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只流浪猫一样蹲在昏黄的路灯下,借着那盏很暗的灯光,拿出手机把所有准备发给祁司北的话都清空了。 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其实就算她道歉或者不道歉,都没有意义。 所有的一切,今天一整天都不过是她自己在跟自己唱独角戏,自顾自想着觉得他会难过,会生气。 实际上他什么都不会在意,早就忘记了。 他从不会记得她说的话,就像不会记得她一样。 她找不出一个能让他在乎的理由。 林雨娇自嘲笑了笑,把头深深埋在傍晚的晚风里。 直到一声汽车喇叭声在寂静的街道响起,她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在路灯下这么蹲了多久。 王阿姨出现在她身边,诧异喊她:“小雨,你怎么大晚上一个人站楼下,没带钥匙啊?” 王阿姨嗓门很大,几乎是一整栋楼都能听见。 “你这小姑娘,我都跟你说了,最近这条街不太平。”王阿姨语气有点急,拉过她的手,“快回家去。” 林雨娇应了几声,从楼梯慢慢走上去。 走到四楼。钥匙转进孔里,几乎不用用力,那扇掉漆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地板上。她看见隔壁房门关着,而且没有灯光透出来。 祁司北睡了。 林雨娇把包挂在入门处,换上拖鞋,洗了一个澡。又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一遍,忙了很久。 等洗衣机的时候,她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洗衣机旁边,在卫生间潮热的空气里,半披着头发,刷手机。 倪雾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倪雾:到家了吗。 倪雾:你看一下这个新闻,舟川晚报刚发的。 倪雾给她转发的公众号推文,就是今夜一堆阿姨在小卖部讨论的那件刑事案件。有几张现场的图片被打了马赛克,还有一张打的不是很好,露出一片血淋淋的痕迹。 吓了一跳,手机摔落在地上。 林雨娇上高中的时候,有一阵子晚自习下课老是感觉被跟踪过。后来她发现那个人好像是李青带来的儿子,在职高上学的李奉。 对这种事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她捡起手机,抬起眼看向那扇仿佛不堪一击的大门。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放在茶几上。 洗衣机停止了运作,衣服洗好了。 林雨娇抱着衣服,走去阳台。 阳台下是一片狭窄的小巷,停着几辆电瓶车和拉水果的那种小拖车。 也许是想到了高中时候被李奉暗中跟踪的恐惧事情,在晒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林雨娇的手抖了一下,没夹好夹子。 眼睁睁看着那件衣服直直坠落了下去,落在了小巷地上。 四楼,离地面还挺远的。 之前林雨娇刚搬进来住的时候,出租屋的阳台晾衣杆太窄,而且晒不太到太阳。她学着王阿姨她们把衣服晒在巷子里的铁丝上,太阳晒进巷子,一天就能干。 后来总是莫名其妙少一些内衣。王阿姨知道后就提醒她,住在一楼的几个年轻女孩子也经常被偷内衣,她压低声音说巷子里可能住着一个变态,反正到现在也查不出来。 林雨娇努力不去想这些事,一想到,就会很恶心。 此刻那件白色的吊带就落在巷子地面上。 她害怕等到明天天亮再去捡的时候,就不见了。 林雨娇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凌晨三点。 犹豫再三,一个人拿起茶几上的那把菜刀,悄悄拧开门锁出去。
第06章 小北 一束冷白的手电光线落在门锁上。 林雨娇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刀“哐当”一声落在地板上。 转过身。看见他随便套了一件宽大T恤,头发睡的很乱,静静站在房间门口。 祁司北扬起手,手机手电的灯光晃到她那张惊慌还未退去的脸上。 “非要大晚上出门?”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她平静捡起刀往外走,“我衣服掉到楼下去了。” 没走几步,手里的刀被人抽走,扔回了屋子里。 祁司北几步跨过来,举着亮着手电的手机站在她身后。 见她僵在原地不往前,刚醒的喑哑声音压下几分不耐:“一起走。” 老旧的楼道很窄,只能走一个人。 光源在身后的祁司北手里,把她眼前的一切照的很亮。 “你回去睡觉吧。”林雨娇走了几级楼梯,踌躇着,“我一个人没事的,马上就回来。” 视线里楼道的一切突然变暗,她站在台阶上还以为自己瞎了,耳畔只有半开的楼道窗外呼啸的风声。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陷入了未知的恐慌,尖叫一声,胡乱伸手抓住了一块柔软的布料。 手心里全是冷汗。 祁司北嘲弄低眸,拢开覆盖在手机手电上的手指。 光线又回来了。 微弱的手电灯光下,她看见自己死死抓住的是祁司北身上那件T恤的下摆。 “真没事?”他低下头,嘲讽勾了勾唇。 林雨娇不再说话了,尴尬松开拉着他T恤下摆的手,沉默不语往楼梯下走。 凌晨三点的上禾路行人寥寥无几,夏夜的晚风温柔吹在脸上。几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坐在街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目光忽然全都盯了过来。 她被盯的有些头皮发麻,努力不去跟他们有视线接触。无意中低头,看到身上那件白色的吊带裙因为走路走的太快太急,肩带不停往下滑落。 林雨娇放慢了脚步,侧过脸,纤白的手指提着吊带往上勾了勾,不满意,又往上用力勾了勾。 路灯落在她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刚洗完头的头发太柔顺,从发绳里漏出几缕,半披在肩膀上。 再次抬头,突然对视上祁司北那双眼睛。 他本来走在马路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她的另一侧,高大的身影完全隔绝了那几个流浪汉看向她的视线。 “你......” 林雨娇脸皮薄,整个脸发烫,慌乱之中迅速放下整理裙子肩带的手。那根松紧带弹在她的肩膀上,寂静里“啪”的一声。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有一刹那,林雨娇仰着脸,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刚才,也是脸红了吗。 半晌,祁司北抬手揉了揉眼睛,还是那副平日里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 路灯落在他的腕骨上,无名指上的银色尾戒惹眼,环着一圈英文字母。 North 自顾自接着把后半句话说完。 “你可以走慢一点。” 林雨娇松一口气,以为这事算过去了。 “裙子就不会掉了。”少年懒散的尾音,跟晚风一起吹过她的耳畔。 他无声扯了扯嘴角,笑得又坏又无辜。 祁司北人很高,被她吵醒随便套件T恤就跟出去来了,一脸没睡醒的戾气,站在她身后跟个街头混混一样。 那些流浪汉几乎再没人敢不怀好意打量过她。 记忆被晚风吹的很恍惚。 他好像十六岁的时候也长这样。 一身校服都压不住眉眼间的戾气,谁都怕他。这张脸跟现在相比除了更加成熟了点,几乎没什么变化。 每个教导主任偶尔心血来潮,站在楼梯口前抓早读课迟到的时候,都能看见祁司北单肩背着书包,插着兜无所谓地站在教导主任面前。 男生十六七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他那个时候个子已经窜得很高。站在五十多岁的教导主任面前,满不在乎仰着头。 “祁司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丢脸啊。每天迟到每天迟到,你早上不会定个闹钟?”教导主任训人很凶,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出。 “定了老师。”祁司北耸耸肩,“真听不着。” 早读课下课铃声响起,罚站的人一窝蜂往楼梯上回班级。 教导主任探着头往楼梯上看,不依不饶指着抓着书包就跑的人的背影:“你看你睡出个什么样子,头发乱的像什么话,哪里还有高中生的朝气蓬勃!” 祁司北一步就跨上两级台阶,回头,象征性往后抓了抓头发,黑发被夏天闷热的风吹的更乱了。 偏偏还不自知的懒散抬眼:“够朝气了吗,老师。” 气的教导主任捂着胸口,索性扭头不再看他了,扭头让学生会负责检查的同学把他名字记在违规表第一行,扣双倍的学生行为规范分。 “有个问题。”谈灼舟写完,屈了屈手指的骨节,盖上钢笔笔帽。 平淡瞥了一眼祁司北密密麻麻的扣分记录。 “他已经是负分了。” 蝉鸣在阳光明媚的天井里响的聒噪。 少年的夏天肆意横行,不知天高地厚。 早读课下课的走廊上总是挤着很多去灌热水的学生。二楼热水器前面在排队,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聊天。 “你说老周每天被他气死,怎么舍不得真把他退学了。” 老周是教导主任的外号。 “下周省英语辩论赛不得还指望他带校队拿第一名吗。” “他家不也有钱吗。他们说活动楼那间实验室是他妈捐的,不过这事儿你听着就行,我不知道真假啊......” “反正老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喽,上次校外巷子里有人打架,事闹可大了,学校里狗都知道其中一个人是祁司北,老周不就装聋吗,还在周一集会的时候喊我们晚上回家走夜路小心点附近混混。” “笑死,老周演技不行啊。” 林雨娇握着水杯,发呆的时候冷不防被几个不认识的女生插了队,听着她们绘声绘色聊天。 “那天放学我走早了。” “别人说北打架是真狠。” “你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跟外头那些地痞流氓打架的吗。” 林雨娇终于排到了热水器,她习惯很好,即使夏天也很少喝冷水,只喝温水。 拧开水龙头,冒着热气滚烫的沸水哗啦啦流进杯子里。 “谭佳妍。” “为了给谭佳妍出头。” 几个女生刚要再说清楚点,沸水从杯子里漫出来,汹涌滴落在她的手指上。钻心的刺痛,让她不小心轻叫了一声。 烫伤的泛红皮肤在手指间蔓延开,就像一只落在指间的小蝴蝶。 - 舟川这座城市的河流多,即使不下雨,空气里也弥漫着水汽。 上禾路坏的设施太多了。此时此刻,一盏路灯就在林雨娇眼皮子底下,电流发出滋滋的声音,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凌晨老式小卖部的门还开着。开店的阿姨这会儿忙着从货车上搬下来小店进的货,杂七杂八堆了一地。 “我去买瓶水。”祁司北看了一眼她,“在这等我。” 小卖部挂着的那盏灯泡发出微弱的光,勾勒出站在门口的人的黑色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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