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双臂圈住他的脖颈,与他拥抱,看不到彼此的脸。她抚摸他的发丝,嗅着难闻的药油味,熏到眼红,声音轻到像在自言自语。 “你怎么还是保护不好自己呀?阿蕖。” 原来这便是有人担心的感觉,对象还是闻蝉,更不寻常。他不愿再继续欺骗她,正打算据实相告,他还不至于招架不住一位老阿公,只是想引她来罢了。 “为什么不反抗?”讲出这一句的瞬间闻蝉还没意识到,下意识复述一遍,才发觉不对,“对啊,你为什么不反抗?” 他稀薄的坦诚即刻荡然无存,有些词穷,冷声吐出一句:“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 闻蝉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被他的冷幽默逗笑:“你?尊老爱幼?有没有搞错?别吓我。” 他的手掌已经挪到她的前腹,抚摸着她:“还痛不痛?” 转移话题,闻蝉看破不说破:“还可以,你掌心好热。” 他那时就已开始发热,头有些昏沉,按捺不发而已。 闻蝉并非欺骗他,涂过药后,他上楼换睡衣,晚饭出自闻蝉之手,其间不忘处理爽约的麻烦,向那两位投行精英致歉,另约时间。 结束通话后,她通过灯影发现周见蕖在门口,沉声问她:“你很忙?” “工作上的事,已经解决了。你去盛饭,就快好了。” 相安无事地用餐,当晚同床共眠,她才迟钝地发现他在发热,双眼紧闭,并非进入梦乡,而是堕入混沌。 闻蝉不得不打电话叨扰曾经雇佣过的一位家庭医生,得到专业意见。他被打受伤,皮下淤血诱使发热,属于正常状况,无需过度担心。 她又下楼找到可以服用的药,哄他吃下,他也不担心那是否会是一片毒药,直接塞进口中咽掉,水都不必喝——算他目的达到,她又心疼他一次,那些艰难的童年岁月,他如何硬撑过去?她不敢想。 照顾他半晚,闻蝉不曾合眼,总算熬到他顺利降温,她放下心,珍惜最后的一点休眠时间。六点钟,早得未免离谱,她已苏醒。 周见蕖只觉得身子很沉,控制不住地向下坠,恍惚之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在抚摸自己,还有她呵护的怀抱。生命中完全缺失母亲存在的原因,他深知那是闻蝉,只是闻蝉。喉咙干哑,不想讲话,但他张过嘴,他好想同她说,他爱她,并且乞求她的爱。 终是未能出口。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身侧早已无人,家中寻不到她的痕迹,好像昨天只是一场梦。 九点半,股市开盘,潜龙出渊。有无名之士半路杀出,大举购入琼华。原本琼华的股价稳步下跌,今日定会跌破 50%,经此运作下,走势泛起波澜,反涨 10%,此为一丝生机。 周见蕖彻底从美梦中清醒,秦博恩电话轰炸,烂船鼓帆,风雨欲来。
第51章 承蒙秦博恩的提点,虽然他一定是无意,闻蝉强行从中攫取启发。他们共驭一艘烂船,分工明确,周见蕖负责做空一支股票,他负责做多一支股票,以此达到均衡,为互相托底。那么闻蝉便想到,假使瞄准同一支股票进行做空与做多,是否可以算作一场公平的较量? 麦智荣从中帮忙牵线,闻蝉免去点兵选将的麻烦,即刻寻到稳当的合作方。周秉德身在病床亦有出力,痛苦地活着,闻蝉利用他托付的资金取得门票,一展身手。 金融风暴才过去半年,沉寂已久的市场终于上演起一出够硬的开台戏,各方券商翘首以待、伺机而动,散户则如风中草木,不知该往哪方倒。战争旷日持久,报道层出不穷,琼华股价长久地处于震荡之中,线条像在画锯齿,无限延伸,日复一日,焦灼缠绵。 那年春天,日本歌手宇多田光发表首张专辑《First Love》,同名单曲响彻亚洲,闻蝉即便不知曲名,常有耳闻的缘故,旋律笼罩脑海,成为她铭记那段充实时光的伴奏带。 天朗气清,宜上茶楼。 闻蝉报出名号,经人接引到楼上最隐秘的一间茶室,比贵宾室还要高级,从不接待外客,已有人在等待,她们终于会面。 握手后礼貌打过招呼,落座,茶艺师温吞做工,不便直入主题,寒暄与客套必不可少。 闻蝉说:“这间茶室我并非第一次来,之前恰巧与一位阿叔约在这里,桂花糕的味道不错,没想到老板就是你。” 对方摇头否定:“是我老友的店,我代管而已。可惜桂花时节已过,不如尝尝这碟燕窝糕。” 闻蝉执起一枚品尝,对方继续讲。 “越城不大,确实是巧。你去年毕业于中文大学,对吧?我虽比你年长,竟成你师妹, 曾在导师那里读过你的论文,名字不常见,自然记下了。” 闻蝉双眸一亮:“真的假的?好巧。” 蔡嘉莉提前爆料,眼前这位女士历经过绑架,家破人亡,学业受阻倒也正常。 对方已经陈清:“工作太忙,重新开启的学业难免进展缓慢。我又要颜面,不是很愿意与那些后生一起上课,你不觉得这很丢人?” 闻蝉摇头:“你与我不同。我英文名唤辛德瑞拉,能够读书已经满足,这些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我不信你真的叫辛德瑞拉。” “好吧,苏小姐,你不好骗。” “你叫我 Pearl 就好,这确实是我的名字。” 二人相视一笑,茶艺师已起身离去,温柔带上房门,交由她们独处。 立即进入正题,Pearl 率先就一则失误致歉:“抱歉,我的公关经理最近被离婚事宜缠身,未能第一时间与你配合,我代她向你道歉。” 闻蝉不会计较已经洒在地上的牛奶:“无伤大雅,没有影响战局就好。所以她现在是否有顺利获得自由身?” “暂时取得胜利。她是情种,这已是第三次离婚,和同一个人,讲不准何时又重新陷进去。” 闻蝉无法理解,语气带上不自觉的冷漠:“那她真是一名勇士。如果是我,只会希望丈夫尽早死去。” 婚姻这支股票,闻蝉缺乏耐心,但凡察觉到走跌的苗头,她会不计代价地保证自己安然抽身。心魔浮起一瞬,闻蝉不禁纳罕:难道只有她那么恶毒? Pearl 同样纳罕,不失为接收到一条新思路:“有道理啊。如此就可以彻底避免再踏进同一条河流。” 恶毒的罪名略有纾解,继续回到正题,闻蝉告知她:“秦博恩你一定认识,他是做空琼华的那间烂船公司股东之一。其实我可以更早联系你,让你有所防备,但据我所知,琼华……” 点到即止。Pearl 先是因听到秦博恩的名字而惊讶,很快平复作答:“做生意难免要倚仗天时地利,琼华顺利借壳上市,可惜遇上金融风暴,资金出现问题,若非老友支持,我早已在那时沦为鱼虾,原本最近正在缓慢回春,不想 Bowen……” “他怕是盯你许久了,刚好寻到契机。” “没关系。实话跟你说,我并非只有一间琼华,断臂自保可当做下策,我死不了。” “我不会让你死。”闻蝉坚定地看着她,“粗略预计,他们付出上千万的头寸做空你,我追加一千万,只要你赢,这场仗我不接受输的结果。你有其他选择也请暂且放到一旁,琼华不止要活,还要风生水起,OK 吗?” Pearl 沉默许久,目不转睛地回望她,闻蝉岂会知道眼前之人在想什么,直到对方开口。 “琼华是我父亲留下的公司,命以母亲的名字,它当然不一样,我只是提早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有兆周的前车之鉴,他们来势汹涌。我不会放弃琼华的,生命是无穷的复原与再生,我不缺少重来的勇气。” 幸好她坚定,闻蝉略微宽心。只知那位那位 Coral 意外去世,完全不了解她父母的概况,闻蝉礼貌关切:“他们二老……” “去世十几年了。” “抱歉。” “没事。” 毫无情感的道歉与原谅,足以见得她们都不在意这些。 “Bowen 记恨你,你可知道?”闻蝉点明现实,顺便略过父母的议题。 “现在知道了。我与 Coral 一起遇险,她死,换我生。Bowen 接受不了,这很正常。我会承受他的报复,更何况现在还有你,不是吗?”她难免觉得闻蝉无需蹚进这趟浑水,善意提醒,“这是我与 Bowen 的斗争,其实没必要牵连你。” 假使她们惜败,以闻蝉持续的投入,怕是能够折上两个琼华,这场仗不论谁胜谁负,都一定够惨痛。 “不,这是我与周见蕖的。” 彼时周见蕖已回公司坐镇。 他倒是沉着,似乎因震荡的局势而品尝到趣味,秦博恩焦急跳脚,路过埋头忙碌的员工,抓着一沓印刷纸闯进他的办公室,周见蕖投之以冷眼。 “你还坐得住?!我已经要气死!你到底有没有把握?现在什么情况?车轮战?田忌赛马?打上个三五年?我没那么多耐心,只想琼华立刻倒闭……” “买炸药运到她们总部大楼,效率更快。或者你亲自去,跟炸药没分别。”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这也不好笑。” “那你就闭嘴,滚出去。” “我不走,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也已经心慌?未曾想到这种时候杀出一位拦路虎,只差一天!经济调查司就会上门调查,琼华涨幅异常,定有问题,离倒闭就差一步。” 他心慌什么?眼前人的精神状况已出问题,若非还有用处,周见蕖才懒得理会。 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男人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关严,没等秦博恩再度发泄一轮狂躁,他上前拽住对方衣领,按到墙上狠狠揍上几拳——只需要避开脸部。 “清醒没有?清醒了就把那摞纸啃干净,一句话都不准错。我再给你复述一遍,建仓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现在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刻。你再控制不住发病就立刻吞药自杀,刚好与你那位初恋团圆。” 提及初恋,秦博恩红眼忍泪,倒是彻底平复躁动的心绪,喑哑开腔:“多谢你提醒,我确实忘记服药了。你需不需要?少吃一粒,有作用的。” 周见蕖放开他,整理西装,回到办公桌前:“不要影响正事。” “哦,不会的,它只是让我保持平静。” 股票战亦是舆论战,周见蕖更偏爱在背后操控一切,秦博恩充当发言人,登财经频道出镜,披露内幕,论断琼华灭亡的必然。 闻蝉亦有傀儡可用,可惜媒体大多早被周见蕖收买,她便团结投行,多番游走,麦智荣甚至肯出面帮忙写股评,明码标价,一字千金,最多打八折,看在师生情谊的份上,闻蝉应下这桩交易,旋即指使麦智荣偏帮那艘烂船——他的败绩太过出名,群众不识真相,势必要将他撰写的评论当做反面教材,她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坑害周见蕖而已,绝非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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