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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吕琳的话说，她从小到大喜欢过的每一个男生，到了周序面前通通不值一提，因为周序太有「味道」了，至于这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吕琳自己也形容不上来。 开学整整两周，尽管和周序尚未说过一句话，吕琳却已经借着去找于桢的工夫，有意无意偷看了周序无数次。 她甚至在笔记本上拟好了日后和周序约会的地点：首先，一定要一起去吃一次她家附近的黄桷树钵钵鸡；其次，青羊乐园也不能错过；再来，一定要一起坐一次城铁，最好能从东郊坐到西郊，东西线开通于两年前的夏天，那是雾山最早开通的一条城铁线，也是目前为止雾山唯一一条城铁线，一共28个站…… 吕琳的爱情理想不可谓不具体，然而，开学一个月后，吕大美女的一切美好想象，都化成了一场无精打采的泡影。 事情还得从吕琳忍无可忍决定开始追求周序说起。 一开始，吕琳想让于桢帮忙递情书，于桢婉拒，婉拒原因：怕臊皮。 吕琳于是把主意打到了俞非身上，毕竟除了于桢，再没有比俞非更有机会接近周序的人了，不料俞非亦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拒绝原因：和周序不熟。 俞非也没撒谎，自打周序搬到她家对门至今，两人碰面次数不少，却是自始至终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少男少女的性子似乎总是倔强，在僵局被打破之前，他们之间仿佛正开展着一场不可言说的较量，在这场心知肚明的较量中，他们心照不宣——谁先say hi，谁就输了。 见含蓄策略行不通，吕琳只好亲自上阵，某夜晚自习结束后，她在其余三人的怂恿下，趁着周序落单的工夫，大大方方跑到他身侧，开始和他搭话。周序却自始至终都很冷淡，其间还有意无意回头看了侧后方的俞非好几眼。躲避不及，俞非视线和周序对撞了好几回，对方眼神带刺，扎得俞非鸡皮疙瘩爬满了心房。 对于吕琳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开始，但勇敢的迈出第一步，总比困在原地踌躇不前来得好。 吕琳好看，实际上，四人组的每个人都是好看的，于桢是温雅端正的好看，俞非是倔强执傲的好看，曾墨是帅气机敏的好看，只有吕琳，是世俗意义上的精致漂亮的好看。 自然，吕琳的美，都是花了心思的。 在大多数女生都只会披发、扎马尾时，吕琳已经开始将长长的头发辫成大大的麻花辫随心所欲的搭在胸前，轻而易举便营造出一股轻盈烂漫的氛围美来；同样，在大多数女生都安分守己的素面朝天时，吕琳已经明目张胆在脸上涂起了能提亮肤色的bb霜；在同学们还牢牢守着笨拙双肩包的郑重与严肃时，吕琳已经背上了和美女音乐老师们款式相近的洋气单肩包；在大家都穿着充满学生气的运动鞋、帆布鞋、板鞋时，吕琳的鞋柜里已经堆满了各种色系的浅口小单鞋；又或者，有的同学忙起来连指甲都可能忘记剪，吕琳的指甲却总是干净又规整，上面还不忘涂上薄薄一层殷实精巧的透明护甲油；她穿起那套纯白色的校服衣裤来，也十分不老实，有时是把上衣换成自个儿的衣服，有时是把裤子换成自个儿的裤子，想看她成套成套的穿校服，简直比登天还难。 吕琳就是这样，她爱美，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爱美的心机，恰如她喜欢一个男生，就会想方设法将对方变成自己的男朋友，她会与他交往——直到她厌倦为止。 谁承想，漂亮的吕琳竟然在周序这里栽了跟头。 作为一名合格的爱情标兵，吕琳自是具备了为爱冲锋陷阵、以及屡败屡战的觉悟，因此，尽管首战不利，吕琳也并未生出任何退缩的念头，相反，那夜之后，她对周序明显更殷勤了。 那年岁，喜欢谁，就给谁带早餐，这是追爱套餐里的标配。毕竟，在高中生慌慌张张的赶早课战斗中，赖床、被家长骂、饿肚子，都行，但迟到，教导主任会告诉你，绝对不可以，如此，同学们为了多睡几分钟+不迟到，只好把早餐环节牺牲掉，不吃早餐，一开始或许没什么感觉，但早自习过后，饥饿变得越发具体，早餐因而变成一种吃之浪费时间、弃之迟早挨饿的拧巴资源，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若是哪位同学能牺牲自己的睡觉时间给大伙儿带早餐，让大家能在早自习上偷偷摸摸填饱肚子，那这位同学就是再世耶稣，爱的具像化——就这样，早餐和爱渐渐被划上了等号。 再细化一些，要是爱上的是一个爱踢球爱打球的男生，那么，等在球场边上一脸沉醉的看对方在场上挥发英姿，以及，待中场休息或比赛结束时屁颠屁颠儿给对方递上一瓶印着王力宏头像的哇哈哈矿泉水，暗戳戳告诉对方，“baby，你就是我的唯一”，这也是一种标配。 这些，吕琳都做了，可周序怎么也不领情。 他的拒绝总是干脆又不失礼节，比如，吕琳带的早餐，他不吃，也不死乞白赖在座位上同吕琳推拒，更不会一气之下把早餐扔进座后的垃圾桶里，他会当着吕琳的面，将早餐分给他前排那个总是慌慌张张兼一脸饥饿的竹竿男。 那位同学名叫陈茂，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接了周序的早餐，还不忘对着教室后门外的吕琳鞠个大躬，气得吕琳吹胡子瞪眼。 再比如，在球场外，吕琳给周序递水，为了顾及吕琳的面子，纵然不情愿，周序也会把水接过去，但他不喝，而是把水放地上，队里的同学，谁爱喝谁喝。 吕琳自然不干，有一回，一位队友渴急了，跑到周序背后，问也不问拿起地上的水就开始拧瓶盖，拧开盖子正准备喝，手中的水却叫吕琳一把夺了过去，那同学拿着瓶盖张着嘴立在一旁不知所谓，局面一时十分尴尬。 按理说，大美女拂下面子契而不舍倒追，大部分男生都是无法招架的，周序却生生扛了下来，这其中到底有何缘由？ 四人组百思不得其解，尤其吕琳，已经费解到怀疑自己魅力的地步，直到有一日，晚自习开始之前，吕琳急匆匆把另外三人叫到天台，同大家说了个大发现：周序喜欢男生！
第4章 2007年，秋，跟踪 “你说啥？”三人几乎是同时问出了声。 “你再说一遍，你说周序他喜欢……喜欢男生？”俞非想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千真万确，今天下午最后一节，1班和5班不是撞体育课了吗，我在下操场，看到他和另一个穿着足球服的男生抱在一起扭来扭去，两个人笑得特别欢，当时我就吓一跳，但又觉得，男生之间关系好嘛，打打闹闹很正常，下课后我把他拉到下操场的阶梯下面，问他为什么不答应我，是有喜欢的人吗，还是怕耍朋友影响学习，他说都不是，我当然要晓得个理由啊，就不停的追问，他就说，他对女生没兴趣……结合这句话，再想想他和他队友抱在一起的场景，绝了，我就是个大背时！” “对女生没兴趣，那也不能说明他喜欢男生吧？喜欢男生，那可是……”俞非凑到几人中间放低声音说：“同性恋喔！” “现在同性恋也很正常了吧！？”曾墨说，几人转头看了她一眼，搞不清她这话是反问句还是陈述句。 “可是我觉得周序不像同性恋，一般同性恋的男生不都是……娘娘腔吗？我看周序很「正常」啊，理科又好，又爱踢球，你们不知道吧，他中考数学满分诶！”于桢和周序同班，她的话自然是有几分参考性的。 讨论了一阵，四人一致觉得，现在，比起吕琳能否和周序谈恋爱，更重要的事情，是要搞清楚周序是不是真的喜欢男生，至于如何搞清楚这件事，其余三人一致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俞非。 俞非自然是一口回绝，平日里出门，每每遇见周序，对方都一副模棱两可的冷淡神情，俞非了然，这人一定不是个好相处的，她可不想去干这种热face贴冷臀部的傻事。 吕琳一听，自信一笑，熟门熟路开始对俞非实施柔化政策，“下周六，韩寒会到雾山来参加全国超短拉力锦标赛，这件事你晓得不？” “晓得啊，晓得又怎样？”俞非喜欢韩寒，她身上那股子愤世嫉俗的劲儿，就是看韩寒的书看出来的。 “我妈昨晚跟我说，她们杂志社争取到了这次活动的采访名额，赛车结束后，我妈会去采访韩寒。” 吕琳说完，抱着手臂看着俞非，一副等待鱼儿上钩的表情。 “真的？” “真的。” “那，孟女士可以帮我要个签名吗？”俞儿上钩了。 “应该没啥问题。” 俞非畅然一笑，“明天我把我的《光荣日》给你带过来，你帮我带回家交给孟女士？” “可以，只是，周序的事情……” “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俞非一副壮志成诚的模样扫了眼周围三人，“下周一一定给你们一个确切的答案……” 虽然已经在死党们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但真正实施起来时，俞非才发现，这个任务的难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第一，她真的和周序不熟，并且，她有种感觉——她和周序一辈子都熟不起来。然而，要想刺探到关键情报，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亲自去问问周序。 第二，没有第二，就是不熟，和周序不熟，和他的同学朋友自然也不熟，想要从旁打听，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所幸，今天才周三，还有时间，她决定先观察观察再说。当然，俞非所谓的观察，基本和跟踪无异了。不过，想要了解一个人，跟踪的确不失为一个立竿见影的好办法，只要跟得够久，对方的一切喜好自是了如指掌。 当晚放学后，为了方便行事，俞非撇下放学搭子吕琳，独自快跑出了教室，她把自己隐在各班鱼贯而出的人群中，望着紧挨楼梯口的（1）班后门，来来回回踱了很久，直到人群渐渐散尽，才见周序慢慢悠悠从班级后门走了出来，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男生。俞非若无其事的跟了上去。 从四中到长兴街，要经过5个城铁站，这距离算不得远，但也不特别近。这么晚了，周序必定是要回家的，俞非放心的跟在他身后，见他和身旁的男同学说说笑笑，一路下了教学楼，走出校门，去了城铁雾山四中站。 从a1口入站，爬一段长长的阶梯，走上站台，上一辆城铁恰巧出站，俞非在离周序两门之外的上车点倚着站台门站定，又不动声色的摸出兜里的mp3，将耳机轻轻塞进耳朵，按下播放键，听着音乐，静候下一辆城铁的到来。 夜色已浓，城铁站仍灯火通明，俞非的余光里，满是周序的身影，很清晰。 mp3里正在播王力宏的《我们的歌》，“已经听了一百遍，怎么听都不会倦……”这首歌最近很火，开学时，俞非把mp3给了吕琳，吕琳家有电脑，她把俞非的mp3带回家，帮她下了好些歌，其中就有这首。那时日，喜欢的歌，是一定要下到mp3里听到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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