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上,还会特地拿出来炫耀。 “教育体制内,说出去的确好听,福利待遇,也还行,不用沐风栉雨,还有寒暑假。但你知道,校门口卖炸土豆的那对夫妻,一天能挣多少吗?” “不知道。”叶樟压根没留意过。 “我其实也不知道,没好意思问,只知道,一对夫妻,不到五十岁,就在二环上给两个孩子各买了一套房,还是全款。我当一辈子老师,到了五十岁,也没把握全款买两套房。” 叶樟对房价一点概念都没有,他刚成年时,父母就在市中心给他置办了一套两百平的房产。 “买一套房需要多少钱?” “可能只是你以前一辆车的钱。” “这么” “便宜”两个字被他咽了回去,他最贵的一辆车也不过才五百万。 程承察言观色,一瞬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几百万在你的圈子里稀松平常,可在普通人家,可能要挣一辈子。不信你算算,一个月挣一万块,一年十二万,五百万要挣四十一年。往多点算,一年三十万,五百万要挣十六年。这还只是收入,除去吃喝用度,你觉得还能剩多少?” 叶樟惊呆了,他万万想不到,他一辆车,普通人家要挣怎么多年。 “一个月一万”,叶樟呢喃着重复。 他现在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只有一万的一半,真是好残忍的一笔账,简直如同五雷轰顶。 一下子心里又滋生出了危机感,叶樟揽过她紧紧抱住,“我会努力挣钱的,你别嫌弃我。” 程承在他怀里哭笑不得。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对经济层面的要求是,至少达到温饱状态,然后一起奔小资。养孩子成本高,以后我们就只生一个,我们都还没到三十岁,努力奔一奔,在三十岁让生活上一台阶,把这个当成目标就足够了。” “至于体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行行都体面。我爸年轻时转行干销售,现在我们一家子不也过得很好?” 到了上班时间,程承送叶樟出门,叶樟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我会努力挣钱养老婆孩子的。” 程承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帮他捋平衬衣上的褶皱。 “还有句话我刚刚没说。” “什么?” 电梯十楼的人霸占着,一直不下来。 “你不用要求自己事事都做得很好,你可以偶尔做得不好,也可以偶尔犯错,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在电梯打开前,他俯身亲亲她的脸颊,“我知道了。” 程承的话给了叶樟莫大的鼓励,他决定再在销售行业里深耕一下,工作更加卖力。 叶柏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公司上班,他思索半天,还是拒绝了。 “大哥,我想看看,不依靠家里只靠我自己,我能走多远。” 叶柏沉默半晌,“踩在父辈的肩膀上看世界,才是你身处的圈子里大多数人的现状,不丢人。如果你执意靠你自己从零摸索,大哥不拦你,要有天你后悔了,还可以重新开始。因为你是我弟弟,是叶家的儿子,所以比起很多人,你有足够多重新开始的机会。” 叶樟没把大哥的话放在心上,一周后,就开了第一单,他兴奋得不得了,第一件事,不是给老婆买礼物,而是跑去北门老字号酥饼店排一小时的队给老丈人买葱油酥。 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在程家,女儿不是,女婿才是。 叶樟会为了买一份葱油酥排一个小时队,只是因为岳父爱吃。程父会蹬一个小时自行车去东门买一份红豆糕,因为女婿爱吃。 惹得程家两个女人疯狂吃醋。 有一次,程父为了先去买女婿爱吃的红豆糕,错过了最后一只老李记的香酥鸭。气得程承找叶樟撒气,“你这个孝子贤婿做得挺好,我怎么没见你排一个小时队替我买香酥鸭?” 叶樟战战兢兢坐在沙发一头,“我明天就去买,他家一开门我就去排着。” 第二天叶樟排到了程承爱吃的香酥鸭,程承才终于消气。 叶樟人勤快,懂礼貌,嘴巴又甜,程母特别喜欢他。 叶樟诗书文学样样精通,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还会下围棋,程父特别喜欢他。 两老三天两头打电话让程承带叶樟回家吃饭。 周六,程承带叶樟回家蹭饭。 她在厨房帮忙打下手,叶樟非要帮忙,程承和程母都很紧张,程承不明着拒绝,打发他去剥蒜。 叶樟在程承毫无底线的彩虹屁里迷失自我,对自己的厨艺产生了天大的误解,非要帮程母炒菜。程母把锅铲递过去,动作慢腾腾的,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给程承使眼色,程承赶忙打发他去公园叫程父吃饭。 结果菜都快冷了,两人都没回来。 电话也打不通。 程承只好自己去找。 桥下的石桌旁,围了一圈人,叶樟气定神闲地落下一枚黑子,仰头笑起来,“董伯伯,你输了。” 棋盘上,白子溃不成军。 爆出一阵呼声,“老董,你常胜将军的名头,要被小年轻摘去了。” 叶樟穿了件印着笑脸的白T恤,快要当爹的人了,看起来还跟个大学生一样。 他对面,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笑起来,“老程,上次跟你家女婿下棋,技术还生涩,这才过了多久就变得这么厉害了,是不是你偷着摸着给他集训了?” 程父挥一下手,“哪儿需要集训,他现在忙得不行,一个月最多回来陪我下个几局,怪只怪老天爷偏心,给了他太多。”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一堆彩虹屁听得叶樟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在桥上,程承就看到叶樟和自个儿亲爹被一堆叔叔伯伯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 两人脸上都笑开了花,一个不知道有人在等他吃饭,一个不记得自己是被打发来叫老丈人回家吃饭,程承气不打一处来。 “叶樟!” 叶樟扬起头,还没感受到威胁,兴奋得冲她挥手。 他推开人群,哒哒哒跑上桥,来到程承面前。 程承还没来得及骂,就被他打横抱起,转了一圈。 那会儿她不怎么显怀,叶樟一高兴,就忘记了她还是个孕妇。 程承哇哇直叫,“小心小心,还有孩子呢!” 叶樟反应过来,吓得脸色发白,“媳妇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程承摸了摸肚子,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安慰他,“没事,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哪还有以后,叶樟都快被吓死了。 他又确认了半天,程承都说没事,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又想起刚刚的战绩,兴奋得两眼放光,“你不知道你老公多厉害,刚刚那一局,我赢了董伯伯,他可是公园里的常胜将军。” 程承被他的情绪感染,笑得眼眉弯弯,“董伯伯可能只是看你年轻让着你呢?” 叶樟扬起下巴,无比自信,“不可能,不信你问爸。” 程父走路慢,慢腾腾赶过来,“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叶樟厉害得很。” 叶樟傲娇得又把头扬高了一点。 程承失笑,“是!你厉害你厉害,快回家吧,我都要饿死了。先说好啊,待会儿不许和我妹妹吵架。”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一家三口说说笑笑渐行渐远。 那是叶樟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 盛时微把一束白菊放在叶樟墓前。 她注意到旁边那座墓碑,黑白照片上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 她一直好奇能被他深爱的人长什么模样,而今,终于见到了。 她们的确有一点像,无论是眉眼,还是气质。 但她永远无法拥有遗像上那样明亮自信的笑容,她像是天上的月亮,而她不过是她倒映在水面的影子。 冲动之下提出的两个问题,他都给了回复。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耽误你的青春,我很抱歉。” 她们明明长得这么像,她却连做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多少人打着爱的名义,堂而皇之地移情于一个替身,一具更年轻鲜活的肉-体。 为什么他不行? 在这段有始无终的关系里,她并不是一无所获,他带她见识了真正的锦绣堆。 并且留给她一大笔钱,足够支撑她走向更高处,拥有更好的生活。 也好! 现实世界里,感情算什么?哪里比得上钱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 盛时微正要离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儿来到叶樟的墓前。 小男孩把一束白菊放在墓前,在老妇人的要求下,跪在墓前对着墓碑磕头。 老妇人从破旧的布袋里掏出两个苹果,摆在墓碑前,“谢谢你签了谅解书。” 盛时微一瞬间明白,老妇人是肇事司机的母亲。 听说那司机为了挣钱给孩子看病,一天要工作十多个小时,给人拉货时,太疲劳了,没有注意到过马路的受害者。 量刑时,律师说只要取得家属的谅解书,就能酌情减刑。 叶樟却怎么也不肯在谅解书上签字。 听说他留下来的遗书下面,还有一封签了他名字的谅解书。 他活着一天,就一天不会原谅那个害他与爱人阴阳两隔的凶手,不管凶手有多大的苦衷。 想要原谅其实也简单。 只有回到爱人身边,他才能原谅那个司机,原谅这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叶樟的经历,是一个向现实妥协的过程。正文里提了一点,我没细写,在孩子出生后,叶樟和程承面临过现实的考验。大哥叶柏纵横商场多年,对深层次的社会规则看得更透,现实里,比起没有背景和人脉的普通人家,资源丰厚的上流社会的确会拥有更多捷径。 叶樟后面也做出了选择,比起和父亲较劲,早点让妻女过上好日子更重要。进大哥的公司,不仅在经济上会有改善,他能学到一技之长,时间上也会更自由,他需要留时间来帮老婆照顾孩子,叶樟其实是个很贴心也很有责任心的人,不然程承也不会看上他。 只是在他逐渐成长为一个真正成熟的大人时,程承出事了。 好吧!作者没有心。 至于最后叶樟为什么还是在女儿这么小的时候,选择了去找程承。 不能简单归咎于他不负责任,这本小说里,我设计了不止一种对照组,情感上的对照上章作话解释过。 这里只说家庭关系的对照,程父和叶雪峰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长辈,所以他们培育出来的子女,也会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即便是在普通家庭出生,由于在健康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程承成长为一个坚毅自信的人。而叶樟,含着金钥匙出生,骨子里却是自卑的。这决定了,叶樟的内在能量不会太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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