暗无天日,抗争过屈服过,报过警逃过跑,最终都会被抓回来接着打。 这场无休止的施暴里,只有奶奶会护着她们。 但赵利源完全丧心病狂,刚开始只是骂奶奶几句让她别多管闲事,后来急了竟也把奶奶打的不像样。 奶奶帮不了她们,那段时间总是跟夏荧道歉:“年轻的时候我被他爸爸打了一辈子,没想到老了,他也成为了他爸爸那样的人,是我没教好他。” 夏荧多少知道一些奶奶的往事,闻言便流泪告诉奶奶:“妈,你有什么错呢,以前爸还活着你在家说不上话,还总是受气,你受苦了。” “……” 那段时间,好像夏荧和奶奶才是亲母女。 她们在类似的人生里体会到彼此的不易。 奶奶想帮夏荧和夏薰逃跑,有一次都到汽车站了,却被赵利源提着菜刀追了回来。 赵利源放话,谁要是敢帮她们逃走,就砍了谁。 镇子上的人都知道这人什么德行,便谁都不敢多管闲事。 最后一次逃跑的时候,她们躲在一辆装满螃蟹的渔船上,准备过江离开。 发船前不久,夏薰忽然从隔层里爬了出来,提议:“我们带奶奶一起走吧。” 夏荧犹豫了一会儿,才同意这个决定。 她当时原本想自己跑回去的,可是夏薰说:“妈,如果我回去,没能成功的话,大不了留在这,还有奶奶照顾我,赵利源再坏,顶多打我几顿。但如果你回去,要是船在你回来之前开了,我一个小孩漂泊在外太危险了……所以还是你留在船上吧,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先走,以后有能力了再来带我走。” 于是夏荧留在了船上,而夏薰回家去接奶奶。 这一别,就是六年。 夏薰恨赵利源。 但并不埋怨自己的母亲。 女人到那个份上能怎么办,要么拼死,要么就只能逃跑。 “妈妈,所有的错,都是那个人的错,我们都是受害者,哪怕做了一些错误的决定,也是因为不得已,我们不要自责。”夏薰替夏荧拭去脸上的泪水。 夏荧没想到夏薰这么明事理,欣慰的同时又想到她一定经历了很多苦难才这么早熟,不由更心酸。 …… 说了会儿话,奶奶擦擦泪,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说:“我去做饭,你们母女俩太久没见,好好说说话吧。” 夏薰说:“等会我去帮您。” 奶奶笑笑,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夏荧把夏薰抱在怀里,母女俩难舍难分。 她脸上泛起了淡淡的苦涩。 …… 这天中午,夏荧留在家里吃饭。 奶奶盛饺子的时候,夏薰忽然注意到奶奶的手指被切了一道口子,急忙去找东西给她包扎。 奶奶一直说:“没事,没事。” 夏薰还是急的不得了:“切菜的时候千万别走神啊。” 奶奶还是笑着说:“没事,不疼。” 夏荧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从夏薰的反应里,就能感受到女儿这几年在被她奶奶好好爱着。 而奶奶手上的伤口,不难猜,大概是见她回来,以为她要把夏薰带走才走神切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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